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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遭诬陷黎明受审 吐真情宫红忏悔

1954年春节过后,省级机关私下流传着一件震撼人心的新闻:常委高官黎明被隔离审查,关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地方。好像案子不轻。

她问靳军:“你那老伙计怎么啦,能说吗?”

“你就别问啦,我也不知道,中央直接办的,省里没插手。”

小张坐着轿车把四儿接到了省委办公楼,来到一个房间里。小张退出,随手把门带上。

屋内有两个人,其中一位是庞书记,他介绍道:“这位是中央闫部长,”又指指四儿,“她就是陈杏花同志了。”

庞书记开门见山:“杏花同志,黎明涉嫌自首叛变,时间是1945年深秋,也就是抗日胜利后的几个月,他回家探亲,曾被当地反动武装逮捕。下面请闫部长和你说说情况。”

闫部长说:“是这样的,杏花同志,检举人是本城一个小资本家,证人是他的侄子,当时是区保安队长,直接带人进行抓捕。

四儿想,原来是这么回事,纯粹诬陷。这是因何而起呢?

闫接着说:“黎明被捕,无缘无故地放出来了,这样的大事黎明本人未做过交代。再者,此后一段时间,黎明所在的师战斗屡屡受挫,我们不得不往这方面怀疑。还有,黎明出身地主家庭,我们更应慎重。杏花同志,我带着几个人来到这里,情况不熟悉,你办了两件案子,很漂亮,我在北京也有所耳闻,这次还望你出山予以协助。”

“部长,你过誉了,我哪里会破案?其实这有一定的偶然性。”

“不,偶然地灵机一动,往往来源于无数次的苦苦探索与思考。我看了《生命卫士》那篇报告,你的锲而不舍的执著精神,是成功的关键。必然性和偶然性其实是存在着因果关系的。”

庞书记说:“杏花啊,这次是闫部长亲自点的你的将,你可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啊,黎明是党的高级干部,你可要慎之又慎啊!这样吧,你把工作安排一下,下星期一来这里上班。要注意保密。”

四儿揣摩老庞这句话:“你可要慎之又慎啊,”他是怕冤枉了黎明,很不希望黎明出问题的啊。

她想,这个老庞上次明明对我的身分有了觉察,为什么又大胆用我?梨花母女的出现就能完全消除?四儿的顾虑是有道理的。闫部长一提出要陈杏花做助手,老庞就拿出了宫红的信,并把事情经过说了。老闫思忖一番之后说道:“既然是诬陷,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我心中有数就是了。”

接受了任务,四儿挺高兴的。这两位老兄算是撞在我的枪口上了,这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了解李予明的?这一次,我要整垮这个东西,那是易如反掌;而要救下这个东西,却也不是太难的事。李予明的生杀予夺之权全在我四儿手中了。如何处理呢?还是要救他。他可以不仁,我不可以不义,他有负于我,我不可以官报私仇。假若我把李予明打成叛徒而解一时之恨,我将受到良心的谴责,而遗恨后半生。也将无颜面对刘怀荫、郑三嫂乃至我的胞兄以及小陈、大陈、二旺、康健民等有恩于我的人。我将是一个狭隘、卑陋的小人。决心即定,她感到轻松。

回到家,靳军问道:“接受任务了?”

“什么任务?”

“不说就算了吧。”

“是不是心疼你老伙计啊?”

“那倒不是,假若情况属实,那是他罪有应得,可是几十年以来,我党多少同志死于枉加之罪啊,他们有的是党的精英!”

实际上,两位书记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要沾上点边儿,就很难扑拉干净。

晚上,老李头进来说:“杏花,王连长来了。”

“哪个王连长?”

说着,二旺进来了。他穿着一身旧军装,没戴胸章帽微,郑重地行军礼:“二位首长好!”

四儿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二旺的手:“原来是二旺啊,你好!这是从哪儿来?”忽然她发现二旺的左袖口空荡荡的,捋开一看,左手没的,是从前臂断的。

“手呢?

“丢在朝鲜战争场上了,命可是回来了。”二旺笑着说。

靳军热情地拍着二旺的肩膀说:“小伙子,劳苦功高啊,英雄啊!立过战功吗?”

“负伤的这次战斗中,立了一等功。”

“好好,在部队什么职务?回来以后安排了吗?”

“副团长,首长。还没有安排,现住在招待所。”

“噢,如果对安排不满意,来找我们。”

临走,四儿送出大门口。二旺低声说:“嫂子,我本来可以就地转业,可是我惦记咱这些老熟人。”

“也惦记张英子吧?”

“嘿嘿,她......她……”

“她还没有结婚。”

“可是,嫂子你看,”二旺晃了晃半截左臂。

“慢慢来吧,今年你27,她21,还都不算大,我给你想着哩。”

第二天,三嫂带着天亮来了。天望今年8岁,上学去了。

三嫂说:“四儿啊,予明上哪儿去了,秘书说他出发了,出发也该和家里说一声啊。再说这些天了,也没带替换衣服,我这心啊老是揪着。”

“三嫂,他大概是出发了,也许是保密,不便和家里说,你等着吧,没事儿。”

三阳大街有一家百货商店,叫做《鸿源老号》,老板夫妇都姓张。隔三差五给宫红送东西的就是这家。抗美援朝期间,偷工减料,发了横财,在宫红庇护下,未得到应有处罚。宫红事发后,黎明对其做了格外严厉地处理,至使商店倒闭,原铺面变卖,换了一间小铺面,元气大伤了。

说来,这张家和黎明还是老乡,一个区的,相距不过20里,还拐弯抹角攀上点儿亲戚。托人再三说情,都无济于事,为此,张家夫妇对黎明恨之入骨。

这天,张家侄子从老家来。在酒桌上,说到了此事,老夫妻问侄子有没有办法出出这口气。

这侄子叫张金宝,外号张小个子,7年前带人半夜闯进李家逮李予明的,就是这个人。解放后,关了几个月,因没有人命,便回村监督劳动。这次来省城,名义上是看望叔叔婶子,实则弄两个钱花花。

“叔,婶子,我有办法了,把他李予明捋下来。”

“金宝,快说。”

“那年,李予明回家,我抓过他没抓成,李家老太太花钱打点了,现在呢?我就说抓起来了,后来又放了。”

“这能说明什么呢?”

“您二老想想,国民党抓住共产党能轻易放吗?他李予明有100张嘴也说不清楚啊。共产党最恨的是什么人,是叛徒,他李予明死不了也得捋到底。”

“那光你说也不算数啊,谁给你作证呢?”

“那好办,我联络几个当时的弟兄,大伙儿口径一致就行了。”

张氏夫妇对视了一下:“嗯,这个法儿还行。”

“不过,二老,您得来点儿这个。”张小个子用手指比划了个点钱的动作。

“这好办。”

“叔,婶儿,我还有更利害的一招儿呢,”小个子诡秘地说。“当时,李家有个长工叫刘怀藻,和我有点儿交情,李予明回家就是他送的信儿,我还赏了他一块大洋呢。后来,他当了村干部,入了党,还来到省城进了公安局当国家干部,听说就是走的宫红的门子。内情咱不知。”

“可是宫红完了啊?”

“他没事儿。上次我进城见过他,在一起喝了一次酒呢。我探探他的口气,如果有他做证,就更好了。不过二老,还得来点这个。”小个子又做了一个点钱的动作。

“哟,金宝,这得多少钱啊?”

“不多,这些人的胃口比宫红少多了,只要李予明不再找麻烦,待几年你们不就又翻过点儿来吗?”小个子想,反正给谁钱也得轻过我的手,我起码得捞它一半。

小个子问:“叔,现在还有暗门子吗?”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婶子使劲儿瞪小个子一眼。

“婶儿,您别误会,我有用处。”

“要说妓院,解放前咱倒有几家老主顾,客人来了,根据身价不同,往不同等级的妓院去领,年终结算。如今妓院取消了,要说暗门子……”叔想了想,“我倒听说有一家。从咱门口向西过十字路口,走半截马路,向南进一个胡同,有一家芬芳女子理发店,那便是。里面有三个女理发员,娘儿仨,全干。娘5元,大女儿7元,小女儿9元,这是不过夜的,叫单理发;过夜的叫全理发,价格加倍。”

“噢……”小个子认真听着,“那去了怎么说呢?”

“不能明说,有暗语。”叔叔把暗语说了说。

婶子拿出200元,交给小个子。

第二天,小个子来到公安局,见了刘怀藻,约定下班后某饭馆见。

二人找个僻静房间,小个子点了8个菜,都是平时舍不得吃的,还要了好酒。怀藻高兴,从来没有这样解过馋。

这怀藻现在是行政25级,每月24元,他有烟酒嗜好,也不富裕,还不如“20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坑头”。本想有宫红做靠山,步步高升,谁知这娘们儿又垮了,这干部当的也没劲。

“兄弟,好久不见了,怪想的,来,敬你一杯。”

怀藻见小个子这般破费,这般殷勤,倒起了疑心。

“小个子,你又搞什么名堂?那年李予明回家,你捞了一大把,只拽给我一块钱,害得我担惊受怕这些年,你小子不仗义。”

“兄弟,对不起了,哥给你赔不是。哥虽然当年也风光了几天,到头来落得个劳动管制,哪能和你比,正牌的国家干部,来,再敬你一杯。”

酒到半酣,小个子说:“兄弟,刚才提到李予明,现在再说李予明……”于是把张氏夫妇的打算说了说。

怀藻把筷子一放,认真地说:“小个子,你这是干什么,叫我做伪证?”

“兄弟,别生气,算我没说,来,喝酒。”

怀藻想:这种事不能干了,再干就完了。当然,整垮黎明对自己有利,有他在我怀藻不会有出头之日;但是,如果失败了呢?打虎不成反被虎伤,这种事不能干。

吃罢饭,张小个子说:“兄弟,我想去理理发,”他看怀藻头发不长,“你也跟我去刮刮脸吧。”

二人来到芬芳女子理发店,果见三个女的,一个40岁左右,一个20出头儿,还有一个十七、八岁。仔细看去,虽不算十分漂亮,也是个个平头正脸,眉清目秀,皮白肉嫩,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女人清香味儿,包括那个娘。大女儿给小个子理发,二女儿给刘怀藻刮脸。这怀藻春节回过一趟家,整年没有接触女人,孤身在外,实在难熬。此时,如此年轻漂亮的姑娘,这么近距离的不断抚摸着他,令他神魂颠倒;而这女子也是有意挑逗,低声细气地问这问那,十分亲密,使他几乎不能自控。

理发完毕,小个子打起暗语:“姑娘,你们晚上干到几点?”

“哪得看你几点来啦。”

“10点吧。”

“是单理还是全理?”

“全理。”

小个子领着怀藻在街上转了一圈儿,而怀藻的魂儿就像丢在理发店一样。

10点,二人又回到理发店,见门板已上,便敲开旁门,走了进去。

天一亮,怀藻醒了,知道把事办瞎了,悔之不及。

二人走进早餐店,小个子把一沓共100元的钞票放在怀藻面前,并说:

“兄弟,所托之事,请勿推辞,事成之后,加倍酬谢。请放心,我会为你保密的”。

黎案调查组的涂处长带领两名组员来到张家,问黎明被捕之事是从哪里知道的。

张老板说,“我侄子叫张金宝,亲自抓的黎明呢。”

调查组来到鸡鸣屯,找到党支部书记李二响;二响大为惊奇。

“不会吧,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连个影儿也没有,那年予明哥回家我是知道的,那天天不亮他骑着毛驴出村,我还问过他八路在什么地方,要不是我娘有病,我就跟他走了,你去问第一任支书刘怀藻吧,他是李家的长工。”

调查组又找到张金宝,并通过张金宝找到参与抓捕行动的三名保安队员,四人口供一致:某月某日后半夜,敲开了李家大门,抓到李予明连夜送到县城,直接交给了张大胡子,此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调查组问张金宝,这日期你怎么记得这么准?”

张金宝说:“因为那天是我娘生日,全家聚在一起喝酒,我还没有睡觉,就接到了命令。”

“是谁给你送去的命令?”

“是区公所的人,面熟,但叫不上名字。是他说逮捕后直接把犯人交给张大胡子的。”

“你在什么时候到的县城?见到张大胡子了吗?”

“到县城时天还没亮我叫开县党部的大门,勤务兵叫起来张大胡子,我们把人放下,就回来了。”

调查组又来到县城,找到张书记和李县长,二人说,敌伪时期的档案已经不在了,无从查起。张大胡子是本县人,国民党县党部主任委员,血债累累,警方查找未获,据说是逃往台湾去了。从谈话中,知道黎明在这一带威信很高,这使涂处长感到应特别慎重从事。

回城后,又找到了刘怀藻,怀藻回答很简单:李予明回来的当夜被保安队张金宝带人抓走了,两天后李予明又回来了,又住了一天,就走了。

至此。调查组初步结论:黎明被捕基本成立,是否变节情况不明,下一步工作进展困难,特请陈杏花同志协助。

四儿听完了情况介绍,说道:

“前段工作取得了不少成绩,但是还没有实质性的突破,下一步如何行动,我谈谈个人意见,请领导和同志们指正。1、请涂处长带几位同志,把张金宝以及他说的参与行动的3名队员带到省城,分别关押,不使其互通信息,然后分别审问。2、刚才我已经介绍过王二旺同志了,请二旺同志带几个人到鸡鸣屯把有价值的证人请到省城来,有几个算几个,安排在招待所,以备随时询问。3、刘怀藻和张家夫妇暂不采取任何行动。”

会后,四儿对二旺说:“一定把刘怀荫请来。”

涂处长分别问3个保安队员:那夜在那个屋里逮的李予明,回答完全不一样。又问:每人领了多少赏钱?有人说正常办差,没给赏钱,有人说每人一块大洋。问了许多问题,结果漏洞百出。

二旺等人来到鸡鸣屯,见了刘怀荫,说明来由,把怀荫吓了一跳。说到怀藻作证之事,气得咬牙切齿。二旺等人又查访其他保安队员,都说根本没有把人带走。又来到杨秀池家,杨同意作证。二旺带着证人们回到了省城。

证人们都写了证词。刘怀荫是找人代笔的,写道:……夜里,忽然响起砸门声,我开开门,张金宝带着10来个人闯进来。张金宝一人来到上房,待了一袋烟工夫,就带着人走了。天不亮,我赶着轿车把李老太太和她的儿媳送到杨秀池家,在那里待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李予明在家住了三天就走了,是我送出的村……”

杨秀池的证词是:

“……那天晚上临睡前,听管家说,当八路的李予明回来了,夜里有行动。我当时一惊,因李、杨二家关系不错。第二天一早,李家婆媳给我送来200块银元,我立即给孙区长送去100,又派管家骑着自行车给张大胡子送去100,这事就平息了。”

至此真相大白,黎明乃被诬陷。

这杨秀池,是一位乡绅,虽然家道富裕,却为人厚道,抗日期间,是国共两边都通得过的人物。土改中家中人未受伤害。本人是祖传中医,解放后以行医为业。

这天,四儿带着二旺来到招待所,在会议室接见了他,四儿说:

“杨老先生,您辛苦了。解放前您救过黎明,这次又为黎明洗清了冤枉,多谢您了。”

“陈部长言重了,这不过是小民应尽的责任,不值一提。说来李杨两家也算世交,为家为国都是义不容辞的。”

“杨老先生,您和张大胡子是一种什么关系?”

“他家离我家10里路,算是邻里关系吧,我呢?在这十里八村也小有名气,他也不敢轻易得罪我。”

“他的确是逃到台湾去了吗?”

“他的家人是这样说的。解放七,八年了,从未露过面,都是这样认为。但前些日子有个乡亲找我看病,说在东北一城市见过一人,很像张大胡子,是与不是,他也说不准,随便说说而已。你们如有意,可以去找找。”

“好,我们一定去查,再一次谢谢您了。杨老,听说您在中医药方面还是很有造诣的,如果您愿意出来工作,不论是在县里还是省里,就去找黎高官吧。”

二旺送回了几位证人,马不停蹄,立即去东北抓捕张大胡子;10天后,张大胡子归案。

张老板调销营业执照,戴坏分子帽子;张金宝戴反革命分子帽子,交群众管制劳动;刘怀藻开除党籍,政籍,戴坏分子帽子,群众管制劳动;张大胡子执行枪决。

第二年,杨秀池调省中医院工作,恰逢省政协换届,出任省政协委员。二旺的工作也做了安排,任省公安厅刑侦处处长。

庞书记叫小张在小食堂摆了一桌酒菜,庆祝黎明结束审查,重返工作岗位。出席的是9名常委,外带斟酒的小张,共10人,正好一圆桌。黎明被让到上座,书记和靳军在其左右。

“哈哈,”老庞说,“咱今天搞点特殊,喝他两杯,为黎明同志接风,不,压惊,不,恢复工作,干杯”!说罢,一口喝下半茶杯。“来,吃菜!”说着,站起身,右手拿筷子压住又大又肥的扒鸡,左手拧下一支鸡大腿,带着大胯,放到黎明的跟前。又将鸡翻转过来,拧下另一支,递给靳军。

“老弟,委屈你了,没虐待你吧?”不等黎明回答,老庞又说:“我特别交代的,谁敢动黎明一指头,我决饶不了他。”

“没有,除了没有人身自由以外,生活得不错,难得有这么几天清闲。我心地坦然,老百姓有句话,心里没病死不了人嘛。”

黎明没说心里话,这3个月零7天的日子不好过呦。各位常委都在为他捏着一把汗,为了几句诬陷之词而死于非命的同志不是个别人。

“老黎啊,说得不对,心里没病照常能死人,比如你在马路上走着,后面来了一辆车把你撞了,难道是你的问题!幸运啊,老弟!幸运之一是闫部长这人通情达理,爱护干部,而且态度谦逊,主动要求我们协助。幸运之二是杏花同志出山,这是关键。老靳啊,我敬你一杯;不是敬你,是通过你转达我对杏花同志的敬意……”

“对,老靳,书记的话也代表我们。”几位常委同时说。

黎明站起身,紧紧握住靳军的手,用力摇晃着:“老伙计,我心中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了。”

老庞说:“这个案子陈杏花干得漂亮,干脆利索,而且,搂草逮兔子,捎带着抓了个张大胡子,也给我门省露了脸,我们还是有人才的嘛。我有个想法,先给各位吹吹风,下一步就叫陈杏花干公安厅长,叫她晃开膀子抓抓案子。”

一时没人说话。靳军说:“书记,我以为不可。公安厅是个专业性很强的部门,业务范围广而且复杂,陈杏花缺乏这方面的实践,她胜任不了。她虽然破了几个案子,但这只是一个方面,女人毕竟性情柔弱,不适合做公安工作。”

“杏花可不柔弱,她和贾有理斗争,很勇敢很坚强的嘛。”老庞不以为然。

“结果头上落下一个大疤,拿着脑袋破案,她有几个脑袋?这也正说明了他的无能。”靳军说。

“心疼了?舍不得叫她到第一线去冲杀,让她安安稳稳坐在办公室里?”

“那倒不是,其实杏花是个不甘寂寞的人,甚至说爱管闲事,这三桩案子都是她份外的事。”靳军说。

“对了,这正是她的可贵之处,我就喜欢她这点。你们都谈谈。”

一听说让四儿当公安厅长,黎明吓了一跳,她哪能是这种料,胡闹!第一次破案是为了报复宫红,第二次是为了她哥,第三次是为了我,纯属巧合,她哪里会破案?这等于把她放到火上去烤,那些副厅长和处长都是战功卓著的师团长,她如何驾驭得了。于是他说:“我同意靳军同志的意见,杏花同志任公安厅长,不合适。”

王新民说:“我同意二位的意见,还是把她留在市里吧,国夫同志任民政厅长了,让杏花接替国夫。”

“你是不是舍不得给我啊?”

“不是不是,什么舍得舍不得,连我不都是你的吗?”

就此决定了,陈杏花任市委副书记,分管政法,正厅级。

老庞想,靳军身体不行了,承担不了繁重的工作,下一步让他到人大或政协去,就让杏花接替他。他想起上次杏花闯进书记办公室和他争论的一幕,为了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冤情,竟不惜和省委第一书记顶撞,精神可贵。而许多干部唯唯诺诺,遇事无独立见解,无创新精神,只知道机械地照搬上边的指令,缺乏的正是这点。

黎明回到家,三嫂悲喜交加,泪流不止。而两个孩子每人抱着爸爸的一条腿,惟恐再跑掉。三嫂说:“这些天可把我急死了,吓死了,三天两头儿地去找四儿或打电话,她总是说没事儿,待几天就出来了,放心吧;可是我就是放不下心。看,瘦了。”

“你怎么知道去找四儿呢?”

“我不找她找谁啊?我认识谁啊?我也去找靳军了,他说,你去找杏花吧,你看看,你看看。我告诉你呀,最亲的还是结发妻啊。”

晚上,二旺来了。几年不见了,分外亲切。黎明发现二旺少了一只手,不胜痛惜。二旺详细回报了整个破案过程,黎明无限感慨。他说:“二旺,谢谢你了。”

“首长,别这么说,要谢你就谢嫂子吧,嫂子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啊。”

通过这次变故,黎明觉得和四儿距离拉近了。他渴望见她一面,哪怕遭受一次冷漠和白眼也是高兴的。终于瞅到一个机会,靳军赴京开会去了。午饭后,他拐了一个弯儿,来到四儿家中。

李老头儿说:“黎高官,您可又是好几年没来了,杏花在家,进去吧。”

保姆正在院子的水池前哗哗啦啦洗衣服,老李头儿站在门口说道:“杏花,黎高官来了。”

门开了,四儿面带笑容:“黎高官来了,请进。”黎明进屋来,随手关上门。再看四儿,笑容顿失,头扭向一边,对黎明不屑一顾。刚才是演给李老头看的。

黎明看着四儿,从内心里感到亲,尽管一脸冷漠,也觉得可爱。他一下抱住四儿,没头没脸地亲,四儿左扭右歪,总也躲不过。她用力一推,猝不及防,黎明跌到在地,屁股先着地,仰面朝天,后脑勺“砰”地一声撞到了水泥地上。

四儿一惊,不要跌坏了这个狗东西。

黎明迅速地一个轱辘爬起来;恰在这时,门开了一个缝儿,保姆问道:“杏花,要沏茶吗?”

“不要,坐不住。”黎明说。

黎明拾起帽子,戴在头上,拍打拍打身上的土。

“四儿,你好大劲儿,嘻嘻。”

四儿气呼呼坐在沙发上,黎明坐在对面。

“靳军回不来,你不要等了,走吧!”

“四儿,我不等靳军,我是来看你的。”

“有事就说吧。”

“没事儿,我、我想你……还有,我是来谢你的。”

“不用谢我,我做的是工作,对谁都一样。”

“不,对我就不一样,因为我做了伤害你的事,你只要顺水推舟,沿着别人的路子走下去,我就很难解脱;可是你还是为我翻了案,救了我。”

“我不是小人,不做昧良心的事。”

“是啊,我是小人,我做了昧良心的事。但是7年过去了,我这样的对你忏悔,你心中的那块冰难道就一点没有消融吗?”

“不要在我面前甜言蜜语了吧,你的这一套10年前我就领教过了。”

“四儿,我决不是甜言蜜语,自从你以陈杏花的身分出现在这个城市,你的身上就已经绑上炸药包了;而我,自从见了你,也就和你绑在一起了。炸药包爆炸之时,就是我们俩个毁灭之日,这一点,你我心中是最清楚的了。”

“谁叫你和我绑在一起,不领情。”

“四儿,我不需要你领情,我只是求得自己良心上的宽慰。对你,我无所求,你和靳军好好过日子,我不打扰你们,只求你心中不再恨我。”

四儿在考虑黎明这番话。这应该是他的心里话,但是四儿转不过这个弯来,不原谅他。往事历历在目,一切的罪恶源于面前这个负心人。

她想起那天夜里,担惊害怕往返一二百里路去找李予明,而这狗东西竟避而不见,抛下结发妻扬长而去。她是多么失望和伤痛,而他却只字不提,给我装糊涂。

“李予明,你救了我哥,我救了你,拉平了。”

“不,拉不平,兰村是我内兄,我不救他,何以为人。你救我,我感激你,我永远欠你的。四儿,我要继续偿还,用我的真诚去抚慰你心灵的创伤,你是一座冰山,我也要使你融化。”

宫红托人给在北京的姨父姨母捎去一封信,说十分想念二老,请务必来一趟。

“该去看看她了,”谷夫人说。“算来进去快5个年头儿了,中间我去了一趟,这又是3年了。唉!前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那苦命的姐姐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这不,今天娇娇就来了信。”

“做梦的事儿还有准儿吗?你愿意去就去吧。”

“要不,咱俩一块去?”

“不行,来回一耽误就是两天,我没空儿;再说兴师动众的,不好。”

“你是官大了,去看一个犯人有失身分吧,不去就算了。可是,我一个老太婆去找谁?当初那些老人儿都换了。直接上监狱怕不好办事,还得有个人领着。”

谷部长没说话,他在考虑。

“要不我直接去找黎明,虽然离了婚,还是老关系嘛,再说,我捎带着去看外孙子。”

“不好,黎明和娇娇二人成见很大,你去看娇娇,黎明本身就有反感。你可以看完娇娇,然后去看亮亮。”

“要不我去找陈乃重和二旺。”

“唉,谁知道人还在不在那里。我看你还是去找靳军,这人很正派,娇娇这案子也是他经手的,叫他找个人领你去,孬好找个人就比你自己去强。他现在是省纪高官了,还是住在当年咱那个老房子。对了,他的爱人陈杏花,你还记得吗?”

“不是那个掏大粪的劳动模范吗?听说过,没见过。”

“她现在是市委副书记了,找她就是。这是一个人品很好很有本事的人,咱娇娇有她一成儿就好了。”

谷夫人准备了一天,说起来这个也该拿,那个也该拿,又怕人家监狱不让收;不让收就再带回来。保姆刘嫂也一块去,这人年轻,机灵,否则,老太太连路也不认识。

定下来以后,谷正平给靳军打了电话。

谷夫人偕同保姆来到靳军家中。四儿已将这事交给了二旺。谷夫人对二旺说:“王连长,你和黎明说说,让亮亮一块跟我去看看他妈行吗?”

一会儿,二旺回来了,说黎高官不让亮亮去,怕吓着孩子。

二旺陪着老太太来到监狱,在一间办公室接见。管教人员把宫红领进来之后,便站在门外;二旺和监狱长在另一间屋里说话。

娘儿俩一见面,便抱头痛哭起来。老太太看这个外甥女,又瘦又黄又老,本来只有33岁,却像40开外的人。一身脏兮兮的号衣,闻上去有股汗味儿,显然是干活儿干的。

宫红掏出一封厚厚的信,递到姨手中,说道:“姨,这封信你亲自交到姨父手中,任何人不能让他看。”

谷夫人也没问是什么事儿,解开大襟,装在内口袋里。

宫红再次叮嘱:“不要丢了。”

娘儿俩儿谈了两个小时。宫红谈了狱中生活和她的忏悔;问了二老的健康状况以及远嫁新疆的姐姐。二人谈谈哭哭,哭哭谈谈。最后宫红说:

“姨,我的信请姨父一定仔细地看,该怎么办,他定主意。我在这里也习惯了,请二老放心。亮亮不来也好,我这个娘没脸见儿子。见了黎明,你就说,请他务必抚养好亮亮,教育他长大成才,我谢谢他了。今生如果我没有机会赎罪,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姨呀,我最担心的是黎明一旦再娶,后娘容不下亮亮。”说罢,又哭起来。

姨说:“娇娇,别说一些悲观丧气的话,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出狱后再从头做起,好日子在后头哩。亮亮还有我哩,我再活10来年没问题。”

回到家,四儿已准备好晚饭,有食堂买的,也有自己做的,满满摆了一桌子。二旺把小陈也叫了来。靳军、小陈、二旺坐一边,喝白酒;谷夫人和四儿坐一边,喝点儿葡萄酒。谷夫人刚从监狱里出来,心情不好,大家都避免提及宫红,说些京城和省城的趣闻奇事,以博得老太太开心。四儿一口一个大姨叫着,不停地让酒让菜。在谷夫人的想像中,陈杏花应该是一个粗手大脚、憨声憨气的老娘们儿,谁想到竟这么文静大方,彬彬有礼,还长得这么俊。老太太打心眼儿里喜欢。二旺小陈又讲起陈书记如何会破案,有智谋,老太太愈加佩服。她说:

“我这一辈子啊,只生了一个儿子。儿子牺牲10年了,剩下俺两个孤老头子,孤老婆子。唉!杏花啊,我这辈子没福啊,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好闺女该多好啊!”

“大姨,那我就认你做干娘吧。”说着,离开座位,“干娘在上,女儿……”

“可不行,可不行,孩子,现在不兴这个了。”

大家都哈哈笑起来。

谷夫人说:“孩子,咱就不走那个形式了,你也别真叫我干娘,咱像亲戚一样经常走动走动,你有空到北京来住几天,我也常来看看你就行了。”

吃罢饭,二旺把主仆二人送到黎明家中,老太太一见外孙子,就抱在怀里哭起来。上次来时,亮亮尚小,不记得这个姨姥姥了。他不情愿地躺在这个陌生老太太的怀里,几次挣扎着要下来。

谷夫人拿出两沓崭新的零钱,一个孩子一沓,这是在北京就准备好了的。她说:“这个不用交公,个人拿着花就是。”

又对三嫂说:“大妹子,我知道你有一副菩萨心肠,客气话我就不说了,亮亮我就拜托你了。”

三嫂说:“老姐姐,你就放心吧,有我在,孩子掉不了地下。”

孩子们走后,谷夫人说:“黎明啊,你又当爹又当娘,难为你了。”于是把宫红的话对黎明说了。黎明听后硬梆梆地说:“不用她担心,我是亮亮的爹。”

对这位外甥女婿,谷夫人并无坏感。当初,是娇娇死皮赖脸地要嫁给人家,而且提前和人家睡了觉,土改时使人家的亲娘和结发妻都没有保住,后来又不要脸的找别的男人去睡觉,再后就甭提了。这桩桩件件哪一点能对得起黎明,连我这当姨的都替她害臊。

她见黎明明显地老了,还摊了一场官司,不容易啊,可怜的孩子!她说:“黎明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别再生宫红的气了,只当没有这个人。你呢?4年了,老这样一个人过,也不是长法儿,有合适的就再娶一个吧。亮亮呢,我可以接过去,我还可以带孩子。”

“不找,这样挺好的。”

这使谷夫人产生了一个幻想,他不会是等娇娇吧。

谷夫人对谷部长叙说了省城之行的经过和感受,絮絮叨叨两个小时。临吃晚饭了,忽然想起还有一封信呢。

谷部长接过这沉甸甸的信,心想,已经见面了,怎么还写信呢?他预感到此信非同一般。

部长拿着信,走进卧室,随手关上门。夫人和保姆坐在餐桌前等候。

10分钟过去了,饭菜就要凉了,谷夫人推开卧室的门见老头子正全神贯注地看信。又过了10分钟,夫人又推开门,见信已看完,正在慢慢踱步。于是拉着部长来到餐室,按在桌子上,保姆赶紧去热菜。部长一语不发,拧着眉头在凝思。夫人想,老头子这是怎么啦?娇娇的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可惜她不认字。

部长心不在焉地胡乱吃了点儿,又回到了卧室,夫人也跟了过来。二人坐在沙发上。

“正平啊,到底出了什么事啦,你倒是说话啊,娇娇那里挺正常的啊。”

“玉英啊……”

平时夫妻很少直呼其名,一般打招呼都是:“哎,”“我说,”近来则称老头子,老婆子,而外人则称谷夫人为大嫂、大妈、大姨等,玉英这个名鲜为人知。而今天二人郑重地叫名字,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玉英啊,娇娇是个坏人啊,坏透了。再就是省城出新事怪事了。”

“娇娇怎么坏法,不就是腐败堕落吗?”

“还有更坏的呢。这个我先不说,先说新事怪事。信我就不念了,先说大意。你听说过陈杏花和靳军的故事吗?”

“听说过,咱在那里的时候就传开了,不是等了18年吗?”

“对了,可是18年前的陈杏花和18年后的陈杏花,不是一个人。”

“啊?真假两个陈杏花,那哪一个是真的啊?”

“前一个是真的,后一个是假的,冒充的。”

“那就是说,我昨天见的那一个是假的了,哎哟我的娘啊,妖精吗?”

“不是妖精,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那靳军没认出来?”

“娇娇说没认出来,我想应该是,因为当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短暂。”

“那她到底是谁呢?”

“那你猜吧,你猜一辈子也猜不着,她是黎明的原配夫人郭兰墅,小名四儿。”

“她不是死了吗?”

“当场是死了,可是又活了,怎么活的,娇娇也不知道。”于是部长照着信上写的刘怀藻下井探尸、假杏花出现之后黎明的状态以及四人小晏会等等说了一遍。“娇娇确认杏花就是郭四儿,并且肯定黎明也认出来了。”

“娇娇没有告发吗?”

“揭发了,直接给庞铁汉写的信,她是以私人信件的名义写给老庞的,应该收到。可是一年过去了,没有反映。问题就在这里,老庞为什么不管?当然,也许是没收到,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这可真是怪事了。”

“怪的还在后头呢?”于是部长又把当年宫红如何看中黎明、勾引和灌醉黎明并和人家睡了觉的事儿说了。

“哎呀,丢死人了,他老宫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死妮子。”

“8年前的夏天,娇娇要和黎明结婚,我说一定要征得原配的同意,你还记得吗?”

“记得,她缠磨我好几天呢?”

“娇娇知道,郭四儿肯定不会同意,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勾结拉拢村干部,制造谣言,挑拨群众,硬硬地把黎明的亲娘和四儿打死了。”

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哎呀!这还是人吗?这不成了豺狼了吗?她怎么能下得了这个狠心?可当时都说是工作失误。”

“这都是娇娇信上写的,我只是说了个大意。噢,还有,在打死人之前,郭四儿曾去土改工作团总部找黎明,娇娇玩弄手段给挡回去了。这是关键的一招儿,如果他二人得以见面,娇娇的阴谋不会得逞。”

二人半晌没有说话。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这个善良的家庭妇女一时无法接受。怪不得老头子刚才“魔道”了一样呢。

“最后一段,我念给你听听:

亲爱的姨父:

是您把我带进了革命队伍,做了一名光荣的革命军人,可是我辜负了您们的希望和党的培养。为了满足个人私利,不惜采取卑劣和恶毒的手段,损害他人和革命的利益,犯下了大罪。为了达到占有黎明的目的,必须杀死郭四儿;而单取郭四儿的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有意放纵乱杀人行为,除了在鸡鸣屯打死黎明的母亲和妻子以及马老五夫妇之外,光是这个区就打死地主31人,而其中真正罪大恶极该杀的只有1人。事实上,假若不是死了黎明家两口人,特别是他的妻子,在一定范围内引起有限的波浪以外,这是无所谓的事。我没有受任何批评。即使姨父您,也只是埋怨了我几句,记得您是这样说的:‘娇娇,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把事情搞得这样糟?叫我怎么面对黎明?’而黎明虽然大发雷霆,恨不得一口吃了我,也没把我怎么样。他没有任何证据处分我,而最终还是和我结了婚。我这样说,并不是推卸责任,我不要任何人或组织为我分担责任,我只是说说过程。罪过是我犯下的,谁也不能替代。

“我精心策划的这一行动应该说是成功的,但是在监狱的四、五年中我做了深刻的反省,我的良心受到了极大的谴责。我判行15年,是因为贪污受贿,而我真正的罪恶却在于此。我想,郭四儿和黎明肯定知道事实真相了,我向他们做最深切的赔罪;而更多的人是不了解事实真相的,我向死者的地下之灵以及他们的家属表示最沉痛的忏悔!

“姨父,我还要郑重说的是,郭四儿做为受害者,是值得同情的,但是我不赞成她这种做法,这是对党的欺骗和玷污。黎明做为党的高级干部,不应该袒护她。一年来,我反复考虑,觉得有必要把这一事件的始末告诉您。这也是赎回我的罪恶之万一。

我的话说完了,怎样处理,由您安排。

不孝外甥女泣书”

部长念完了信,夫人竟呜呜哭了起来。部长也不劝,由她哭。哭完了,夫人说:“正平,这事你说咋办啊?”

“唉!娇娇给我出了个难题啊,我也弄糊涂了,让我想想,明天再说。”

第二天晚上,老夫妻又坐在这里。

“考虑得咋样了?”

“没完全想好,咱商量商量。你知道郭兰墅这叫什么吗?叫混入党内的阶级异已分子。”

“那得怎么处理她呢?”

“按一般规定,开除回家,群众监督劳动。”

“瞧你说得这么吓人。人家是叫娇娇逼成这样的,不是娇娇,人家现在是高官夫人。共产党也有责任,娇娇是共产党的人,现在共产党不认这个账,反过来处理人家,这合理吗?”

“一码归一码,共产党的问题由共产党自行处理,她郭四儿的错误由她本人负责。两下里不能抵销。”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当然,我说这些也不算,把信交给省里,叫庞铁汉处理就是了。”

“叫我说呀,你也别六个指头挠痒痒,多一道子,他老庞都不管,你操什么心?”

“是啊,我也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不管?也许是和黎明、郭四儿有勾结的人扣住了?娇娇是想通过我给她转交,而我做为共产党员也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夫人说:“按说呢,咱不能胳膊肘子往外拐,应向着外甥女,可是这错明明是在娇娇身上,却让郭四儿受那么大的委屈。我这次才看到陈杏花,原来是这么好一个孩子。我告诉你,这趟我还认了郭四儿做干闺女呢。”

“怎么,你还认了干闺女?”

“没磕头,只是说说。不过,我打心眼儿里喜欢这孩子,咱已经搭上一个娇娇了,不能再搭上一个四儿。”

“唉,你知道什么?难道我不喜欢这个陈杏花吗?只是我是党的干部,不能感情用事。”

“当了干部就不通情达理了?”

“不能这么说,有些事是合情不合理,而有些事情则是合理不合情的。”

谷夫人说服不了谷部长,可心里老是觉得不忍心。人家已经受了那么多罪了,还要受二茬子罪,共产党这是实行的什么政策?

“我说老头子,这事只有咱俩知道,咱不说,外人怎么知道?就算娇娇以后告诉别人了,你就说:‘信嘛,我是收到了,不过呢,我以为这是宫红在造谣。这孩子是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的,所以,也就没理会。’怎么样?”

“这不是自欺欺人吗?”部长苦笑道。

谷正平这人,性格内涵,做事特稳重。夫人这些话,他早就考虑到了,夫人的心情基本上也代表他的心情,只不过他不能像夫人那样草率和简单化。他在努力寻找一个两全之策,既不失去原则,又可保护四儿。然而,他怎么也找不到。

“我说玉英啊,我不能做违心之事啊!”

“正平,违心的事你已经做了。8年前,你怀疑过娇娇借群众之手杀死郭四儿婆媳,是吧?”

“有这个想法。”

“可是你说过,不能查,查出来更麻烦,只能稀里糊涂地不了了之,这不是违心吗?你既然能放过了娇娇,为什么不放过郭四儿呢?”

一句话说得谷老头子哑口无言。半晌说了一句话:

“那就把这事儿先压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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