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学会遗忘
想来想去，还是准备和公司商量一下允许我住宿在公司的公寓。我想，住在公寓里还可以享受阳台上的日出日落，静谧恬淡。
于是，我没去找裴晨，而是直接走进后勤主任的办公室。可是，花了整整一中午吃饭的时间，我所得到的结果竟然是“没有多余的房间”。我无奈之下，只能厚着脸皮拎着行李走进办公室。
我屁股还没在位置上坐热，便受到了很多异样的眼神与口水。
“高雅，怎么拿着这么大的包包上班？”隔壁的同事好奇地询问。
“没事。”我淡淡地回答。
也许是发现我的心情很不好，那个同事很识相地不再说话。反而她的沉默让我感觉不自在起来。这使我突然想起了柳苗苗，她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的每一件事情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小时候她就对帅气的男孩特别感兴趣，曾经我们还因为裴晨大打出手。等到长大后，隔三差五她就换着心中不同类型的白马王子。她爱哭，爱笑，爱大，爱闹，仿佛她的世界不存在真正的烦恼。都大二的女孩子了，她还整天扎着两只小辫子说自己可爱，大家因为她的身材总是叫她猪姐姐，她偏偏强调自己是顽皮的“晴天小猪”。
这样的一个好朋友，如今不在身边，我真的感觉到有些寂寞和无助。
“高雅。”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看见了一脸淡漠表情的裴晨。突然觉得很好笑，似乎从再与他重逢之后，我所看到的裴晨就是一直没有表情的总经理形象，有时候很为这群曾经没有遇见裴晨的人感到惋惜，我相信，他们一定因为没有看到曾经那个拥有阳光般温柔笑容的裴晨而悔恨，一定会的。
“来我办公室一下。”
裴晨淡淡地留下这句话之后，就只身走进了它的办公室。
我望了他的背影好久，直到有人提醒我要跟随着进去的时候，我才怔怔地站起身，跟随着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裴晨办公室的窗台上栽了一盆仙人掌，翠绿的颜色生机勃勃。那是我曾经最喜欢的植物，因为曾经的高雅很懒惰，很不原意用过多的精力去照顾一盆植物。而现在，裴晨又是因为什么选择栽种仙人掌呢？
我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面，淡淡地询问：“裴总找我有事吗？”
裴晨看了看我，然后将视线转移到其它地方，例如整理一下文件。
“听后勤组的老吴说你想申请住宿员工公寓？”
“是。”我坦然地回答。
“按照规定，刚入公司的新员工是不可能申请的到的。今天早晨看到你拿来办公室的行李箱，看样子很着急，是吗？”
“没有很着急。”
“哼，”他冷冷地笑一下，然后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我，“高雅，如果你请求我帮忙，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很乐意帮助你。”
我淡淡地看着他：“不是很着急，谢谢你。”
听到我的回答，裴晨失望地靠到了椅子的靠背上，他懊恼地用他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高雅，如果有一天你学会自尊心不再那么强，不再那么倔强，我相信，你会把握住很多东西……”
心，仿佛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望着眼前这个我曾经那么深爱过的男人，鼻子微酸。
“我说过的，你没有说教我的资格，从三年前你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把你推离在我的世界中，永远都没有再参与进我生活的机会……”
“你以为我愿意吗？！”
裴晨突然起身双手重重地拍打在办公桌上，他双臂用力地支撑着向前倾的身体。他的脸离我的很近，近到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努力不让他看见我流泪的样子。
他一脸心痛欲绝的模样，他的眼圈也是微红，声音有些沙哑。
“高雅，你以为五年前我愿意离开你吗？”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长长的睫毛在颤动，“在我爸妈决定要带我离开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矛盾吗？我那时候那么无助，那么需要你的挽留，而你呢？你有说过一句挽留我的话吗？有吗？！”
我怔住！
眼前这个懊恼气愤地裴晨让我的心跳加快，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即使现在他在埋怨我，可是，我很感动他依然还是原来那个真实的裴晨。
原来我和他，我们谁都没有改变什么，只是时间拉长了我们的距离而已，只是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而已。
我怔怔地望着他，嘴唇失去控制地在颤抖。
“你……在埋怨我，是吗？”
眼泪终于滴落下来，我倔强地擦掉：“如果五年前我挽留你，你就真的不会离开吗？上进心那么强的裴晨就真的会愿意为了一个女生而放弃梦想吗？那么孝顺的裴晨就真的会为了爱情而抛弃亲情吗？”
“小雅……”
“你知道我在恨你什么吗？”我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我恨你当初为什么不让我等你回来，我恨你为什么当初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忘记你吧！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痛吗？你知道吗？！我……”
裴晨的一只手突然拢住我的后脑，然后他的唇便迅速地覆上我的唇！
我条件反射地用力挣扎，可是，越挣扎他就霸气地越吻越深！辗转的唇齿间，我发现他的唇竟然是冰冷的，最后好像有一滴冰凉的液体滑落到我们的唇间，他终于放开了我。
我拼命地用手擦试着自己的嘴唇，而他只是呆呆地望着我，眼神空洞。
我好笑地看着他：“这算什么？旧情复燃？”
他没有回答，身体重重地垂下，最后“砰”的一声，瘫坐在椅子上。
“现在的蚊子可真多，”我狠狠地咬着嘴唇，然后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裴总，祝你新婚愉快，幸福永远。”
说完，我转过身。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吃惊地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的景灏一。
突然有种全世界倒塌的感觉，我不敢再去看景灏一的眼睛。于是，我飞奔地跑出裴晨的办公室，可就在我与景灏一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的余光看到了景灏一忧伤的侧脸。
那种忧伤，仿佛是我用任何力量都无法消除的。
已经跑出办公室的我依然奋力地跑着。最后甚至跑出了办公大楼。金色的阳光碎了满地，哗啦啦地似乎能听见掉落的声音。就像一滴一滴流下来的眼泪，安静却深刻。
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竟然在办公大楼的门口看见了好久不见的苗苗。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狼狈模样，苗苗也是紧张地望着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她在担心我，可又害怕说错什么话惹我难过。
于是，我笑笑对她说：“没事，我很好。”
“没事就好。”苗苗也冲我笑笑，“在这里过得吗？”
我顿了顿：“很好 。”
“那……景灏一有没有和你交往？”
苗苗一再的询问让我有些心烦意乱，刚刚在办公室的情景又浮现在我脑海里。裴晨突然袭来的不明不白的吻，景灏一莫名的令人心痛的忧伤表情，办公室里其他同事幸灾乐祸的眼神……
想到这些，我的头就会痛，很痛！
“苗苗，我头有些痛……”说完，我便有意准备离开。
“小雅……”
“我昨天晚上发烧了，今天刚刚好一些，所以我想回去再休息一下。”我勉强笑起来。
“昨天发烧了？小雅，你怎么没有告诉我？”苗苗边抱怨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了，就是想休息一下。”
“走，我陪你。”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而且，你不事也有事情采来总部的吗？”
“不行，我不放心你！”苗苗的态度十分坚决。
我无力地看着她——
怎么能让苗苗陪着我呢？！如果她陪着我那不就知道现在我已经无家可归的事实了嘛！所以，我绝对不能让她陪我！
“苗苗，听我的，好好工作，等我回家了，会给你打电话的，好吗？”我冲她挤挤眼睛。
见我一再推托，苗苗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记得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哦！”
“嗯，那我走了……”我拎起行李，看看四周。众目睽睽之下我故意装作满不在乎地离开教室……
怎么能满不在乎呢？我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从小到大，我的幸福永远比别的孩子少了那么多，我也想抱怨，也想放声大哭告诉所有人我心中的苦。可是天大地大，我却找不到可以毫无顾忌放声哭泣的地方……
走在车水马龙的路上，夏季黄昏时分的风不再像中午的那么炎热。广场那头的金钟来回荡漾，远远地发出美丽的回响，我仿佛能听见它寂寞的呼唤，如同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雄鹰在绝望中发出悲怆的鸣叫。
我拿起手机给苗苗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我很好。而后，手机一直被我握在手里，我在犹豫要不要给哥哥打一个电话，要不要询问他和那个女人现在的情况。
这时，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显示——
哥哥
调整好呼吸后，我按下接听键——
“喂，哥哥啊。”我尽量让自己笑起来，这样声音中也就带有一丝丝的笑意。我不能让哥哥担心，绝对不能！
“嗯，小雅现在在哪里？声音好嘈杂。”电话那头，哥哥的声音比昨天好了许多，也许那个女人已经同意哥哥的求婚了吧！想到这里，我的心却莫名地悲痛起来。只是因为哥哥再也不属于我一个人了吗？还是因为恐惧，害怕自己的做法将会把哥哥推进另一个更加痛苦的深渊？那个女人，让人想起就不寒而栗，太现实了！
“小雅？”
“噢，哥哥……”
“你怎么了？你的声音有些沙哑……难道生病了吗？”哥哥急忙询问。
“没有，没有啦！你妹妹我体质这么好，怎么会一离开你就生病呢？刚刚苗苗问我晚饭要吃什么……所以就……”
“噢，那就好，呵呵，小雅，想哥哥没有啊？哥哥可是很想你呢！”
怎么会没有想呢？可是这种感情只能被我深深地埋在心里。
“对了，哥哥，我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家了，因为苗苗的父母今天打电话来说会晚回来。”
“噢，这样啊！”哥哥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的失落。
“嗯，哥哥，我要和苗苗去吃饭了，要挂断喽，还有你要注意身体知道吗？”
“哦，好，小雅也是，那……再见。”
“……再见。”
收起手机，我用力地仰起头，让流动在眼圈里的泪水不会滑落下来。
天边，阳光将云朵轻柔地圈住，给予它们梦幻般的色彩。很快，泪水被夏季的风轻轻抹去。我不禁暗笑自己，可怜的高雅，连愿意为你擦去泪水的人都没有。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着——
高雅，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就没可以让你的心可以得到宁静的地方？小雅，慢慢学会遗忘吧！小雅，学会忍受寂寞吧！
当我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董事长来了。所有的同事都围着他站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艳的表情。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董事长发现我刚刚来现场而炒我鱿鱼。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人群中也有裴晨的身影，而他的身边则是他的未婚妻，也就是景灏一的姐姐景绮然。
景琦然大方地挽着裴晨的手臂，幸福地微笑着。她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游离，当她看到我的时候，我竟然发现她在对我轻轻地笑着，那笑容里似乎还有其他令人惊喜的神色。
“……所以，明天的婚礼也请各位同事捧场。”
董事长之前也许还讲了很多话，可是我只听清楚了这一句。我跟随着周围的人一起为他们鼓掌，热烈的掌声中还不乏有男同事吹捧的声音。我没有再看向裴晨那边，也许是真的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他，三年前的伤痛仿佛再一次向那个我侵袭而来。
心，剧烈地痛着！
此刻，我真的无法露出真诚的笑容，有力量举起手为他们鼓掌我已经心满意足。
“爸爸，我终于找到合适的伴娘了。”在热烈的掌声渐渐消失的时候，景琦然的声音清脆而起。
所有人都茫然地互看对方，不明白这位千金大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怔怔地看见景琦然走到了我的面前，对我微笑，然后拉起我的手，将我带到了董事长的面前。
“这位小姐长得那么漂亮，而且她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爸爸，就让她做我的伴娘吧！”
此时，我早已惊愕睁大了眼睛向身边的景琦然望去。
我根本就没有和她说过话，为什么她要选择让我当伴娘？为什么她要撒谎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我有一种陷入巨大陷阱里的感觉？
董事长显然对景琦然的提议有些不满意，我很高兴他会有这种反应。
他说：“这样不太好吧！”
“爸爸？！”可是景琦然已经开始对他的爸爸发起撒娇的攻势，然全没有在意在人群中已经气得面部铁青的甄珊倩。
对啊！甄珊倩不是董事长意中的景灏一未婚妻吗？其实，董事长心里很想让甄珊倩阿里做伴娘吧？
“景小姐，我……”
“爸爸？！您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开心什么都答应我的吗？我就要高雅她做我的伴娘！”景琦然完全不顾及我的想法。连个让我发表意见的机会都不原意给我，我在心底暗暗嘲讽——真是个矫情又自私的千金大小姐！
最后，董事长终于妥协了。在众人之下宣布我成为了明天婚礼上的伴娘。
从那一刻开始，我便觉得，我的人生真是一场巨大的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