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快先起来罢。”
蒋氏伸手将白杏儿从地上扶了起来,顺带还替她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甚至面带微笑地抚着她的手背,这般和蔼可亲、一反常态的模样,惊到了白杏儿,讷讷地张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阮怀山,一时间懵了。
“姑娘啊,老身最该先和你道一声,对不起!”蒋氏看着白杏儿白净俏丽的小脸,困惑中带着受宠若惊的眼神,半是心虚,半是欣慰。抛开了以前成见,现在瞧这个未来儿媳,怎么看怎么喜欢。
“以前之事,都是老身的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你们当中横加阻拦。你是个好姑娘,怀山若能娶了你,是他这辈子的福气。老身之前糊涂啊!因为怀山他爹,当年是因妖兽而死的,老身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这才对你诸多误会……白姑娘,你既然也是喜欢怀山的,能不能就原谅了老身这一次?也请你原谅怀山吧,这个孩子,就是喜欢你太深了,刚刚说了那些气话,现在指不定怎么后悔呢。”
一番话,言恳意切,既道了歉,也说了误会原因,最后请求白杏儿的原谅,委婉地表达了想让她做儿媳的中心思想。
白杏儿闻言,一双杏目微微睁大,眸光颤动,像是盈盈的秋水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波光荡漾,流光溢彩。
“您,您说的是真的?”白杏儿仍是不可置信,声音忍不住带了颤意,一字一顿问道。
蒋氏笑着点头,紧握着她的手,老眼微微浸润,“老身所言,字字真心。”说完转身对阮怀山招手,嗔道,“傻小子,还不过来?”
蒋氏说的不错,阮怀山冲动下一甩袖才走了几步,心中便悔了。原本他决定好了要与杏儿长相厮守,哪怕一厢情愿也好,只要还能见到她,此生就不放手了。哪知她一句话,却是让他心潮起伏,心灰意冷。他纵使可以一腔孤勇将自己武装得坚不可摧,却敌不过她一句再不相见。
可若就这么放手,怎么甘心?但是脸薄如他,迈开了那几步,便不知怎么回头了。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扎自己的心。
幸好,如今他有祖母助攻。阮怀山来到二人面前,短短数十步,他却心思百转,懊恼地骂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又苦恼于怎么和杏儿道歉,等到好不容易站定在了她面前,竟还不敢抬头看她。
才说不必再见的,马上就回头见了……这脸打得很疼。可他更加忐忑不安的,是杏儿会怎么说?
白杏儿心中也是纷乱至极。虽说做好了打算不再与他纠葛,可是在听到那一句决绝的话时,胸口还是痛得难以呼吸。然而现在,却是柳暗花明,不仅蒋氏接受了她,而让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就站在了她面前,拘谨又无措,小心翼翼地抬眼瞧她神色。
白杏儿嘴角挽起一抹笑意,眼角却有晶莹的泪珠哗地落下来。还未开口,蒋氏和阮怀山先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
“杏儿……你,你怎么哭了?”阮怀山心中一慌,想给她擦泪,抬起手却迟疑不敢落下,只得看着她干着急。
蒋氏一脸愧疚地拉过她的手,“姑娘,好孩子,哭什么?若还是难过,我们再给你赔罪可好?”
话落,转头就瞪了阮怀山一眼。阮怀山紧张地上前,开口欲言……正在这时,白杏儿轻笑一声,自己擦了擦泪,吸了吸鼻子道,“不是因为这个,我是因为开心……!”
阮怀山一听,眼睛都亮了一亮,神态激动,急忙歉声道,“杏儿,对不起,刚刚我说的都是胡话!你原谅我罢……!不,就算你不想原谅,我也不走了!从此你怎么撵我,我都不走!”
白杏儿抿嘴一笑,低下头,应了声,“嗯。”
这一声下来,阮怀山激动得难以自持,浑身似有火在烧,眼神灼灼地望着她。白杏儿在他目光下羞红了脸颊。
蒋氏眼眶微热,笑骂了一声,“出息!”
白杏儿捂着嘴轻笑起来,眉梢眼角满满都是清浅的笑意。阮怀山脸上微微窘迫,也不顶嘴,伸手牵住了杏儿的小手。这次她没再躲开,乖乖任他将她的手放在掌心。
见这一家子终于重圆,飞雪笑了笑,走过去与他们打招呼,“白杏儿,你好,我叫夜飞雪。”
白杏儿眨了下眼,阮怀山便自觉与她解释道,“杏儿,他们是我们的恩人。这三年,我生病昏迷,是这位飞雪姑娘为我治疗,我才醒来。刚刚,也是飞雪姑娘施了法术唤醒了你。”
白杏儿听了,看了看阮怀山,眸底有诧异一闪而过,不过还是极快拉着他一起向他们躬身行礼,“杏儿和怀山谢二位施手相救!”
飞雪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白杏儿再对她盈盈一拜,“仙人大恩,杏儿记着了。他日若有需要,必当谢还。”
飞雪扫了眼他们两人,眸光一闪,嘴角就戏谑地勾了起来,嘻笑道,“好啊,那你们何时成亲,请我吃喜酒好不好?”
白杏儿被飞雪调侃得俏脸通红,忙抽出了还被阮怀山牵着的手,好生娇俏地嗔了她一眼,“仙人莫要再打趣杏儿。”
飞雪哈哈一笑,笑声飞扬,心底对这女子愈发亲近喜欢,拉起白杏儿的手就去一旁聊天了。沈渊无奈扶额,和脸色略微窘迫,却不自禁扬着傻笑的阮怀山并排站着。
两双眼,各自注视着心上的姑娘。
站了一会,沈渊沉吟问道,“……妖精毕竟与我们不同,这也没关系么?”
阮怀山摇摇头浅笑,目光坚定,道出短短八字,“时光不误,我只爱她。”
这一份心意,任使时光如何迁移,都不会更改了。不管是年轻,还是老去,不管世事莫测,众口悠悠,他只要一心爱她足矣。不同,又如何?他誓会将她保护。
沈渊闻言,微微垂了眼眸,陷入无言。
——时光不误,我只爱她。
这份承诺,太过美好,也太过沉重。可是,听着仍是让人羡慕不已。
只可惜……
沈渊眼里的光轻轻一闪,像风中残烛,渐渐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