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队的牧师坚称村庄之中有某些邪恶的东西,声称整个村庄都将沦为它献给撒旦的祭品。
山谷的狂风呼啸而过,屋檐下的风铃癫狂似地舞动,铁鳞马打着沉重的响鼻,如太古巨神般的机械甲胄胸甲上倒映着朴实村民们惊慌失措的脸庞。
一边是狰狞冰冷的机械部队,另一边是依山而居的村民,这两种不属于同一世界范畴内的事物相互对峙,犹如奇幻的梦境一般。
长途奔波的劳累以及邪恶的贪婪在一些品行低劣的骑士的内心中发酵生长。
人数众多,总会混进去一些老鼠屎,而这些老鼠屎会像瘟疫一样蔓延,骨子里蕴含的虚假高贵使他们的人性渐渐被邪恶蚕食得消散殆尽。
像是发泄一般,一座座木屋被狂暴地砸毁,掠夺珍宝,残杀村民,昔日古镇瞬间变成了一片混乱的炼狱...
又开始想这些事了...
狄尔泽猛地甩了甩头,眼神飘忽,强迫自己不去想它。
这群道貌岸然的骑士不配称为人,他记得每一个行凶者的面孔,渴望有一天能把刀锋亲手送入他们的心脏,然后生硬地搅碎。
这些念头如种子般萌发,以愤怒为质,慢慢茁壮成长。
耳边的雨声愈发变大,敲打在树冠上发出清晰的闷响。
狄尔泽起身,准备离开,已经有不少雨滴顺着枝桠的缝隙下坠,砸在他的身上。
而此时颅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有无数钢针在自己的脑中炸开。
又来了!
来不及多想。
狄尔泽觉得震耳欲聋的钟声在耳边轰鸣,世界坍塌成块块碎片,深邃的虚空浮现,他站在一片曲折的山脉,****席卷着世界,鲜血如溪水般在他身边流淌,一具具残缺的尸体悬浮在空中,苍白的体色构成了晦涩的巨大符号。
狄尔泽不禁一把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插入泥土之中,呆滞的眼眸里像是燃烧着鬼火。
这诡异的幻境,已经数次出现在狄尔泽的脑海里,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毫无征兆,像是一把巨斧沿着头皮将颅骨狠狠劈开。
这不像幻境,倒像是...另一片...真实的世界。
狄尔泽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一条将死的鱼。
雨水混杂着汗水浸湿衣物,顺着他干瘦的脊背弧度下滑,天边几道惊雷炸响,整个世界忽明忽暗。
这到底是什么...
压抑,痛苦,绝望;
无数的负面情绪在他的脑海中交织汇聚,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将他的意识包裹来起来。
都是因为你不够强大,你的家人才会这样凄惨的死去...
看看他们的脸,看看他们充斥着绝望和死寂的脸...
你需要力量,你需要颠覆这个世界的力量!
一句句低沉,嘶哑的声音在狄尔泽的脑海中回响。
不!是回荡在整个世界!
像是来自深渊的低语!要将狄尔泽的耳膜撕裂!
之前的幻境只不过是几段极速闪过的残缺片段。
而狄尔泽现在脑海中的景象就像真正的置身其中,重新回到那个...悲伤的夜晚...
那个鲜血挥洒的夜晚,混乱的,狂热的喊声在耳边回荡,火舌吞噬座座木屋,一幅幅熟悉的面孔在热浪中扭曲,化为一团焦黑。
杀了他们!用你的武器杀了他们!
你不想保护你的家人和朋友吗?
这些杂碎在毁掉你最爱的东西!
“够了!!”
狄尔泽垂着头颅,微卷的头发早已湿透,散在额前,他咬着牙吼道,面孔狰狞地像恶鬼。
混乱的大脑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狄尔泽语气颤抖,身体像是暴雨中摇摇欲坠的芦苇。
“你...是谁...”
他下意识地抬头,眼前的场景早已变化,无垠的荒原上插满刀剑,火光漫天,残破的旗帜猎猎鼓动,巨大的黑色背影背对着狄尔泽,它撑着长矛,半跪于地面,狰狞的寒光流动在其身体表面之上,仿佛太古的魔神重临人间。
你会来找我的,总有一天,我们一起,踏平这个虚伪的世界!
如梦呓般的话语缓缓回荡在耳边,眼前的景象也渐渐碎成无数块裂片,落入无尽的黑暗,像是一场梦境。
这句毫无由头的话语带着无比坚定的霸道和肃穆,仿佛千百年前便回荡在耳边,让人坚信不已。
而伴随着幻境的消失,狄尔泽的意识也缓缓恢复清明。
大雨倾盆而下,把世界涂成一片阴暗,闪电涌动,骤明骤暗。
忽然有一把黑色的大伞将跪倒在地的狄尔泽笼罩,硬质皮靴踏在碎石路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狄尔泽没有抬头,垂着眸子,手上粘着碎石沙土,一片血污,眼里的紫芒如花瓣般旋转。
男子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胡茬,将伞靠近了些,“我出来买胡椒粉,怎么回事小狄尔泽?是那些流浪汉袭击了你吗?”
狄尔泽没有回应,吃力地撑起身子,如木偶般僵硬地往前走,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男子皱了皱眉,识趣地不再多问,只是将黑伞侧着,追了上去。
...
“你下午拿完钱跑哪去了,去喝酒了?”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在墙壁上的储物柜里翻翻找找,“我记得消毒药是在这里的啊...”
狄尔泽换了身很宽大的衣服,应该是布拉从他自己的衣柜里随手拿的,有些不太合身,但至少温暖干燥。
他躺在藤椅上,眼神空洞,紫眸黯淡。
“我只是去买药,你也知道我不喝酒的。”
“下午受的伤很重?那只风魔狼临死前给了你一爪子,我以为只是回光返照,没想到那么严重....”布拉很识趣地跳过了这个问题,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在柜子里翻找着,储物间里就只有柜子与墙壁的敲击声,以及火炉里柴木燃烧的细微声响。
狄尔泽脑海里仍是那诡异的幻境,像是印在了他的灵魂深处,只要一闭上眼,那一幅幅画面便会浮现而出,无来由的恐惧又再度蔓延开了。
“找到了,老天...是谁把它塞在这里的。”布拉挠了挠金色的头发,打量了一眼手里的药罐,刚欲拧开盖子,忽然瞥见狄尔泽的脸色愈发苍白了起来,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事。”狄尔泽强迫自己放空大脑,舔了舔嘴唇,肚子忽然发出来几声尴尬的咕噜声。
从中午开始他就没进食过任何食物了,战斗的消耗早就让他饥肠辘辘。
沉默的气氛忽然有些缓和。
“我去帮你拿点吃的,奎森大人晚上接见了一批大人物,”布拉一愣,忽然拍了拍脑门,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推开门,“还剩下不少好东西,都是没动过的。”
“动过也没事。”狄尔泽撩开袖子,解开着右手手臂上湿漉漉的绷带,血污夹杂着碎石,狰狞的伤口看起来有些心惊胆战,但狄尔泽只是抽了抽眼皮,一口气将其全部撕掉。
“那总归是让人有点不太舒服。”布拉皱了皱眉,咽了口口水,“你就不能轻点吗,绷带在右边柜子里,储物室里不是有药吗?为什么你还要出去买?”
“没找到。”
狄尔泽的回答总是那么简洁干练,布拉早已习惯了,耸了耸肩,转身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