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荒林。
一滴血,在树叶上缓缓滑落,融入地面的血河之中。
……是的,尸山血海。狰狞的兽类的断肢残骸遍布一地,哪怕刚被暴雨冲刷,这块土地的空气里仍然弥漫着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周围的树木几乎都被破坏,就是离得远的,躯干上也留下了深深的,可看出锋利锐物痕迹的凹陷……可想而知先前发生在这里的厮斗是何等残酷。
真刀真剑,不死不休。
地上全是死物,仅留下一个活人……一个半死不活,或者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一只手靠一柄剑半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则紧攥住一根黑色的长笛。满身尽是血污,衣衫破碎褴褛,头发披散垂下,遮住了脸容。
飞雪坐在远处一根树枝上,一边咬着随手顺来的野果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看。
她是被滔天的怨气吸引过来,就撞见了这么一幕——数十妖兽围剿一人。原本想着人间的人不会使用灵气,是弱小的种族,正要去帮忙,没想到她竟然靠近不了。
那个男人面对张牙舞爪成群猛扑上来的妖兽并不害怕,而是冷静地拿出一根黑笛子,放在嘴边吹得鬼哭狼嚎,吓得飞雪差点从半空中掉下来。
好吧……也不全是吓的。而是那笛子怪异得很,声音叫人听了十分不舒服,胸闷气堵,灵气几乎僵滞。她这才赶紧落在树枝上,远远观察。
有半数妖兽受笛声驱使发了狂,扭头就疯狂地撕咬身边的同类,很快他们就窝里扭打成一团。但是笛声驱使的数量有限,仅能制住一部分妖兽而已。仍然有很多妖兽踩着前面的妖兽扑向那个男人。
飞雪看得惊心不已,都为那个人捏了一把汗。但是男人仍旧不慌,只见他一手控笛吹着急促的让人难以形容的音调,另一只手按在腰上,抽出了一柄长剑。
左手控笛,右手使剑,还能把凶悍的妖兽一戳一个窟窿,一砍一截断肢,顺带变几个笛音,也是非常厉害了。飞雪便定下心坐在树上吃果子。
然后这场厮杀就一直杀到了现在,雨停了,妖兽杀光了,人也跪下了……
只见,男人似乎是终于失去了力气,扶着剑的手忽然一软,整个人跪倒下去。
飞雪见了,连忙扔下果子从树上飞下,停到他面前。
“啊,那个,你、你还好吧?要帮忙吗?”
飞雪见他一身血,煞气重重且脏兮兮的样子,有些踌躇要不要靠近,只堪停在了他三步远处。
沈渊刚经过一场死战,此时已是力竭,加之身上受伤流血,脑子里几乎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倒下去的一瞬间,他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死……
他可能要死了。
他不甘心,他恨!他不想死……
可是,重伤如此,就是不想,又能如何?
虽然极力吊着一口气在,可也只是进气多,出气少。
沈渊正昏昏沉沉的,快失去意识,女孩的清脆声音强行拉回了他。
“咳,你听得到吗,喂?”
“没反应,你是不是死了啊……”
沈渊眉心微蹙。
他是疯了吧,这里怎么可能会有女孩?
即便是有,那也多半是妖。
这是要补刀么?
飞雪犹豫再三,还是上前将这男人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感觉到有一根微凉的手指放到了他的鼻子下,沈渊费力地睁开眼,模糊地看见一个女孩蹲在他旁边,伸手探着他鼻息,眉毛皱成一团疙瘩,似乎很是困惑的样子。
倒不像是要杀他的。但是她来这干什么?不害怕么?
“走……”沈渊艰难地从喉咙中吐出一个字。
“什么?”飞雪这才注意到他原来睁着眼,低下头凑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走开……”
说完这句,沈渊终于支撑不住,眼一翻昏了过去。
飞雪吓了一跳,“等等,你还没说完呢?你怎么了,真的死了吗?”
鼻息太过微弱,几乎探不出来。飞雪又抬起他的胳膊,那支一直被他握着的黑色长笛忽然掉落在地上,让飞雪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这人,就这么死了?
明明一个时辰前还很厉害的样子……而且为什么凡间的人打得过妖兽,她还很想问问他呢。
带着一些失落的心情,飞雪捡回了那支黑笛,按进他掌中。想了想,还是不死心地摸了摸他的手腕。
脉搏极弱,但确实是在跳的。飞雪松了一口气,睨了男人一眼,原来你还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