五月一日,一早,陈夏明接到杨雪的电话,她下午三点到盛州。
距离过去火车站,时间还有很多,得做一些准备工作。陈夏明仔细想后,列在纸上。首先,要打扫干净宿舍的卫生,把该收拾的收拾起来,杨雪要来宿舍看看的话,要给她一个好印象;其次,去超市买好毛巾、牙刷、洗发水、沐浴露,给她的;最后,要了解盛州的各个景点,公交车的线路。
下午两点,他就出发,去火车站。在南门门口右边的公交站,他上了11路公交车,大约半个小时,五个站后就到火车站。
节日下的盛州火车站,与平时,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广场四周摆放着鲜花,中央临时增加了多顶帐篷,帐篷下整齐地摆放着椅子,还免费提供茶水。入口处,售票大厅门口,出站口,各有两名身材高大的特警,全副武装,表情严肃,机警地注视着各方人士。售票大厅前,六个窗口,全部爆满,排队的人已经到了广场上。八个进站口,也是排成长龙,旅客带着行李,掏出身份证和火车票,等待安检。出站口,成周期性,每一次车到,等候的人,加上出站的人,交织在一起,像一窝蜜蜂,嗡嗡响,面对面讲话都不一定能听清楚。
陈夏明站在出站口时,抬头看广场大楼上的巨大的钟,时间是两点四十。还有二十分钟,杨雪就到了。从开学时送她去滨海,到现在,也快三个月不见了。虽然说,平时有写信、QQ、电话联系,但不见到人,不在一起,总是有隔靴搔痒的感觉,不满足。很多次,想她,想得进入状态,有马上坐车赶去滨海找她的冲动。有些时候,走在校园里,看到其他女生,会拿她们来和杨雪比,看看有没有长得像的。伤情女孩的出现,能在他的心海里泛起涟漪,不在于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在于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在于她真的像杨雪,而在于相思之苦,迷惑了眼睛,模糊了情感。几个月不见,程度就到如此地步,那些半年,一年,甚至几年不见的游子思妇,该是何等凄苦啊!想起高二语文课上,张老师上杜甫的《月夜》,读到“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他说,杜甫对妻子的思念,情真意切,深婉动人,催人泪下。那时,陈夏明能听明白诗句大概意思,但是无法理解杜甫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思念深情。直到现在,他多少能体会到杜甫那种生死不明的相思之苦了。
随着广播员广播“由滨海开往盛州的K1314次城际列车已经到站,进驻2站台”,出站口的来接人的人群,顿时动起来,纷纷往前靠,找一个最接近的位置。陈夏明倒是没有往前挤,而是往后退,然后站在栏杆边上,在那里,可以看得见出来的人。他知道她的脾性,她不喜欢挤,往往是等别人都下车,她才动身,也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五分钟后,火车上的旅客,如乌云,黑压压的,往出站口涌过来。讲话声,笑声,走路声,行李箱轮子滚动声,交织在一起,如一首超长的中文DJ,不管听者喜不喜欢,直击每一个人的耳朵。年轻的情侣,还有半米,已经张才双臂,等待美人入怀!然后便是“笑语盈盈暗香去”;中年夫妻,则是深情注视,首先接过行李,然后才牵手相伴而去,这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朋友间,或握手,或击掌,或拍肩,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庆,印证“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出站口的人越来越少时,他从栏杆边转移到出站口铁门正中,往里面看,最里面,一个熟悉的人,杨雪,推着行李箱,缓缓走来。她留着披肩长发,穿白色体恤和七分米黄色直筒裤,脚上是粉红色的休闲鞋,素装,清新淡雅脱俗,美不胜收。他向她挥手,她笑着点头,并加快了步伐。到了铁门出口,她果然是最后一个,接过她的行李箱,他说:“你还是这个风格,一定会最后出场。”她有点得意,说:“这样才好,不用和别人挤,慢悠悠的,舒服!反正这是终点站,不着急。你也不会着急的,是不是?”他说:“不会着急,慢慢等。他们往前占位置时,就我一个人往后退,我还到旁边的栏杆里呢,我知道你的性格,肯定会最后一个出场的。”“下次我第一个出来,看你怎么办?”她要试试他的反应。“简单,随机应变!反正我每次都会提前到位。”听他这么说,还蛮对胃口的,饶过他吧!她挽着他的手,说:“我们要去哪里呀?”他答道:“你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火车,又带着行李箱,去玩嘛,好像不妥,要不我们去吃东西吧!估计你也饿了。”她说:“到了你的地盘,你做主,我听你的!”听她这样说,他来劲了,“宝贝,你好乖啊!要表扬!”她使劲捏了一下他,他马上“哎哟”一声,叫了起来,她说:“到处那么多人,看你还皮不皮?”“特警在呢,还端着冲锋枪,你不能使用暴力!”他伸手指向几米外的两个特警。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她更不怕了,又用力捏了他一下,自然,又是“哎哟”一声尖叫,比刚才还大声,直接引来周围人不解的目光,走快的,还掉过头来看,弄得他好尴尬。他说:“你看,你的杰作,他们都朝我看呢,在看我的笑话。”她倒不在乎,毕竟笑话他,而不是他。没办法,真拿她没办法,谁叫自己那么喜欢她呢?痛在皮肉,甜在心头。
到了出口,他对她说:“我们去麦当劳吧,前面不远处就是,走过去就行。”她还是那句话:“到了你的地盘,你做主,我听你的!”他又想重复刚才那句话,可一想到会招来再一次的皮肉之痛,他摇摇头,看着她笑,她知道他笑什么,也得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