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瑱生于相州府东沂,自幼父母双亡,幸好有一个兄长相依为命。兄长元浩比元瑱大十岁性素实诚,天资聪颖,被游方的西平山敏真人看中,带回西平山修行。初时,元瑱也随往西平山,但系西平山临火渊之地,身体羸弱的元瑱去一年,已开始受不了火毒。元浩只好请求敏真人用人情把五岁的元瑱送去南落连山宗,又请六夭山迷风真人照顾。迷风真人见元瑱资质一般,遂日疏教导,竟渐渐忘了此事。
却说元瑱随陆祁入清静山。陆祁见元瑱道法低微,只好口称冒犯,拉着元瑱驾云而起。元瑱知陆祁道法已贯灵体,不由更加恭谨。在云光上闲聊些许,花了半日功法,赶到清静山前,陆祁解下云光,拖着元瑱衣袖笑道:“元兄弟随我来”。
元瑱被他拖着到了山门,山上立着一牌坊,上面镌刻着“道法自然”“清静无为”八个大字,对联似乎是被人剜去石皮后再重新镌上。元瑱正欲细看,被陆祁急急拖手穿门而过。
沿台阶又驾云半个时辰,便到了陆祁洞府。越过一小潭,在一个陡坡拨开数丛绿萝藤,只见陆祁运起手势,默念一声,陡坡升起一层一丈长的圆光幕,向两边散开,陆祁便带着元瑱投了进去。
这洞府在外面开来似乎谙耷,里面却俨然一个小院,小院有间竹楼,门匾悬挂“明心院”,入内却只有数个蒲团,一张石桌,数张石凳,还有张铺着银光软蚕丝的石床。
元瑱见了,不由敬佩道:“陆道兄洞府简便,平时应是苦修之士。古语云:'天道酬勤',我观陆道兄灵气运道随意,想来位列真人即将不久,小道实在惭愧!”
陆祁不以为然摆摆手道:“清静山由来重修炼器用,注重实用,仅此而已。”元瑱点头称赞,心中更是忧虑,心道自己穷修守贫,不知这般人物找上自己是福是祸。
陆祁把手伸入袖中,倏地取出一件物什。元瑱望去,原来是一套茶具,陆祁得意道:“元兄弟,且来试试这清静山特产‘小龙卷’!”说完当即坐在石凳上慢斯条理沏起茶来。元瑱却在思考陆祁方才取出茶具的乾坤袖,这是一种以道法藏纳外物的于袖中的神通,袖口须以神木蚕所吐青囊丝制成,贴身缝于圆衽中。
却见陆祁沏了一转后,提醒元瑱道:“元兄弟,看好了!”元瑱凝眼望去,陆祁把白玉小杯注满水,那茶叶竟在杯中直立旋转起来,速度不快不慢,却推动着水流形成浅涡。
元瑱看得啧啧称奇,请教起原因。陆祁却神秘一笑,端了一杯给元瑱,笑道:“元兄弟饮一杯,或许就知道了。”元瑱接过白玉小杯,闻了一下。其实此时已满室馨香,不用闻也能感觉到花香,想来原来是花茶。不过元瑱对茶道一窍不通,饮下一口后便觉茶水温滑,入腹口却变清凉无比,随后灵气生自腹中,只涌喉头。
元瑱大惊,正欲运起功法经脉吸收,那灵气却自喉头以下渗入手脚经脉,整个人四肢清凉,无比舒服。元瑱喜道:“这茶灵气充沛,似乎更接近法力。”
陆祁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元兄弟真聪明。小龙卷茶乃系采摘清静山万丈峰顶的午后火顶花,清静山顶虽然常年冰封,但是却有种生长在极冷之地的灵花,故而生在清静山顶,这种花花冠极小,又只能见阳光才能开化。清静山顶云雾缭绕,只有日午才有阳光渗入片刻,所以这种花叫火顶花,花褐色,花期短,却接受了花枝的灵气和正阳之气,所以性温气冷,灵气充沛,一旦遇水,则失色泄气枯萎,形似茶叶,散入水中。灵气过于充盈,便推动产生漩涡。故而叫小龙卷。”
元瑱赞叹道:“火顶花生在极阴,却无极阳而不开,可知乃是阴阳一体,这小小花儿,却正是道啊。”陆祁哈哈笑道:“元浩真人说元兄弟生性愚钝,我看则不然。要不怎么在这小花也能看出道理来。”
元瑱讪讪一笑,只好说道:“贫道天资愚钝,只会看书,却不会贯通,实在有愧先师道贤。”一会却惊呼:“什么?我兄长已位列真人!”
陆祁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不错,前些日子和家兄与我往小清静山,偶遇元浩真人,兄长将其迎入洞府,我观其气息内敛,举手投足道法随意,似乎有大成之态,与我兄长大体一般,可知已成真人之境。”
元瑱心中高兴,又隐隐有些失落,想到自己在连山宗苦修二十年,而今才刚刚入感气门槛,不由有些心灰意冷。陆祁见元瑱神色萎靡,安慰道:“元兄弟且听我言。”
元瑱耽起头来,陆祁缓缓说道:“这世间,到底是普通人多,若果一个人心比天高,而资质平庸,则徒生烦恼。我等炼气士,自古苦修不倦,可知与最终成就未必比那万中无一低了去。若果一个人天资低,又不努力,却怨天怨地,其实能怪自己起步低么,仅仅是懒而至于此而已。我听闻元兄弟多年来闭门苦修,手不释卷,可知将来即使法力低微,只要融汇贯通,可一朝得道矣!”
元瑱这才精神一振,丧颜强笑,怏怏追问道:“不知我那兄长在西平山中现在过得如何。”陆祁正色道:“我听闻令兄乃系西平山火神庙敏真人的小弟子,自入山中,辄年不见人影,日夜苦修,沐曦濯霜,餐风饮露,凡言者无不肃然起敬,可知令兄一者天资尚可,加之勤炼萃灵,方有今日之成就。”
元瑱不由喜道:“如今家兄已入道真,贫道笑都来不及,只系贫道道法低微,希望陆道兄不要将我的关系透露旁人,恐怕辱及家兄。”
陆祁听了,不由皱眉:“元兄弟不应妄自菲薄,我观元兄弟生性善悯,道法虽似低微,但是却慧光流体。经说常言‘大智若愚,大器晚成’,我看元兄弟需要一个契机。其实这六夭山中,多有昏庸之辈,元兄弟待在其中,只怕不思进取,我看元兄弟不妨试试古炼气士的方法,以行修增长见闻,见识世间万般,一到时辰,则水到渠成,成真人之道也并非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