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深，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故意的。”
十岁的钟深很害怕地摇摇头，“不是。”
妈妈近乎一种癫狂的状态，她跪在医院的走廊里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手不掐向自己女儿的脖子，她以为自己的表情伪装到足够和蔼可亲了，但是在钟深眼里，妈妈扭曲到不可辨认。
“你说实话，妈妈不怪你，真的，你说实话，为什么要带弟弟出去。”
钟深后退了一些，“他说他想吃雪糕。”
“家里冰箱里有！家里冰箱里有！你为什么要带他出门！”
“他说冰箱里的不好吃，他想吃带巧克力脆皮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给他买，为什么要带着他？”
钟深哇一声哭出来，她被妈妈吓坏了，她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哭。
“别哭了，别哭了，我问你话呢，为什么带着他去，他感冒了不能吃雪糕你不知道吗！”
眼看妈妈就要把钟深给撕碎，爸爸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一把薅过钟深来，“行了，你掐死她又有什么用，再说钟灏还没出来呢。”
听见爸爸的话，妈妈开始坐在地上哭，哭得撕心裂肺，“我就不该加班啊，你说我为什么要加班，就为了那几个臭钱把自己儿子都搭上了啊。我该死啊，我该死。老天你要是开眼你把我弄死吧，你别害我的灏灏。”
钟深在爸爸怀里瑟瑟发抖，才十岁的她隐隐约约觉得妈妈说的其实是自己，妈妈是想说让自己死。
她从爸爸怀里钻出来疯了似的往外跑，她觉得自己应该死，不是因为对弟弟的亏欠，只是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自己死了，妈妈就相信自己不是故意的了。
怎么死？她想到最容易最快的死法就是冲到马路上去被车撞死，只是跑的太急了，还没到马路上，就先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隔壁病床一个傻逼小孩在那吃烤肠。
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她坐起来缓了一会，然后下了床。
“你去哪啊？”那个傻逼小孩抱着一把烤肠在病床上，一只脚打了石膏。
“看我弟弟。”
“你爸说了让我告诉你，你醒了别乱跑，忙完来找你。”
她不听，踩着鞋子出了病房，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这不是她等弟弟的那个楼道了。
“这是哪？”
“医院啊。”
“我爸爸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你问你爸爸。”
“我爸爸都不在这我怎么问，”她哭起来，她觉得爸妈把她给丢在这来。
“那你打个电话吧，”小孩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手机，想递给她，“你自己过来拿吧，我动不了了。”
钟深查查眼泪过来拿过了手机，他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却能拥有十几根烤肠，还有自己的手机，钟深觉得他有点有钱。
“你吃烤肠吗？”他递过来一根烤肠。
她拿着手机按下爸爸的手机号码，“我不吃。”
男孩倒是实在，“我都看见你咽口水了。”
“我没有！”她拿着手机走到了自己的病床边，把上半身盖到了被子里，等了好久，没人接。
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的时候她又哭了，哭着把手机还给了男孩。
他无所谓的吃着烤肠，“你先拿着吧，一会再打一个。”
这次钟深很听劝，继续拿着手机站在他面前。
“你能给我一根烤肠吗？”
“给，”男孩递给她一根。“你们家出什么事了？”
她没回答，拿着烤肠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
“我爸妈今天去离婚了。”
钟深拿着手机，没回答。
“他俩吵架的时候我从楼梯上滚下来比腿别断了。把我送到这儿他们还是去离婚了。”
钟深看着他的腿说道：“我也是从楼梯上滚下去摔的。”
“你家是什么事？”
她又不说话了，大口地吃完了烤肠。
之后钟深又给爸爸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无人应答，她百分百确定，她是被舍弃在这儿了。
“我爸妈可能不要我了。”她躺在床上，眼泪无声地流淌。
“嗨，”男孩倒是洒脱，“为什么啊？”
她还是哭，“我不是故意摔的，”
他无所谓的说道：“我是故意的。”
“要是摔死了我会去坐牢吗？”
男孩以为她在说自己，嘲笑道：“你怎么这么笨，你都摔死了还怎么坐牢，顶多就是摔破相了。”
两个人正驴唇不对马嘴的聊着天，钟深的小姨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态度很不好的样子，“你什么醒的？”
“刚刚，”
“行了，不疼了吧，回家吧啊我来接你回家的。”说着就开始给她换衣服。
“我爸妈呢？”
“你爸妈被你气死了你知道吧，回家吧，回家看看你弟弟，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说你年纪不大心怎么这么狠啊。”
“我弟弟呢？”
“没救过来，你说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小姨说着恨不得打她两下，给她换衣服用了很大的劲，扯得她生疼。“真他妈想把你给舍了。”
“那你留这儿吧，和我聊聊天，回头我问问我爸能不能收养你，我们家有钱。”
钟深没回答他，小姨回头看了男孩一眼，骂了一句神经病。
钟深开始一言不发，任由小姨摆布，等换好了衣服，她过去把手机还给了男孩。
“还吃烤肠吗？”
她摇头。
“你真不考虑让我们家收养你，又不费劲，一般就我自己在家，陪我玩就行，我们家可大啊，我就是在我们家里的楼梯上滚下来的。”
钟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还在兴致勃勃地推荐自己的家，“我告诉你，滚下楼梯时候一定要抱成团，千万别伸腿，不然就会和我一样了。”
“行了，几分钟啊还聊出感情来了，”小姨粗暴地扯着钟深就走出了病房，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回去之后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别顶嘴说实话听见了吗？你十岁了什么都懂了，和你弟弟道个歉，说你对不起他……
男孩坐在床上继续吃烤肠，吃了一会又呼叫来了护士，“我想上厕所。”
护士进来就看见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了，“隔壁床的小姑娘呢？”
“被她家人接走了。”
护士也挺八卦的，询问道：“她怎么摔的啊？”
“和我一样，从楼梯上滚下来的。”
“你爸妈还没回来。”
男孩看来是憋急了，吼道：“我想上厕所啊啊啊。”
“急什么啊沈宋，我都照顾你几天来还这么没礼貌，上完厕所烤肠分姐姐一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