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额王府大厅里众人正在讨论新福晋的人选。额王坐在主座,众大臣分坐在下面。
图门仓力主迎娶贤惠温婉的田芳为福晋,日后才能更好地打理好王府事务。呼日嘎却坚决反对,认为田芳毕竟是汉女,不合祖宗的规矩。众大臣七嘴八舌,多数认为还需守祖制才好,像奇云峰这样的身份地位才最适合。
图门仓心中恼火,站起来怒声道:“巴彦陶亥无视我们两旗盟约,公然悔婚,是可忍孰不可忍!有些人却还在维护他们,到底是何居心?我提议,立福晋可以暂缓,但向巴彦陶亥讨回公道一刻也不能缓!”
有人被激起心中的怒火,附和图门仓:“对,出兵!”“向巴彦陶亥讨回公道!”人群激愤起来。
正群情汹涌,苏荣扎布走进来报告:“王爷,乌云其其格来访。”众人都愣住了,不禁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额王也是一怔,随即挥手请她进来。
乌云其其格坦然步入大厅,恭敬地向额王施了礼,额王命人赐座上茶。乌云其其格喝了一口奶茶,赞道:“额王府的奶茶别具风味,真是不一般啊。”说着,长长叹了口气,“真为奇云峰可惜,如此香的奶茶她不喝,非要四处飘零找罪受。”
图门仓语气不善:“那是她自找的,与我乌拉特何干?!她让乌拉特蒙羞,这笔账必须还!”
乌云其其格提高了声调,道:“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这账是要还,可要看这账应该怎么算了。”
“还能怎么算?巴彦陶亥必须做出诚意。不然,我们乌拉特颜面何在?!”图门仓步步紧逼。
众人也纷纷附和:“对,巴彦陶亥必须做出诚意。”“赔偿!”“让一片草原!”……
乌云其其格缓缓抬头看了看大家,说道:“看得出,在座的都是很顾颜面的人。可是,我想问一声,颜面比祖宗留下的基业还重要吗?”
人们都愣住了,大厅内的嘈杂之声渐渐低了下去。
乌云其其格接着说:“在座的都知道,想当初,先祖跟随大清皇帝征战喀尔喀特和高丽,立下大功。皇帝将南临黄河、北靠乌拉山这片最肥美而辽阔的草原封赐予先祖,历经风雨已近三百年。三百年来,我们乌拉特子子孙孙繁衍生息,代代相传,从来没有丢失过一寸土地!现在,日本人得寸进尺,虎视眈眈;庆王拉帮结派,以蒙古独立为借口想投靠外敌;而宝力格匪帮更是残暴成性,不时惊扰我旗民牲畜。大敌当先,我们草原当务之急是团结对敌,抵御外侵,而不是为了儿女私情,祸起萧墙,坏了大局!”
乌云其其格的慷慨陈词,让众人都低下了头。图门仓却是心急如焚,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没想到被这半路杀出来的死老太婆的一番鬼话给毁了。回到家,他立即命人去向安倍武义汇报,争取尽快想出办法。
经过几天的奔波,奇云峰和毕力格图终于来到了北平。奇云峰还是小时候在草原上见过这位舅舅,并未来过北平。因此他们问了路才找到庆王府。
奇云峰把毕力格图领到王府大门前面的照壁下站定,把手中的缰绳递给他,“你在外面等着,我先进去拜见。”毕力格图点点头。
听说是来自巴彦陶亥的阿不亥,早就得到庆王吩咐的门子忙恭敬地带她进去。
穿着白西装,留着大背头的庆王正在花园里大宴宾朋。听管家汇报说奇云峰到了,他跟客人们寒暄了几句,匆匆向大厅走去。
被带到王府大厅的奇云峰正好奇地四处打量时,一身戎装的热赫走进大厅。奇云峰听到声音以为舅舅来了,转过身刚要喊舅舅,却发现是个陌生人,于是问道:“你是谁?”
冷不防见到奇云峰的热赫也是一愣,问:“你是谁?”
“是我先问的你!”奇云峰柳眉倒竖,不肯回答。
热赫一笑:“哟,脾气不小呀,好吧,我是这儿的主人。”
奇云峰冷哼一声:“你要是这儿的主人,那整个北平城都是我们家。”
热赫被噎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庆王走了进来。热赫忙拜见道:“王爷,张恩庆张主任……”
没等热赫说完,庆王手一挥,不耐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奇云峰看热赫离去,激动地慢慢向庆王走过去。
庆王也十分激动:“峰儿……”
奇云峰强压激动,连忙行礼问安:“峰儿拜见舅舅,舅舅安好。”
庆王赶紧扶起奇云峰,笑眯眯地打量着:“好一个端庄美丽的阿不亥。十年没见,从一个小丫头出落成漂亮大姑娘了。”
奇云峰有些不好意思,待庆王在椅子上坐下后,自己才在客座坐下。
庆王一叹:“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父王给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写了信,嘱咐如果见到你,马上派人把你送回去。”
奇云峰听了一愣,忽然跪在庆王面前,急道:“舅舅,你千万不能把我送回去……”
庆王忙扶起奇云峰,假意道:“我不把你送回去,以后你父王会怪我的。”
奇云峰想了想道:“舅舅,峰儿这次并不想为难父王,更不愿意得罪额王。实在是晚辈已经在外面自由了一个人。你们如果硬要相逼,我,我就跟毕力格图一道去四外流浪。”
庆王一怔:“自由了一个人?毕力格图?!”
奇云峰侃侃而谈:“王爷舅舅,现在是民国了,大家都讲究自由民主。蒋委员长和夫人都提倡新生活,反对包办婚姻,提倡婚姻自由。毕力格图是我在那达慕大会上认识的,他接连摔倒三名最有名的搏克手,夺得冠军。而且他已经连续三届在那达慕大会上博得头彩……虽然他只是个猎人,但咱们蒙古人号称马背上的民族,尚武精神,英雄崇拜,是我们民族的灵魂……”
庆王听着来了兴趣,笑着说道:“结果你就对他动了芳心,暗定终身……把他叫进来吧,我要看看,这个毕力格图到底有什么本领,能让我们的阿不亥连福晋都不当,要跟着他流浪天涯。”
奇云峰领着仆人来到门外等待的毕力格图跟前,让仆人牵走马,就要拉毕力格图进去。
毕力格图不肯:“阿不亥,我答应把你平安送到北平,你已经找到亲人,我该回去了。”
奇云峰一下抓牢毕力格图,道:“不行,救人要救到底。我父王已经在我们来之前派人给舅舅送了信,说只要我一到北平,立刻把我抓起来押送回去,然后送到额王府。”
毕力格图急了,忙问:“这可怎么办?”
奇云峰解释说:“我刚才跟舅舅说了,我已经在外面自由了一个相好的,就是你。你想,他们知道我在外面有了相好的,那谁还会要我?额王不要我了,舅舅就可以不把我送回去了。对不对?”
毕力格图一惊:“你……你怎么说我,我是你……”
奇云峰拽起毕力格图,劝道:“就假装一回嘛,帮我先把舅舅哄住再说。走吧,我舅舅现在就要见你呢。”
毕力格图一下挣开:“不行,别的什么我都可以帮你,这个不行。”
奇云峰又拉住毕力格图的衣袖撒娇:“那你是不是哥哥?当了哥哥就得一辈子听妹妹的!”
毕力格图又急又气,进退两难。这时管家走出来,来到两人跟前,问道:“阿不亥,你们怎么还不进去?王爷都等急了。”
奇云峰一指头戳在毕力格图额头上,没好气说:“都是他嘛,害羞,不好意思,不敢见王爷。快走吧,别让舅舅久等。”说着扯起毕力格图就往里走。管家笑着跟在后面。
毕力格图被奇云峰拉扯着不情不愿来到庆王府大厅。见过礼,庆王客气地让他挨着奇云峰坐,毕力格图迟疑了一下,走过去站在了奇云峰身旁。
庆王见他拘谨的样子,微笑道:“你坐吧。”
“我,我不坐,我……”毕力格图有些语无伦次。
“别管他。王爷,他站惯了,愿意站,就让他站着吧。”奇云峰笑着说道。
庆王微笑,又对毕力格图说:“听峰儿说,你很了不起,是我们草原的搏克能手,连续三届那达慕大会你都博得头彩。”
毕力格图一愣,见奇云峰对他使眼色,低声含糊道:“哦,是……”
“好啊!我府上也有两名搏克高手,跟他们比试一下?”庆王似乎兴致很高。
奇云峰着急地站起身,阻止道:“舅舅,其实吧,毕力格图搏克虽然挺厉害,但最擅长的还是打枪。奔跑在马上能打熄二十丈以外的香头。”
毕力格图悄悄伸出手在背后拉奇云峰的衣服。庆王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好,那先比摔跤,再看打枪。你们准备一下,等会有人带你们到后面去。”说着站起身。
奇云峰只好跟着站起来:“舅舅您先请。”管家跟着庆王出去。
毕力格图埋怨道:“我拉你几次,你为什么都不理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搏克能手,还连续三届那达慕……”
奇云峰嘿嘿笑着道:“我刚才是哄舅舅高兴,没想到他还当真了。这样,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去找舅舅说,就别比了。”
“我怕什么,我是担心我要打坏了别人,是不是会得罪王府的人?”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只不过是庆王府的下人,你却是乌王府未来的姑爷。主子还怕奴才?!”
被说得心里发慌的毕力格图讷讷道:“可我,我又不是真的……”
奇云峰瞪着眼,语气严厉道:“住嘴!我警告你,以后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能说不是真的。说了,就是欺君大罪!知道不?”
毕力格图苦着脸一言不发。
花园里,庆王坐在主桌前,奇云峰和管家还有一些人站在庆王身边,宾客们分别在两侧桌旁坐定。
毕力格图和几名大力士站在中央,互相抱了抱拳,其中一人走向毕力格图,两人扭打在一起。没料到毕力格图轻而易举就将这名壮汉摔倒。奇云峰刚拍手欢呼,就看见旁边站着的七个大力士互相使了使眼色,一起向毕力格图围了上去,几人瞬间混战成一团。
毕力格图闪展腾挪、左右开弓,游刃有余地在几人中间周旋。忽然一人死死抱住了毕力格图的腰,其他人趁机冲过来。却见毕力格图双腿岔开,用力抓住那人的衣服借力打力地将他推了出去。
庆王正端着酒杯,不提防一人横飞了过来。只听哐当一声,桌子被撞飞。庆王眼疾手快地站起来一躲,可还是被红酒洒了一身。狼狈的庆王大喊一声:“住手!”所有人都望向了庆王,打成一团的几人也停了下来,面面相觑。
奇云峰担心地扑向毕力格图,生怕庆王怪罪,惩罚于他。庆王走到毕力格图面前却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捶了捶他的胸膛,赞道:“好小子!”奔到旁边的奇云峰见舅舅满脸笑容这才松了口气。
毕力格图又表演了枪法和刀法,皆让人看得目瞪口呆,拍手叫好。不但奇云峰挥舞着拳头兴奋得大叫,就连庆王也是频频点头,称赞不已。
虽然看出毕力格图只是奇云峰用来搪塞的借口,庆王还是将计就计留下了两人,并特意差人按贵客安排招待。勉强留在王府的毕力格图待在宽敞洁净的客房里,却是一筹莫展,一心想回草原。
奇云峰推门走了进来,毕力格图站起来:“阿不亥……”
“叫乌很度。”奇云峰脸一扬,眼睛一瞪。
毕力格图讷讷着没出声,静默了一会儿,他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是走吧。我住不惯,我要回草原去,马上走。”
奇云峰立刻变了脸色:“不行,我不准你走!宝力格的人四处在寻找你,你现在跑回去不是送死吗?”
毕力格图语气坚决:“我去呼伦贝尔,要不,去更北边的大兴安岭!”
“毕力格图,你想想,如果你抛下我一个人跑了,人家立刻就会怀疑我们的关系是假的。这样一来,庆王就会把我送回去,我阿布就会把我嫁给别人。你这不是活生生地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毕力格图脸色微微涨红,道:“可,可我们,根本就不是真的!”
“那又怎样?好吧,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真的,你就是我真正的情哥哥,我就是你真正的情妹妹。”奇云峰郑重说道。
毕力格图一听,脸涨得更红了,急忙说道:“不行不行,你是阿不亥千金,我只是一个流浪汉!我,我,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娶老婆的事。”
奇云峰有些生气:“你是大英雄!你是草原上人人颂扬的大英雄。以前许多大英雄,走遍天下都要找一个公主做老婆,要是公主的父母不同意,就硬抢!你倒好,我一个王府阿不亥就站在你面前了,你还要把我往外面推!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或者,心里有其他人了?”
毕力格图坐在凳子上不吭声。
奇云峰放软了口气:“好哥哥,亲阿哈,我知道,我淘气,我任性。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们住在北平,我一定听你的话,不再惹你生气了。”
“阿不亥,北平再好,王府再好,都不是我这种人该待的地方。我的根在草原,在头上能见天、在脚下能踩地的草原,离开了草原,我就会失去我的根,失去我的魂,我就会变得什么都不是。”毕力格图难得说话铿锵有力、流畅自如。
奇云峰急得团团转了好一会才停下,说:“这样吧,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但我只求你帮我一把,帮我把这道难关渡过去再走,我决不强留。”
毕力格图沉默了一会儿,问:“那得多久?”
奇云峰想了想:“最多一年,少则三个月,等额王娶上新福晋,我阿布不再让我嫁给那个老头了,你就可以走了。”
毕力格图眉头紧皱,正要说什么,仆人进来回禀说王爷请奇云峰去花厅一趟。奇云峰应了一声,待仆人出去后拉住毕力格图的衣袖可怜巴巴地哀求:“毕力格图哥哥,我求求你了,你可千万不能把我扔下不管啊……”
毕力格图无奈答应。
奇云峰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了就不能再反悔了。”说完轻快地跑出屋去。
来到大厅,奇云峰见庆王的旁边坐着那位戎装青年,给舅舅见礼毕,好奇地看了那人一眼。热赫一见奇云峰,不由两眼一亮。
庆王微笑着给两人介绍:“热赫,这就是我曾经给你说过的,我的外甥女,乌王府的阿不亥奇云峰。峰儿,这位是我的一位远房侄儿,热赫。”
热赫礼貌地起身打招呼:“阿不亥好。”
奇云峰却笑嘻嘻地说:“见过了,第一次见面时,热赫少爷可是说这里就是他的家呢。”
热赫脸一红,有点难为情道:“……哦,我是说在庆王府上习惯了,感觉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庆王笑着说:“是啊,这里以后也是峰儿的家,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就得相互多多关照才是。”
热赫赶紧站起来表态:“热赫知道。阿不亥这种勇敢反抗封建礼教,追求自由平等,做一个有独立人格的现代人的精神,让热赫敬佩万分。以后阿不亥在北平有什么需要热赫效力的地方,只管吩咐,热赫莫敢不从命。”
奇云峰也很爽快:“好啊!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如果能有热赫少爷这样的亲戚关照,正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庆王招呼二人坐下,问奇云峰:“峰儿,到了北平,有什么打算?”
奇云峰不假思索回道:“从小姑姑就从五原请了蒙汉两位老师到王府教我和弟弟,不过听姑姑说,北平有很多正式的学堂,还有专门供藏蒙学生念书的学堂,我想进学堂念书。”
庆王点点头,道:“这个好说,我就是藏蒙学校的校董。只要你愿意去,我跟学校打个招呼就是。”
“太好了,我就进舅舅您的藏蒙学校。”奇云峰一听很高兴,少顷又问道,“毕力格图从小在草原上流浪,没念过书,也不识字。他能一起上学吗?”
热赫接过话来:“那就没办法了,学校可不是目不识丁的人可以去的。”
听出热赫话里的讽刺,奇云峰针锋相对,不高兴地说:“那照热赫少爷这么说,如果什么都会了,还要学校干吗?”
热赫一愣,面色有些尴尬,庆王解围道:“峰儿,热赫说的也有道理,藏蒙学校是初级和高级中学,并不是从头学的,像你这种有一定基础的,可先读一年预科,然后再根据情况选择上初中还是高中。这毕力格图……”
“王爷,我有一个建议。咱们在张北那边,不正缺一个能干的驯马人?不如让毕力格图去张北草原为王爷驯马吧。”热赫似乎好心地建议。
听说有两三天的路程,奇云峰急得叫起来:“不行,不行。毕力格图哪里也不能去,必须留在我身边。”
庆王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和毕力格图就住在王府,让他每天送你去学校,放学后再把你接回来。这样行吧?”
这正合奇云峰所愿,相当于有了个陪读的小书童。奇云峰高兴地答应了。
毕力格图听到这个几乎让他整天无所事事的安排却不干了,奇云峰撒娇耍赖地搬出他必须保护她的安全,以免乌王派人抓她回去嫁人的理由,让毕力格图不得不答应下来。看着他苦瓜似的脸,奇云峰不禁偷笑起来。
安顿好奇云峰二人,庆王派人给在包头的安倍武义发了电报。正在为田芳不能顺利进入额王府做福晋而焦急气恼的安倍武义听到消息后心内稍安,又催促庆王尽快把奇云峰的消息传播出去,最好能促成奇云峰和毕力格图在北平成婚,这样才能真正解了他的后顾之忧。庆王一口答应。
奇云峰顺利进入藏蒙学校读书,毕力格图负责任地每天接送。热赫对奇云峰的到来充满欣喜与热情。这天,热赫揣了两张电影票来找奇云峰。奇云峰刚刚放学回来,听热赫说请她看电影,眼珠一转,非常高兴地接过了电影票,高声叫毕力格图:“毕力格图,热赫少爷请我们看戏,你瞧,这是两张戏票,吉祥戏院的《西厢记》,快向热赫少爷说谢谢。”
毕力格图不明情况,高兴地开口道谢。
热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用谢,不过,这看戏,可不是随便看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听得懂、看明白的。”
奇云峰一笑,说:“那有什么,只要我和毕力格图哥哥在一起,才什么子佳什么人,都不如哥哥这个人好,毕力格图,你说呢?”
毕力格图憨厚地点头:“是啊,我们草原人,好人坏人,一看就明白。”
“那……那好吧,你们去看,好好看,我,我失陪了。”又是尴尬又是气恼的热赫转身离去。
吃过饭,奇云峰兴致勃勃拉着毕力格图来到戏院,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两人找到座位坐下,奇云峰很快被剧情吸引,看得如痴如醉,边看边流眼泪。毕力格图却有些不自在。
演出结束,观众们鱼贯而出,两人随着人流往外走,奇云峰感慨地说:“爱一个人就应该全力以赴。”旁边的毕力格图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奇云峰突然扭过身气愤地盯着毕力格图:“可我发现,你压根儿就没把我当女朋友!”
毕力格图连忙辩解:“我不是留下来了嘛。”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跟热赫说我是你未婚妻?难道你没看出来那个热赫啥意思?”
毕力格图睁大眼睛看向奇云峰,道:“他不是你表哥吗?”
奇云峰冷哼一声:“表哥?他可不当自己是表哥,他是一心要变成情哥哥呢?!”
毕力格图立刻紧张了起来,看着奇云峰,慌道:“那,那可不行……可我该怎么办?”
奇云峰看着笨笨的毕力格图,扑哧一笑,边笑边挎上他的胳膊:“急了吧?不过你不用干什么,当了马就得拉车,当了牛就得耕地,当了我男人就要听我使唤就是了!咱们现在是真戏假做,假戏真做,反正,你是跑不了。”
被奇云峰挽住的毕力格图瞬间红了脸。
日子一天天过去,毕力格图虽然每天按时接送奇云峰,但随着奇云峰的身份被大家熟知,路人和同学们都对他投去新奇探究的目光,这让他越发觉得不自在。这天,毕力格图送奇云峰进了学校,低垂着头心不在焉地往回走。忽然对面从黄包车上下来一个人,径直走到毕力格图面前,唤道:“毕力格图……”毕力格图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亮,惊喜道:“于大哥!”说着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于智先。
于智先引着毕力格图来到一个僻静处,毕力格图急切地说:“于大哥,我想回草原上去,在这里我实在不习惯,都快憋死我了。”
于智先摇摇头开导说:“现在你还不能离开,这里的事很重要。目前我们在北平的工作进展很顺利,其他王府的工作都有了进展,你现在重点是要做好奇云峰的工作,保护她陪伴她,慢慢给她灌输抗日的思想。”
毕力格图眼神有些黯淡,但还是肯定地说:“这个没问题,要说恨日本人,这位阿不亥是第一个。”
“她会不会受庆王的影响?庆王可是她亲舅舅,现在她又受庆王供养。”于智先有点担心。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奇云峰恨日本人,她绝不会和日本人有牵扯。”毕力格图拍着胸脯保证。
于智先若有所思地看着毕力格图,问:“毕力格图,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毕力格图没想到于智先会问这个,吞吞吐吐道:“她是王府的阿不亥,而我只是……”
“先抛开家庭和阶级,就说这个人,你心里到底喜欢不喜欢她?说心里话!”于智先不客气地打断他。毕力格图垂下眼,轻轻点头。
于智先了然道:“在革命队伍里,如果和一个人既能成为同志,又能结为伴侣,对我们的抗日事业有利,我们不会反对。你可以留在她身边,但绝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草原猎人。”
毕力格图点头:“好,我知道了。对了,于大哥,你说的那个共产党,我什么时候可以参加呀。”
于智先思索着,说:“不要急,目前,你在党外,可能对我们工作更有利。但是你的请求我也会向上级汇报的,可是,一旦加入组织,可能会肩负更多的责任,面对更大的风险,这些,你都要考虑清楚。”
毕力格图认真道:“于大哥,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很清楚。”
“好吧,你等我的通知吧。”于智先说完,转身朝着学校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