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让她离开。”
柏桑满意的勾了勾唇,放开他的衣角,盖好被子。
“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这丫头……
姬宫湦哼笑了一声,弯下腰,把她圈到他的双臂间。
“你就不怕?”
柏桑的眸子染上了一层酒意,明媚诱人,姬宫湦的喉咙发干,猛地站起身,推开门又小心的的关上。
一身烂泥的颜西棠看着自家老大面红耳赤的出来,莫非干坏事了?小厨娘怎么没出来?
难道老大把小厨娘灌醉了?老大不会这么没品吧!
“老大……”
颜西棠弱弱的喊了一声,姬宫湦懒懒的抬眼看了他一眼,触及他身上的烂泥时,眼角抽了抽。
把手里的香囊扔了过去,颜西棠伸手接住。
“让阿笠撤回来。”
额,颜西棠好像开口跟老大说,阿笠行踪不定,除非她自己走出来,否则根本找不到她!
姬宫湦脱下玄色外衣,把鞋子扔到一边。一把把颜西棠拽了下来。
“挖坑。”
挖……坑……
黑夜如鬼魅一般侵吞了仅剩的残光,柏桑还未醒,鼻尖氤氲着清冷的芬芳,在姬宫湦的房里睡得倒也香甜。
三个人对着一锅馒头面面厮觑。
“柏桑呢?”
落蓉完全没有下手的欲望,倒是羡慕起今天归家的温玄奕,他指定在吃香喝辣。
“小厨娘睡着呢。”
颜西棠咽了口口水,看着白花花的馒头。
“老大,要不把小厨娘叫起来?”
姬宫湦剜了他一眼,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完全没有口感!
落蓉和颜西棠对视了一眼,不甘心的拿起馒头,馒头的碎渣在嘴里慢慢研磨着,两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吃吧,不吃要饿死的。”
“落蓉。”
姬宫湦喊了她一句,落蓉挑起眼角,斜睨着他。
“温大将回京了,最近要小心。”
“我知道,不过飞鹰那群鬼东西想要抓我,也要问问我手里的玄铁鞭答不答应!”
“他可能抓不住你,但你别忘了,飞鹰那里,你所有的资料,都有。”
落蓉咀嚼馒头的声音刹那间消失了,她认真地抬起头,看着姬宫湦。
“我不连累别人,我的事,我自己扛!”
颜西棠把馒头扔到盘子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落蓉。
“亏你活了这么多年,亏你还是褒国第一女将,落蓉,皇帝想要杀谁,会听你的意思?你的家族……”
“我说了我不连累别人!他们……他们早就把我从族谱剔除了!我也不是雪家的人!”
落蓉急促的呼吸,眼泪不争气的落下,这个伤疤多年之后会揭开,带来的,只能是血肉模糊的痛。
多么骄傲的人,在家人面前受的痛苦,一辈子都不可磨灭的。
“我是被无风大师抚养长大的,我没有家人,也没有姐妹,我什么都没有……”
姬宫湦咬了一口馒头,慢慢咀嚼着。
“雪家是褒国第一军事世家,我担心,他们要让别人把你取而代之。”
“这种事情,他们也做了不是第一次了。”
当年没有天分根本不是她,应该被踢出雪家的也不应该是她!
是她那个无用的姐姐,给她下了松骨散!
那场和姐姐的战争,以她狼狈的摔下擂台结尾,她永远忘不了她姐姐那双嘲讽的眼睛,也永远忘不了父亲把她丢到冰天雪地时的冷漠。
“我永远是褒国第一女将,其他人,永远是第二!”
姬宫湦咀嚼馒头的唇微微勾起,这才是他认识的落蓉,杀伐果断,异常自信!
“哼,希望如此。”
“没有希望,一向如此!”
趁着月色姬宫湦推开门,关上窗子,阻挡了秋夜寒凉的风,给床上的柏桑掖了被角,弯下腰,在她的额角印下深深的一吻。
把她冰凉的小手塞进锦被里,刚想离开,手突然被拉住。
“抓住我的手!”
平静的湖水瞬间被千年寒冰冻结!
姬宫湦看着床上的柏桑,一时间竟不知道,躺在这里到底是谁?
手被柏桑紧紧地握着,像是被谁扼住了喉管,呼吸都被遏制了。
“你是谁?!”
柏桑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眼睛紧紧闭着,喘着粗气。姬宫湦感觉手上的力气慢慢加大,他急忙低下身子,把柏桑抱在怀里。
“柏桑,醒醒!”
“柏桑!”
像是中了梦魇一般,柏桑紧紧闭着眼睛,冷汗打湿了她耳边的碎发。
姬宫湦怎么也喊不醒他,突然心里慢慢涌现出一个名字,是一个亡灵的名字。
“逸慈!”
柏桑猛地睁开眼睛,眼眶里沁满了清泪,幽绿色的瞳眸,对上姬宫湦深不见底的眸子。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落在他火热的掌心。
姬宫湦怔住了,手上湿了一片,心也乱了。
像是灵魂离体一般,柏桑的力气全失,瘫在他的怀里。
良久,姬宫湦才回过神来,鼻尖氤氲着柏桑发间的桃花香,下巴抵在柏桑的乌发上,心里突兀的升起一股不安,看着柏桑的小脸,姬宫湦心里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夜已过了大半,柏桑呼吸渐趋平稳,他把柏桑慢慢放到床上,盖上锦被。
合上门,姬宫湦抑郁的心结还未舒展,他从未有过这般懊恼。
自己对柏桑的感情,难道仅仅是因为逸慈吗?
若是,自己心里竟觉得那是多大的一个笑话,若不是,为何自己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心里就涌了一股冲动,迫不及待冲出门去见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刻在他的心里。
走出院门,姬宫湦斜倚在墙上,对着皎皎的月色,抄起一罐酒,把自己从头到尾淋了透彻,黑夜里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是一块丝帕。
姬宫湦没有接,把身子放空,坐在草地上。
“你从来没有这样过。”
姬宫湦看着点点荧光从池塘的各个角落飞起,没有接话。
“飞鹰出动,你在这里,不安全。”
“我放不下她。”
“若是质疑玄清的能力,你大可在这里安度百年。”
男人双手抱臂,倚靠在墙上,看着草地上颓废的男人。
姬宫湦终于愣了一下,玄清,四国杀手榜第一的男人。虽然身旁这人不屑于那个榜单,但是也不能也不能小觑玄清的实力。
“那个榜单,不过是褒国皇族为了颜面虚设的罢了。”
酒液贴在脸上,黏糊糊的。
“最近太平的日子过得太多,连月牙星镖都忘了收回,你的实力在这么下去,恐怕应付玄清,得用两只手了。”
“哼,对付他还要用两只手?笑话!”
男人冷眸里含着对世间万物的嘲讽,拥有傲视一切的自信。
“你把阿笠都安排在了她的身边,把一切都留给了她,你拿什么和那些人斗?”
男人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看向姬宫湦。
“南湖那里你也不是一样?离泽,彼此彼此。”
离泽怔了怔,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他的脸,竟和姬宫湦长得一般无二,只是脸上更多了一分冷漠。
离泽,姬宫湦的胞弟,自小被周王秘密送到欧老的门下练武,后来才与姬宫湦相知相遇。所以他对周王室更多了一份恨意和冷漠,但对于自己这个傻子哥哥,倒多了一份关心。
“姬宫湦,她不是逸慈,而且她和南湖不一样!”
逸慈已经死了,被人生生淹死了。
所以柏桑不可能是逸慈,她也不会是逸慈!
姬宫湦感觉自己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整都整不清楚,如果以现在的状态去见柏桑,他想,他做不到,更对不起柏桑,即使柏桑从未把他放在心上。
姬宫湦站起身,看着柏桑熟睡的方向,离泽把一把弯刀递到姬宫湦面前。
弯刀上面刻满了暗红色的符咒,弯弯曲曲,像极了化龙。姬宫湦接过那把弯刀,从怀里取出一枚黑色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只蜿蜒盘曲的火龙,狰狞可怖。
“别指望我接济你!”
离泽别过脸,一脸的冷漠。
“在这里等我。”
姬宫湦推开房门,走到床边,俯下身子,把弯刀和玉佩放到她的身边,看着她熟睡的小脸,心里突然涌起一抹巨大的悲哀,像是一根针扎在他的胸口,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弯下腰,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柏桑似乎在梦里觉察到了什么,眉头狠狠皱起,像是在抗拒他的吻。
“傻丫头……我都要走了,你还这么对我……”
不知道是头发上的酒水还是姬宫湦的泪,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柏桑的脸上,他轻轻把柏桑的眉头抚平。
“我会在那个地方,给你种上千万棵,万万棵桃花树,我等着你傻丫头。”
“阿笠,会保护你的安全,还有颜西棠,还有我的老师,还有……”
“柏桑……记得想我……”
姬宫湦缓慢的站起身,给柏桑掖好被角,拉开房门,转过身,看着柏桑熟睡的小脸,慢慢关上房门,沉重的雕花木门,慢慢阻隔了他和她之间的视线。
“又想把我丢在这里?!又是你出的主意!”
颜西棠衣衫不整地瞪着离泽,离泽倒是很享受他的怒视,唇角微微勾起,风吹起他散落的长发,直起身子,走向颜西棠。
“你干嘛?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