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年和君莫违在出了张家没多久,便发现光明城里的守卫比前多了很多,更糟糕的是,因为新年伊始,许多人尚且在家中休假,整条四方街上并不见多少人,这样的情况,对惜年和君莫违而言,难免有些举步维艰的意思。
凭君莫违和惜年的修为,当然不至于搞不定巡街的守卫,便是无声无息的搞定这些守卫也不是很难,惜年和君莫违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一旦和一队守卫发生冲突,就很有可能引发骚动,或者很快打草惊蛇,满城的守卫就会加强警戒,对于想要悄悄潜入海码的惜年和君莫违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说,四方街的南北大道上还能见着几个人,那么四方街的东大街上,只剩下巡街的守卫。想要抵达海码,不管他们绕过多少条小巷子,最终总是要走过一段东大街。
惜年和君莫违缩在巷口,悄声的商量。
“棠舟,怎么办?”
“先等等吧,守卫布防的太过密集,我们没办法消无声息的混过去,还没到时候,如果真不行,就强行突破。”君莫违说。
“先等等?”
“等,一旦强行突破,最好速战速决,现在为时尚早,如果我们突破的太早,等到了码头阿岚他们没到,就很被动了。”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就在刚才,君莫违还和萧飒联络过,他们做的大船,还有两时左右会靠岸,他们离海码很近,没有任何阻挠的话,一刻钟的时间就能抵达码头。
傍晚的太阳渐渐褪了色,天色渐渐发沉。
“起风了。”君莫违说。
街道上的尘土被风卷的飞起,突如其来的风似乎很大。君莫违望着远处大河上空的天空,脸色不佳。
“怎么了?”
“或许会下雨。”君莫违说。
“那不是更好吗?下了雨,这满街的守卫就该褪去大半,毕竟婆娑的雨,凭他们大约还淋不得。”惜年说。
“守卫是淋不得,可大船上的船夫们,和码头上的工人们,也一样淋不起。如果真的下雨,阿岚的船恐怕靠不了岸。”
君莫违的话终于让惜年的脸色也变了。
“棠舟,雨向来都不会下的很快,我们只需要两时。”
“但愿吧。”
天终归未能随人愿,大雨在一时以后滂沱而至。正如惜年预料的,四方街上的守卫淋不得雨,可出乎惜年预料的是,这些守卫一个也没有褪去,他们立在东街两侧的廊下躲雨。
“棠舟,你说他们是在躲雨呢?还是在等着逮人?”
“后者。”君莫违说。
是啊,如果是躲雨,这些守卫应该是一种更加闲散的状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持利器,正襟而立,他们仔细的看着街道的各个口子,只等有人落网。
“这些人被人按在东街上,为的是等我们,看来,这些人知道我们要去海码。”君莫违说。
惜年很快想到,负责搜捕她的人,是张家的外门人,张铭顺。皇城的消息,张家人被瞒的紧紧的,可张家的消息,对张家的外门人来说,却不一定。如果是张铭顺,知道惜年要去海码,也不是不可能。
“那怎么办?”
君莫违皱着眉头:“有一件事情是我没有想到的。”
“什么?”
“如果只是守卫,凭我们俩的能力,不至于闯不过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我暂时无法和萧飒取得联系,这样的话,阿岚他们的船什么时候靠岸,我们不能知道,也就是说,我们找不到最佳强突至海码的时间。更糟糕的是,如果搜捕我们的人,知道我们非去海码不可,那么等在码头上的人,一定不是我们轻易可以搞定的。”
君莫违的话,令惜年的心荡到谷底。大医师说过,君莫违的伤,要等到服用了白茎以后,才能全然康复,也就是说,现在的君莫违,不是完全健康的君莫违,如果真的有强者等在前面,那对惜年来说,绝非一个好消息。
雨越来越大,想要在雨中行动,本就很难,加上路上没有行人,惜年和君莫违若有所动作,那必然会很引人注目,可他们无奈,因为这场大雨,大船到底会不会靠岸,没有人知道,如果靠岸了,船上的君岚三人就必须下船,如果他们没有见到本该等在码头上的君莫违和惜年,那么,再后面的事情会更加难以预测。
“走吧。”
“走吧。”
惜年和君莫违同时对对方说,显然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对惜年来说,不管怎样的困境,只要大家能聚到一起,总归能够克服的。
然而,两人还没走上东街,就被一侧三楼喝茶的某两位修者发现,于是,一场逃杀不可避免的开始了。
惜年和君莫违想要逃往的方向是确定的,东街的尽头,光明城最大的码头,海码。但是,他们的逃杀之路并不顺畅,因为三楼喝茶的两位,是张家外门弟子,中原国朝廷的两大武将。
这两位武将修为逼近人四最高,只差临门一脚就可破镜入天五。而他们修的道,是坎道,而婆娑的瓢泼大雨下,修习坎道的修者,几乎是这条四方街上的最强者。
中原国皇室为了抓到偷花的人,真是下足了血本。武将从东面而来,惜年和君莫违本着能躲则躲的原则,退回了深巷子里,奈何两位武将追的很紧,巷子之后,是大片的田野,田野因为寒天冷硬,看着便是一片荒芜。
两位武将,是张铭顺的叔父辈,张一禾和张一木。滂沱大雨中,张一禾率先出手,一招漫山,天空的雨帘凝聚成瀑布,朝退散的惜年和君莫违冲去,两人被急骤的瀑布冲散。
田野上,纵横交错着数十条田埂,惜年和君莫违之间,隔着五条田埂。能避则避这种想法,至此,只能丢掉。
惜年于大雨中站定,她面对的,是右武将张一禾。她侧身,看了一眼离自己颇远的君莫违,果然,君莫违也停了下来,他将要面对的是左武将张一木。
“小丫头,还有心思关心旁人?”
别看张一禾笑嘻嘻的问惜年,其实心里颇有些惊异在,据他所知,眼前的丫头年岁尚小,居然可以不畏婆娑大雨,难不成修为也在人四上境?
不过张一禾随即便想,就算是人四上境又能怎样?他在人四上境已经浸淫了二十多年,期间的感悟难道是一个初入人四上境的丫头可以比的了的?
事实证明,张一禾的判断是正确的,惜年对人四上境的感悟,简直少的可怜,不,应该说,惜年对修行一事的感悟,都少的可怜。
五条田埂开外的张一木觉得有些不得劲,身为左将军,自然是因为他比右将军厉害,才能居于尊位,来的路上,两人就为了抓哪一个谈了一会儿,他们各自都想抓一个厉害的,可惜张一禾手快,一招漫山,逼的两人提前散开,张一禾先追上了惜年,他只能被迫选了一个没用的。
张一木之所以觉得君莫违没用,是因为滂沱大雨下,惜年游刃有余无需遮掩,君莫违一个大男人,居然手不离纸伞,显然是因为修为不够,连无惧天雨都做不到。
张一木失望的叹息,他懒懒的摇头。
“很失望吗?”君莫违问了一句。
张一木只觉得心惊,因为问这句话的人好像正站在他的眼前,近的仿佛是紧紧贴着他的耳朵。
天空的雨骤然停了,唯有一条水帘,滴入他的后脑勺,进而顺进他的脖子,然后渗入后背。
好凉。
这是张一木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感觉。
君莫违撑着纸伞,好像未曾动过的模样。纸伞之下,他一手执伞,眼往另一手,就在刚才,他就是用这一只手,将一个人四上境的修者秒杀。
这就是天字境界的力量吗?他甚至没有动念,体内的阳力便自然流转,他以为平常,却是很快的,在他来不及反应下就已经将张一木杀死。
张一木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睛中布满血丝,整张脸通红,眉间微微皱着,因为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感受到背后的凉意,所以惯性的皱眉。自大雨下,他一直走在雨中,天寒地冻这件事情,对坎道的人四上境而言,早已经毫无感觉。可他居然觉得凉,不过是因为,君莫违将阳力注入他的体内,那一丝的阳力,顷刻间点燃了张一禾体内的血液。这位人四巅峰的强者,直到临死前的一刻,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如若不然,他至少还能苟延残喘片刻。
相比较君莫违这边结束的飞快的比斗,惜年那方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
张一禾的看似悠闲的笑容因为张一木的死去而骤然僵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张一木的真实能力,他们是数十年的老对手,张一禾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张一木从左将军的位置上拉下来,取而代之。然而,让他咬牙切齿了多少年的老对手,居然就这样死了,如此的不堪一击,像是一个光明城里最普通人的凡人一样。
张一禾最先想做的事情是,跑。而他也确实在第一时间做出了跑的行为。他跑的很快,可惜,君莫违比他更快,张一禾跑不出去。
“棠舟,这个人留给我,好吗?”惜年说。她委实没有想到,君莫违居然如此强悍,秒杀了一个人字上境的修者,聪明如惜年,很快猜到一种可能,君莫违的修为,是不是已经破了人字境,直接入了天字境?如果是之前,惜年不会对这个猜测有所怀疑,但现在,君莫违伤及根本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入得了天字境界?
一切都很不对,所以她很着急。
“好。”君莫违立在伞下,淡淡的点头。
张一禾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有君莫违在,他就是想跑也不行,何况身后还有惜年在。作为一个战场的老人,最不畏惧的一件事情,可能就是赴死了。所以他平常的转身,面对自己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