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和程勇的分手，让程勇一时跌入一个虚空的世界。
有时，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这个世界。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特别是那段中专刚毕业的日子。
那真是一段很放纵的日子。成天东游西荡，抽高档的烟——买得最多的是“黄天子”。喝高档的酒——什么茅台、五粮液，甚至是进口酒都喝过。要不就泡在网吧，不分白天黑夜地打“CS”或别的什么游戏。
反正是父母的钱。
每每想起这些，程勇暗暗生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来，这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但几乎同时，王小丽的形象又会让程勇进入一个迷茫的世界。
“她怎么连给我写封回信都不愿意呢？”
王小丽，我们今生怎么没有缘分呢？王小丽，你怎么这么急着当别人的老婆呢？
库房主任是一个好人。她觉得程勇是一个靠谱的年轻人。她不忍心看着程勇形单影只的样子，打算将厂里的苏玲介绍给程勇。
对苏玲，程勇是了解的，甚至是熟悉的。因为苏玲在也在库房工作，他们经常打交道。——更何况，程勇还在危难中帮过苏玲呢。
当张英对程勇谈起这事时，程勇却总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为什么？——程勇不知道。
现在，程勇似乎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除了工作，就是踢球、上网，要不就是喝酒。说到喝酒，程勇现在又有些变化：过去总要几个朋友一起喝。他觉得这样才有气氛。但现在程勇经常一个人到街上喝酒。他觉得这样可以让一个人真正面对自己。
这天，程勇一个人正在街上独自喝酒。
鬼使神差地，左杰象幽灵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打扮：过去的绿色头发没有了，还原成了自然的黑色；蓝色的工装，套在身上显出最地道的打工仔味道。程勇留意到，左杰的身上，弥漫出一股浓浓的汽油味儿。
程勇递了一双筷子过去，又给左杰要了一瓶啤酒：“来，坐下聊聊。——你这个人渣。”
左杰并不介意，因为过去大家在一起，彼此经常这样互称对方。
他坐下了，用手接过筷子，又接过啤酒：“去年，我听说你老爸在县里给你买了房子。找到那里，没有你的影子。没料到今天在这里找到你的踪影。——这一段时间在哪里呢”
程勇看了看左杰：“喝酒。”
他们一起举着瓶子碰了一下。
左杰：“你小子不说是不？”
程勇：“哎呀，我在QQ里不是给你说得很清楚了吗？”
左杰喝口酒：“我知道，你就在这个城市里。”
程勇抬起头看他，不说话。
左杰：“我看过你的IP地址。”
程勇：“我就在这个城市里。”
左杰：“今后咱们又可以经常聚会了嘛！”
程勇喝了口酒，连连摆手：“别！——我给你说过，我想个人静静。”
左杰：“你他妈怎么连朋友都不认了呢？”
程勇：“谁说我不认朋友？——这是两回事。”
左杰喝了口酒：“你想真把我们当成人渣？想把自己练成君子？”
程勇想起了那个抢劫之夜的事。想起了王小丽。
他红着眼说：“那次我了你的生日差点进了监狱你知道吗？”
左杰显出诧异和茫然。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程勇：“当时，我手里没有钱，我想到了去干夜活儿。——要不是．．．．．．”
“夜活儿”是抢劫的意思。左杰听懂了前半句，但为什么程勇不说完呢？他追问道：“要不是什么？”
出乎左杰意料的是，程勇“呼”地站起来。大声说：“别问了！——再问我就走人了。”
左杰只得连连陪不是：“我是不知道嘛。——这事肯定对你造成了伤害。实在对不住啊，兄弟。”
他们转移了话题，谈了一些最近的情况。程勇得知，左杰已经结了婚。老婆对他不错。
程勇：“这就对了嘛。——好好过日子——干了。”
他们举起瓶子，一饮而尽。
和左杰分了手，程勇坐了一段车。到了站，程勇下了车，心情平静地步入那条与厂区相隔近半公里的路上。
他用口哨吹着郑智化的《水手》。慢慢往前走。
一辆摩托迎面而来。
程勇往路边让了让。
“程勇，去街上喝酒了？”随着问话，摩托车也停下了。
“哈哈，是邓军呀！——哦，嫂子也一道的呀！”
程勇侧过身，看见正摘头盔的邓军，于是热情地叫了起来。
邓军和他老婆都笑了。
“你小子这一阵把我忘了吧？”邓军开玩笑。
程勇：“哪能呢？——走，我招待你们吃饭。”
邓军老婆：“吃过了才请，好虚伪啊！——嘿嘿！”
程勇大大咧咧地说：“说这些！——走吧，我请你们去烧烤摊上吃！”
邓军笑着说：“我们的确已经吃了，准备去一趟街上。——我说，自从我搬开后就不理我了，还假装热情。”
程勇：“邓哥，你．．．．．．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和赵龙经常叫你一道喝酒。你自己不去，你是要和嫂子过二人世界嘛！”
邓军老婆假装生气：“程勇，你明明是没有那份心嘛！”
程勇急了：“嫂子，邓哥自己清楚。我们叫过他多少次。”
邓军只是笑。
邓军老婆开起了玩笑：“你光请他，不请我。你想他能去吗？”
程勇：“也是啊。怎么不请嫂子呢？我该死！我该死！”
程勇夸张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大家一阵笑。
这时，邓军拉过程勇，近乎神秘地说：“你知道不知道，平安制药厂出了一件大事？”
程勇摇摇头：“什么大事？什么时间发生的？”
邓军：“就是昨天发生的。”
程勇眨巴着眼睛：“什么事呀？瞧你这么神秘。”
邓军老婆这时也走近了，她说：“我们也是今天去了一趟制药厂才知道的。”
程勇满不在乎：“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
邓军：“怎么说呢？——制药厂一个女的被人侮辱了。这事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程勇皱了皱眉：“你说哪个制药厂？”
邓军：“哎呀，就是平安制药厂呀！——几个月前你不是缠着我带你去呀！”
程勇变得聚精会神：“你说谁被侮辱了？”
邓军老婆：“只听梅燕说是一个叫什么．．．．．．。。邓军，她叫什么来着？”
程勇：“这女的据说叫什么王小丽。”
程勇一听，脑袋像是被谁打了一闷棍，开始隐隐作痛。
是不是我认识的王小丽是不是我思想中的那个王小丽是不是我的王小丽．．．．．．。
程勇的脑子里的思绪像一片没有成形的星云，显得一片混沌。
邓军无法识别程勇的表情。此时的程勇面色凝重：“哪个王小丽？”
邓军好像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我们曾经一起去制药厂玩的事你没有忘记吧？”
程勇故作镇静地说：“忘得差不多了。——怎么啦？”
邓军：“你小子还跌了一跤，这么快就忘了？”
程勇当然不可能忘记。当时不是因为意外地见着了王小丽吗？程勇一时紧张，走路跌了一跤，他还疼了几天呢。程勇只是勉强点点头，说：“这事还记得。怎么了？”
邓军努力启发着程勇：“梅燕，你有印象没有？”
程勇这回直接说了：“没有忘。她人挺好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邓军：“当时她叫了一个女孩儿到她那里，你有印象没有？”
程勇没有说话：那不是王小丽吗？我就是忘掉谁也不能忘掉她呀？——难道她．．．．．．
这时程勇脱口而出：“你说就是这个王小丽出事啦？”
邓军：“你小子记性不错啊！——对对对！——就是她，昨天出事了。”
邓军的话如晴天霹雳，程勇的脑子顿时轰然炸开。
王小丽出事啦王小丽出事啦我的王小丽出事啦！
程勇急促的呼吸让他脸色都变了。他的脸上挂满了因紧张而沁出的汗水。
程勇的心急得象猫抓一样难受：“你说她被侮辱了？——快，给我讲一讲，我要知道真相。——她的丈夫对她不好吗？”
邓军不明白，程勇怎么对一个并不熟悉的女人这么上心。
邓军老婆插话了：“你说什么呀？她还没有结婚呢！”
程勇一时如坠五里雾中：“什么？她没有结婚？我亲眼看见她不是喜糖都买好了吗？”
邓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喝酒把脑袋都喝出问题了吗？你在哪里看见她买喜糖呀？”
程勇皱皱眉：“可能是我弄错了。那她出了什么事呀？你快说，是谁侮辱了她？”
邓军老婆发现：程勇的情绪已经激动得全身发抖了：“程勇，你没事吧？”
程勇使劲地摇摇头：“我没事。你快说，究竟怎么回事？”程勇的身体不住地抖着，他几乎是扯着邓军的衣服大叫。
邓军：“她被厂长的侄儿和几个混混侮辱了。就在同事的婚礼上。”
程勇这一听，牙齿咬得咯嘣响，肺都气炸了。
他觉得天旋地转。
邓军觉得程勇可能是酒精发着了，说：“程勇，不要紧吧。”
半天，程勇才艰难地说：“不要紧。——你告诉我。那杂种叫什么名字？”
邓军老婆说：“我们听梅燕说，那人叫李天威。”
程勇此时只觉得自己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燃烧——这一团齐天高的火焰在程勇的胸中熊熊燃烧。
“邓哥，你的摩托能不能借我用一下？”程勇突然心急火燎地说。
骑摩托对程勇来说是老早就学好的技术。只是这一段想变一种方式生活，才没去摸那玩意儿。
邓军莫名其妙：“你小子要干啥？”
程勇：“我有急用。”程勇边说边急切地靠近摩托。
邓军一边脱下自己的手套，一边发问：“你究竟要干什么？”
邓军老婆也露出惊异的眼神：“小勇，你莫不是要到制药厂去？”
程勇已经利索地戴好了头盔，然后一跃而起，骑在了摩托上。他掷地有声地说：
“嫂子，你说对了。——我要去的地方就是平安制药厂！！！”
邓军两口子几乎不约而同地惊问：“你去找李天威吗？”
程勇已经接过了邓军递来的手套：“对，就是找那狗杂种！！！”
说完，他发动了摩托。
邓军急了：“你找他干啥？——他可是有背景的。”
“我才不管这人渣有无背景。——走了，回来再给你们解释！”
话未完，摩托象离弦之箭，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望着程勇远去的背影，邓军老婆大声地说：“这程勇一定是疯啦！——他这是怎么啦？”
邓军则若有所悟地说：“我看这小子是恋上了那妹子——八成是这样，八成是这样！我早就怀疑这家伙那次和我去制药厂有目的——还真有一见钟情呐！”
邓军老婆：“你说什么妹子啊？”
邓军：“就是那个出事的王小丽呀！”
邓军老婆：“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邓军：“大概就是那次第一次和我去制药厂吧——我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