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坏人？
一个人，可以坏到什么样的程度？
十八冥楼第十三层，惜年、君莫违、张礼辰，站在名为大过的门下，张礼辰已经将手放在门上，将要推开这扇门。
每一扇门的门语，都是对这一层的总述，大过二字，是比对十一层的小过而来的，所以，他们很清楚，这一层里，他们将会听到有关于叁彻底堕落的故事。
张礼辰推开了门。
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他们居然还在小镇上，只是，小镇还是小镇，却失去了热闹的景象。天空阴沉，阴沉到竟乎有些肃杀。小镇的街上不见一个人，两边的铺子，全是倒闭的状态，铺子的门庭，像是遭遇了一场天灾。
三人沿着街道，一直往镇中心走。
小镇的中心，是他们去过的酒楼，酒楼里，有一个工作认真的店小二，观。他们很快走到酒楼前，相比较整座小镇的破败，这座酒楼的风貌，居然被勉强的保留下来。他们走进酒楼里，当然没有人，酒楼的桌椅具在，看起来，随时还能收拾一下开张营业。
出了酒楼，三人继续往里走，穿过镇中心，另一头是小镇的出口，观说过，那里不远处，住着一伙强盗。
“棠舟，你怎么想？”
“出镇，去找一找强盗，如何？”君莫违问惜年。
惜年点头，因为她也觉得，应该去找一找强盗。
只有张礼辰，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过，他会猜，镇子上没有人，能将镇子害成这样的，只有那一伙强盗，惜年和君莫违要去找强盗，应该是为了确定这件事。
惜年等人不知道强盗具体所在，可一出镇子，这个问题就被解决了。
因为有一条道路，被一种奇特的标识清楚的标注出来，他们很确定，这条被标识出来的路，通往强盗的老巢。
什么标识呢？
小镇的外面，是一个小树林，小树林的某些树下，坠着一个东西。最初他们隔得远，看不清楚，走到一棵树下，张礼辰最先去看坠的是什么。
“啊——”张礼辰惊叫。
作为一个修道者，见识过不少吓人的东西，有些猛兽，异常恐怖。但就算这样，也不至于令张礼辰失声到大叫。
“是一截舌头。”张礼辰说。
是的，从树上坠下来，看着黑漆漆，样子偏长的东西，是一截人的舌头，这些舌头已经被风干，所以颜色比较深。
举目望去，每隔几棵树，就挂着一截这样的舌头。舌头之所以很长，是因为这些舌头被人从人的嘴巴里连根拔了出来，用软丝穿过挂在树下。
“君师叔，这些是……？”
“这些应该都是镇民的舌头。”君莫违说。
“怎么会？”张礼辰不敢相信的是，这么多舌头被挂在树下，难道整个镇子的人的舌头，都被人拔了下来吗？
他们沿着被舌头一路标注的路走下去，走到了一座小山脚下。
看来，袭击村民的强盗，是一伙山匪，他们的老巢，在山上。
山上的树，长势极好，茂密异常，看起来，山匪平日里，都有好好的养护山上的树。也是，山上的树越是浓密，越能形成良好的屏障，给生活在山里的山匪，提供了很好的保护。他们越往里走，越是如此，树丛之浓密，已经大大影响了上山的行动。
因为山路太过难走，君莫违和张礼辰无奈的取了一把刀，将树丛稍稍砍了些，才能继续往山里去。
在下面看山，觉得山很小，但真的走进来，才觉得这座山并不算小。穿过浓密的树丛，他们先遇到了一片花林。
其实也是树，只不过和另外的树不同，这些树开着花，是颜色极为艳丽的红色花，这样的树，种了整整一大片。
惜年刚想夸一句，这些山匪倒是讲情调，还懂得种这么好看的花树。惜年的夸奖没有说出口，因为君莫违和张礼辰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怎么了，棠舟？这些花树是有什么问题吗？”
惜年对植物没有研究，更别说一些特别的树种，更是不太知道。
“云师姑，这些是食尸红花。”张礼辰说。
“什么？”这是惜年第一次听说食尸红花这个名字。
“食尸红花，是一种以尸体为养分的树，尸体的养分越是充足，开出的花越是鲜艳。”君莫违说，“所以，被人取名食尸红花。不过，食尸红花对尸体不挑，野兽的尸体，人的尸体，都可以作为食尸红花的养分，以野兽为养分的食尸红花，开出的红色比较沉，不如以人尸为养分的开出来的鲜。”
眼前的花树，开出的红花，是鲜艳的，鲜的几乎能滴下一滴血的感觉。
惜年终于知道，为什么君莫违和张礼辰的脸色，会变得有些难看，这么多的食尸红花，需要用多少具人尸去浇灌才可以？
这种山上的山匪，也太过于残忍了一些吧？
“云师姑，君师叔对食尸红花的说明，还不完整。”张礼辰说，他当然不觉得是君莫违不知道，而是觉得是君师叔有意没有说完。
“什么意思？”
张礼辰看了一眼君莫违，君莫违神色未变，于是他继续说：“食尸红花是会结果的，传说，这种果子里藏着道力，修行界的人若是服用，可以增长修为。”
“这么厉害？”惜年用厉害二字，是因为如果食尸红花有这样的功效，那么总会有不少修行世家会去种植吧？
“嗯，食尸红花的果实是不是有这样的功效，如今没有人知道，因为这种树，被修行界的人合力灭了。”
“是该灭了，要不然，普通人该倒大霉了。”
“云师姑英明，这就是修行界合力灭树的原因。”
叁的故事，既是在十八冥楼里，那么，这种树，当时并没有灭绝，所以才有人在这里种了半山的食尸红花。
穿过红花林子，就是山匪的山寨。山寨静悄悄的，和山下的小镇一样，看起来也是多年未有人在的样子。
正当惜年他们因为山寨里也是没有人在的，却听见门开的声音，有人从某一间房子里走了出来，居然是惜年、君莫违和张礼辰认识的人。
“三位好，我是十三层的驻守者，遗。”
这位驻守者他们认识，是小镇酒楼的掌柜。
“敢问，遗是不是有个故事要说给我们听？”君莫违问。
“没错，红花林的风景不错，我就请三位坐在林中听故事吧。”
如果不知道这是一片食尸红花林，惜年会觉得遗的提议极好，但知道这些红花树下埋着什么，这坐在林中的提议，听起来怎么有点渗人？
红花林中摆了一套碧绿色的石桌石凳，这可不是普通的石桌石凳，碧绿色的颜色，说明这是一套玉石制成的桌凳，这山寨，条件很是不错。
“三位从十二层来，想必认得我是谁，我原是山下镇子酒楼里的掌柜，被山贼抓进山寨，之所以没死，是因为一个人，而我要讲的故事，也是有关于这个人的。”
“叁？”君莫违问。
“是的，叁。”遗点头。
去镇子求救的叁，没有得到拯救，还失去了唯一一个同情他的人，那时的他，还没有万念俱灰，还想着逃出镇子，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然而，叁没有走出镇子，就被山贼抓回山上。这时的叁，对山贼而言，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但山贼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放走叁的。被山贼抓回去的叁，过了一段很不好的日子，还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了。
那个时候，山寨里的人，没有人将叁看成活人，但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也没有人说的清楚。叁活了下来，且越活越好，慢慢活成了山寨主的心腹。
山寨主之所以敢横行霸道，是因为他是一个修者，而且修为很不错，除此，山寨中还有不少修者，所以山寨才会屹立不倒。
山寨主既然是个修者，当然不会满心想着洗劫普通人，他最想的是，修为精进，成为一个修为高深的修者。可是，山寨主的资质普通，眼看是没有什么机会提升修为了。此时，为山寨主出谋划策的人，正是叁。
没有人知道，叁为什么会有食尸红花的种子，叁将花种贡献给山寨主，山寨主作为一个修行者，当然知道食尸红花是个多么好的东西，因此，叁在山寨里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食尸花树需要人尸作为养料，所以，叁被山寨主派去山下小镇，寻找新鲜的尸体。抢人尸体这种行径，可不比杀一个人来的罪孽浅，而护着叁的，是山寨里的修者，普通镇民又能怎样，除了讥讽和谩骂，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叁，早已不是当初的叁，有人骂他，他就让人割了骂人的人的舌头，山寨主很喜欢叁的做派，但觉得不够狠，叁将人拔了舌头，山寨主就把人杀掉，尸体用来养花。
食尸花树长的很慢，山寨主年纪又大了，他耗不起，只能想办法加速花树的成长。如何加速花树成长，当然只要提供更多的养料，于是，山寨主对镇子里的人大开杀戒。带人大开杀戒的人，是叁。
酒楼是叁最后下手的地方，除了观，还没有杀掉的人，就剩下遗，当叁要杀遗的时候，观告诉叁，当初施舍给他饭的人，不是他，而是遗，于是，遗才幸免。
杀光一个镇子的人，食尸花树还没有长成结果的姿态，可山寨主看着已经开花的花树，着急的不行。山寨主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派人去最近的镇子抓人回来杀，叁告诉寨主，那样太不方便，容易出问题，花树离结果不需要很多养分，所以只要寨主舍得，杀一点寨子里的人，也就够了。
山寨主觉得叁的提议很好，他在山寨大摆宴席，说要庆祝花树即将结果。私下里，却命令叁在酒水里下药，山寨主的想法很简单，反正要杀了，不如一次杀光，这样才能保证花树结果。
山寨里的人，一夜之间死了个透，叁和遗作为幸存者，被山寨主用来埋尸体，人死了没用，还得把尸体埋下去才行。
尸体埋下去，花树需要一定的时间，将尸体中的养分吸收。在此期间，山寨主的精神状况似乎出了问题，他整日整日的待在花林中，无时无刻的等着花谢结果，结果花谢了，果子结出的瞬间，寨主因为太高兴，忽然死了。
“啊？”听到这里，张礼辰忍不住惊叹了一下，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了。
“后来呢？”君莫违问遗。
“叁将寨主的尸体埋在花树林里，我们一起等着花树结果子。花树结了很多果子，叁没有着急摘下来，而是每一天几颗，每一天几颗的吃着。”
“你吃了吗？”君莫违问。
遗惨淡一笑：“我怎么敢吃？这可是用人尸养出来的果子，而养这些果子的尸体，都是镇子上的镇民！”
“那么，你的故事结束了吗？”惜年问。
“是的，我的故事结束了，叁将花树上的果子吃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带走了剩下的果子，然后离开了山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