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四人无言。
云初尘与慕秋,虽面色平静,可内心却已然翻涌。
云初尘最先打破了无言的氛围,他说:“你们先回去换身衣裳,别着了风寒。”转而对倾璃道:“白芨,衣裳换好后,来书房找我。”
“是。”
——
书房。
云初尘与慕秋一坐一站,望着窗外倾盆的大雨,无人言语,而身上是早已换好的衣服。
“叩,叩,叩。”是书房门被人轻敲的声音。
云初尘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对门的方向道了声:“进来。”
倾璃推门而入,将书房的门关上,对坐着的云初尘行了礼:“公子。”
云初尘颔首,褪去了平日的温润,寒气凝结,直切核心:“你是何人?”
倾璃抬眼,云初尘的眼神撞进了眸中,不再是那平日里一成不变的温柔和煦,而是疏离的、清冷的、又有些玄而又玄。
欸?她怎么感觉她上位的机会又来了?
倾璃俯首:“奴婢白芨,是公子云闲院药房的医女。”
云初尘眸色一暗,自是不信:“果真只是如此?”
倾璃肃了脸色,字字坚定:“当真。”
云初尘挑眉,不信更甚:“哦?区区一介医女,竟会通晓天气?”
没了往日柔和清爽的语调,云初尘的声音此时如锋利的冰刃剑指倾璃。可倾璃丝毫不畏惧,依旧肃着脸色,义正辞约:“公子此话有偏见,俗话说的好,熟能生巧,这天气观测久了,大雨将至自然也是能预测到的。”
见倾璃说得头头是道,云初尘饶有所思。莞尔一瞬,将冰寒的利刃收回,又变回了平日的温润儒雅:“你是如何得知大雨将至的?”
倾璃抬眸,略带神秘地浅浅一笑:“其实很简单,看云便知。”
云初尘小有吃惊,反问到:“云?”
倾璃轻点了脑袋,继而问之:“公子可听过碎雨云?”
云初尘直言:“不曾听过。”
你听过那就真的见鬼了!
当然,这只是倾璃内心的腹诽,明面上她可是一脸乖顺,目含秋水的。
“碎雨云是降水云层下经扰动凝结而形成的碎云,云朵碎小而密集,形状多变,且云层低较,而后云层底部逐渐变成灰色或暗灰色,便会下雨。方才奴婢便是瞧着云朵有变,才知大雨要来。”
听了倾璃一番讲解,云初尘倒是有些自惭形秽了:“是我孤陋寡闻了,这样的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话才落下,倾璃嘴角精光乍现,见机拍起了马屁:“万千世界,无奇不有,不是公子孤陋寡闻,是这世道形形色色之事实在太多。”
云初尘听着,嘴角微勾,婉婉清悦的声音懒懒地说起:“你还是这般会说话,方才那般质问你,确实是我偏见了。”
闻言,倾璃惶恐:“公子言重了,公子的疑虑奴婢晓得,可今后还请公子挂心,奴婢一心只向着公子,唯公子马首是瞻。”
可就在这会儿,在一旁杵了良久的慕秋突地插来了一句话:“你可知你说的话可不像一介家仆。”
倾璃莞尔:“是公子栽培得好。”
见倾璃话已说到如此,云初尘也没了继续深究的想法。想到今日药房前倾璃打盹儿的场景,他随口问到:“药房的书都看明白了?”
倾璃:“回公子,已熟记于心。”
云初尘颔首,对于此事,并不吃惊,淡淡一道:“既如此,后日便随我一起去悬济堂,且先退下吧。”
此话一出,接近云初尘的心愿终于得偿所愿,倾璃暗喜:“是。”
等倾璃将书房门关上,离去半响的时间,云初尘沉了面色,话语无情:“慕秋,查一下白芨的背景。”
慕秋闻言,公子果真如他一般对倾璃还心有存疑,他说:“公子对白芨还是不放心。”
云初尘不答反问:“你觉得白芨今日的言行,仅仅只是一介被我云闲山庄收留的医女?”
倾璃与云初尘的话在脑海反复循环着,慕秋肃了神态,认真回到:“白芨逻辑缜密,言语清晰,又通晓天气,属下觉得虽不说是大户人家,但也受过相对成熟的教育,绝不可能只是被山庄收留的医女如此简单。”
云初尘凛眸:“既如此,那便好好地查吧。”
慕秋:“是。”
倾璃离开书房时,雨势已渐渐变小。她将伞合上,依靠着药房大门而放,走进药房。
砂仁在药房里来回踱步了几十圈,焦虑与担忧全挂在了脸上,见倾璃回来,他一阵小跑,将倾璃拉过自己的身边,关切着:“怎么样?公子可是训你了?”
他话才落,倾璃的脸色唰地黑乎乎的,闷气全憋在了脸上。砂仁的心咯噔了下,看来倾璃似乎被公子训得不轻,东扯西凑地捡着话安慰她:“没事没事,公子也是担心药材后日送不出去,话重了些,但都是无心之语,别放心上了。”
倾璃闻言,对他就是一记狠狠地瞪眼。
砂仁此刻才觉得自己嘴皮子真是笨,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连安慰人都不会,他懊恼,却也不知还能凑到什么话,忽的竟有些小小的委屈。
眼瞧着倾璃乌黑的脸色即将狂风骤雨,砂仁心一横,红了脸,一把将倾璃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上,结结巴巴:“那……那……你哭吧……我给……给……给你肩膀……靠……”
倾璃无言,随之而来的是肩膀小小的颤动,渐渐地,颤抖越来越得劲,也连着把砂仁的心给抖乱了。
苍天啊!长这么大还没人教过他怎么安慰女孩子啊!
眼睛一闭,砂仁下了决意,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欲要轻抚倾璃的脑袋,哪知肩膀间竟传来少女清脆如铜铃的笑声。
砂仁楞了,而后大惊,感情他这是被耍了!
他愤愤道:“你这个骗人精,耍人好玩么!”
倾璃不爽了,努了嘴巴,回呛一句:“那你还是个二愣子呢!安慰人都不会!”
砂仁气急,但担忧倾璃的心已缓缓安稳,如此,才回怼了去:“看你这油光满面的,看来公子没训你,真是浪费我感情!”
倾璃咧着嘴,知道这单纯的小子一直关心着自己,也不再贫嘴,一把挽上他的胳膊,用嗲得能让人发冷汗的声音阴阳怪气道:“砂仁好弟弟,你这么关心我,我好感动哦~”说着,还刻意地用力眨了眨眼睛,指着那两道空气泪,阴柔地说道:“你看,我感动得就差流眼泪了。”
砂仁听得浑身一机灵,连连挣脱出倾璃的手,嫌弃极了:“行了行了,真恶心。”
倾璃看了眼弹了老远的砂仁,委屈巴巴地皱了嘴,“啧”了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水。
砂仁见着,紧跟着倾璃而坐,推搡着她的胳膊,秒变好奇宝宝:“快说说,刚在书房发生了什么?”
只见倾璃又抿了抿几口茶水,才慢条斯理道:“公子说,让我后日随他去悬济堂。”
砂仁:“……”
砂仁突然的沉静,让倾璃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汗毛微起,她斜了砂仁一眼,说话大声了声几分:“怎么的?回个话啊!”
砂仁:“……”
见砂仁依旧无言,紧盯着自己的眼神诡异得毛骨悚然,倾璃顿时炸了,说话的音调又大了几个分贝:“说话!”
而此刻砂仁心里酸溜极了,对倾璃能和云初尘一同出门一事极度羡慕,没好气道:“你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倾璃怔了怔,一脸认真:“……狗屎在哪?”
砂仁:“……”
羡慕什么的,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