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时间又偷偷溜走了不少,三个月过去了。
村子还是原来的模样,大多数的时候是晴天,偶尔下场暴雨,周边的树木一直是郁郁葱葱的绿,田里的作物有一部分被拔除过又栽上了新的,这也没办法,那些作物过了壮年期就开始有气无力,长不出好果子了……春夏秋冬分不太清楚,岛上全年气温都有二十多度,现在应该是冬季了,稍微凉爽了一些,也许只是错觉。
快一年了吧?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伊卡洛斯自己没有怎么认真的记时间,村里也没几个人有记日子的习惯,也不知道村民们是怎么确定庆典具体是在哪一天的。
感觉每天过得越来越模糊,似乎只过了一天,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又似乎已经过了好久,好像做了很多事。有点迷糊的伊卡洛斯问了问其他人庆典后过了多久了,得到的答复是“大概有半年了吧?”。
内心越来越容易烦躁不安,要说有什么烦心事吧?也说不上来,有吃有喝,也有事做,想偷懒的话应该也没人管。
面无表情,或者说一脸平静,是伊卡洛斯一直以来的样子,即使最熟悉的阿蕾娜、阿斯克勒大叔也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某种情绪,只是会觉得他常常突然变得无精打采或者亢奋异常,从他的行为动作就能看出来……走路的时候身子突然垮下去,也不是说直接倒在地上,就是松了,没力气了那样子;磨制药粉时突然很用力,动作越做越快,像是生死搏斗一样,拼尽全力的样子……
偶尔也对别人说起自己经常会烦躁,他们会关心地问自己在烦躁什么,自己却又说不上来,不确定地回答着“觉得每天都好无聊”“很没意思”这样的话,得到的回复往往是“那就来帮我干会儿活吧”“无聊的话就去找点事情做”之类的。
过了几次后,察觉到“即使自己说出自己的感受,会得到友好的帮助和建议,但却无法真正解决问题”这一事实的伊卡洛斯再也没有对人说过自己的烦恼。
别人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的他的心情。
……
想要加入狩猎队,去丛林里体验惊险刺激却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也就无需说出来了,渐渐地也不想去想了,最后就忘记了。
一开始知道想要什么,但却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想去尝试,后来忘记了,也就想不起来了。
再后来就开始期望虚无缥缈的、模糊不清的东西——意外,希望发生什么样的意外却又不清楚,只是这样期盼着。
也许,只是也许,是期盼着意外可以唤醒自己被掩埋的渴望?逼迫出真正的自己?让自己重获新生,脱离这无聊且令人烦躁的生活?
……
大概是世界听到了伊卡洛斯长久以来的期盼。
今天,
意外发生了,确实地发生了。
但它降临的那一刻,却没有人能高兴起来,包括伊卡洛斯。
艾瑞斯、卡尔、阿塔兰塔……狩猎队的全员沉默地围站在一边,阿蕾娜在一旁哽咽着,不是不想放声大哭,而是不敢哭,怕打扰到正跪在地上做着最后努力的阿斯克勒大叔。
伊卡洛斯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着,面容很平静,只是没了血色,血都钻进碎石缝里了,胸口以下的部位血肉模糊,粉碎的骨头、糜烂的肉,把衣服撑得扁扁的,摊在地上,血水浸透了衣服,染红了地面……阿特弥斯也只能把大把大把的药粉洒到他身上,期盼着发生一些奇迹。
……
几分钟后,
阿斯克勒红着眼,喉咙鼓动着,下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瘫坐在地上。
暴雨伴随着雷声,压抑了许久终于爆发了出来,阿蕾娜声嘶力竭地哭喊了起来。
其他人依旧沉默不语,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到眼前的现实,也不想眼中的泪花落下来,那样只会更加悲伤。
……
十几分钟前,
两块并排等高的椭圆形石头矗立在海滩上,阿蕾娜和伊卡洛斯各自爬到一块上面,盘坐下来,准备开始望着大海发呆。
——嗯?那是什么?
海面微微鼓起了一道细线,向海滩射了过来。
“阿蕾娜,快看那是什么?”
“嗯?”
两人带着好奇,紧紧地盯着那道凸起的水流……它像阿塔兰塔射出的箭一样快,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粗壮,突然水流破裂了,它露出了真面目,在离伊卡洛斯几十米远的地方。
“快跑!”
海王类!比以前在玛丽号上见过的,比幻想中的还要庞大许多的海王类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直直地向海滩冲了过来。
几十米的距离,对这只海王类来说,只需要一瞬间。
伊卡洛斯和阿蕾娜慌忙地跳下石头,像被猎犬追捕的兔子一样,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拼命地逃跑。
刚刚跑出了十几米,惊天动地的吼叫声就灌进了伊卡洛斯的耳道,他的步伐顿时又加快了几分。
然而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那些被海王类撞飞的石头。
一块石头砸向了跑在前边的阿蕾娜……阿蕾娜个子和伊卡洛斯差不多,但却比他跑得快很多。
落后好几米远的伊卡洛斯刚想开口呼喊,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撞在后腰上,不可抑制地向地面摔去……
“不要!”
一道黑烟从他身上电射而出,射向了阿蕾娜……
在伊卡洛斯扑倒在地的那一刻,黑烟在阿蕾娜身后化作人形,将她推出了石块砸落的范围,自己却被砸在了底下。
见阿蕾娜被黑色人形所救,伊卡洛斯还没来得及惊喜或者疑惑,就有一股更强的力量压在了身上,就连意识都被瞬间压碎。
阿蕾娜莫名其妙地被推到在地,被摔懵了,过了几秒才皱着眉头挣扎着爬起身来。
大小不一定石块砸落在四周,地上的卵石都被砸碎了。
“伊卡洛斯?伊卡洛斯你在哪?”
阿蕾娜站起来张望了一下四周,没看到伊卡洛斯就有些慌了。
……
等狩猎队全员闻声赶来的时候……在靠近斜坡的位置,伊卡洛斯被压在了一块大石头下面,只露出了小半边身子和向前伸着的完好右臂;阿蕾娜呆坐在一旁,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被艾瑞斯扶起来以后才开始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