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送亲队伍,所以行进速度特别缓慢。送亲使者第五奇也是抱着不紧不慢的态度,走一路停一路,几乎等于在游山玩水,虽然越向西走景色越来越荒芜,倒也不影响他自得其乐的心情。
作为一名小卒的李辟就没这么开心了,每天的生活比之于后世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首先是衣服的问题,按照后世的习惯哪怕不每天换衣服那至少也得隔三五天一换,现在倒好没有十天半个月的遇不到一个湖泊,每天风尘仆仆地在干燥无比的天气中,衣服就充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一到晚上,一群郡卒挤在一个帐篷里的那个味道简直让人崩溃。
其次是路上的行军,虽然在后世自己都是坐车出门也不指望现在有个交通工具,但至少也得有匹马,没有马有个驴啊骆驼啊也是好的,但可怜他不过是最底层的一名戍卒,别说是马了,坐车他也是没有资格的。所以硬生生靠着自己的一双腿走了半个多月,鞋就更别谈了,除了军中一开始给配发的一双草编的行军鞋之外,此后再无别的鞋。将军好歹还有个皮质的靴子,他和大多数的小卒都是套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走到了后面几乎是赤着脚在地上行走,滚烫的沙子硌得人要疯。
其实,衣、住、行也就罢了,这些东西忍忍也不是不能接受。最可怕的是在路上吃的食物,虽然他是学考古出身,对于这个时代的食物有很清醒的认识,但啃着半生不熟的烙饼,这是一种用麦粉蒸制的行军干粮,因为天气炎热加以里面没有任何防腐剂,等从囊里拿出来吃的时候,这种饼已经充满了一股馊味,更可怕的是,饼里连盐都没有放,吃起来的味道和嚼土可以说差不了多少了。
所以每次看着李云狼吞虎咽的样子,李辟就一肚子火:“我说你小子这种东西怎么吃得下肚子的?”
李云大口吞咽之余,睁着一双大眼盯着自己的大兄,愣道:“这都不好吃?”
废话,李辟心里想着:要是这都好吃的话,那让你到了后世去吃那些路边摊,你还不得把人家摊子都吃到肚子里。一边笑眯眯道:“哦,你这么喜欢吃,那我的也给你吃好了……”说罢把自己囊中那充满着难闻气息的蒸饼扔给了他。
李云欢快大叫接过,没多久就全部大嚼进肚。
双手扶额,李辟心里忧郁无比,一边的李云摸了摸自己被水和饼撑的鼓起来的肚子,心满意足哼哼道:“大兄,吃饱的感觉真好啊。”
李云点头不止:“大兄,要是有比这烙饼好吃的,那怕不是咱们县长大人那样的人才有资格吃的起?”
李辟拍了拍他的肩,扶额道:“你们县长也未必吃过呢,这样吧,你先去帮我做点准备工作。”
在李辟的指挥之下,李云砍了树根大小粗细均匀的柴火,又把砍到的柴火劈成一小根一小根的棍状物体,把小棍的顶部用小刀细细地削尖,仿佛一根根长长的牙签。
李云这小子有个特点,对这同族大哥极为信任,虽然在做的过程中一头雾水,但还是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按照李辟地吩咐完成了。
忙完之后,李辟又带着这小兄弟带足了足够的制式弩具和弓矢(反正军营中兵器随处可得),二人各跨上二匹棕色尾鬃的大马,沿着官道旁边的羊肠小径一路驰骋到一个绿树成荫的茂林,这会儿西北地区可不像后世的黄沙漫天,倒是处处可见青山绿水,仿佛后世的江南。
二人把马儿系好,趴在林间的一个小土丘上,按照李辟的吩咐,李云猫着腰,不远处盯上了一个色彩斑斓的野鸡,他轻轻提起长弩,不声不响地架起了弩箭,两眼一睁一闭,喵了半天,又调整了好一会儿地呼吸,只听”嗖“的一身,弩箭啸处,那只野鸡以及被长矢钉在了地上,箭尾力道不泄,仍颤颤巍巍地摆动不已。
”好小子“李辟大笑一声,对这后世的小兄弟身手佩服不已,汉代俗语有“关西出将、关东相”的说法,陇西正是关西,李云这小子颇有几分材高艺大的感觉,也不妄是关西中人了。
李云咧嘴哈哈大笑,冲过去捡起那只野鸡,欢呼雀跃不已。李辟笑着点点头,又带着他一起前前后后射杀了三只野鸡、两个白兔,又冒险在浅滩边上抓了两三条大鱼。
快回去之前,李辟神秘一笑道:“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我们得好好准备一下。”
李云好奇问道:“大兄,这些野物也够我们吃了吧?”
李辟笑而不语,带着他走到一处水源干涸的盆地,拿出一个小陶盆,又拿出一个小毛刷,找到了一处白光闪闪的大岩石蹲下了身子,用毛刷轻轻刷了那石头上的一块块已经干涸了的白色固体,李云在旁看傻了眼,问道:“大兄,要这白色物有何用?”
李辟低头忙着,一边说:“有了野物如无这种东西,那味道要打很多折扣。”
李云也赶紧帮着李辟拿着衣襟刮了不少这样的白色物体。
拿着这些猎物和一大盆白色物回到营地之时,这一天已经接近黄昏,李辟让李云拿着野鸡、白兔、鱼等物自己到水边先去拔毛、清洗。
他则拿出早已准备多时的石子、细沙、布囊包着的炭等物,虽然没有上号的竹炭,不过军中用来生火炉的木炭也能凑合用了。
按照前世的最基本的物理知识,他轻轻松松地用这些东西过滤了两三遍刚刚采集到的岩盐,他清楚知道这些岩盐在我国西南和西北的部分地区远离大海的地方是人民食盐最主要的来源,不过这时候的盐比之于后世的加碘精细盐不可同日而语,主要的问题就出在这最简单化学的提纯步骤上,只有经过煮沸、按照大小石头和细沙以及炭的提纯之后,这些东西才变为几乎没有毒性的可食用的稍微精细一点的食盐。
而要做到这一点,至少要在汉世后的千年之后。
当李云把洗干净又一根根切碎后的一大盆肉端到李辟眼前时,李辟不禁对这小子有点刮目相看,执行效率非常高,而且关键是非常听话,没有问太多的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很好!
拿起刚刚和李云一起削好的数十根木签子,李辟先带头把十几块小肉块串了进去,李云一眼就看明白了,就是稍微有点纳闷,平时我们吃肉怎么这么小一颗颗吃呢?一直小兔哪次不是十几口就给咬完了,这么精细的吃法倒还是第一次,所以他还有点兴奋,主动承包了串串的任务。
李辟笑着摇了摇头,后世的生活这种精细还不过是九牛一毛呢。
于是,大汉国土上第一次的食盐加工、第一次的土味烧烤就这么在两个李姓少年手中隆重出炉,历史的车轮,啊不,历史美食的车轮至少是被用力地向前推动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