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东方翼才收回了目光。
手却已经死死攥紧，有指甲穿破了掌心。
侍卫四方站在不远处，只觉得四月的天气，比飘雪还要寒。
“王爷……”
东方翼转过身，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谁也不懂他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走。
“王爷，您的伤口，”四方跟上来，敏锐的感官让他已经，随后看向东方翼的胸口。
湿漉漉的！
因为穿着黑色长衫，并看不出什么来。
但，微弱的血腥味，足以在他的鼻腔肆虐。
“无妨，”他的伤，的确严重，只是，这些，应该让苏婳负责。
……
苏琴最终还是被救出来。
好在苏北城还在，捡回了一条命。
“是栖霞公主，她要杀了我！”苏琴刚睁眼，看到父亲，下意识地大喊。
谁料下一秒，嘴巴便被捂住，只留下“呜呜”的声音。
此时此刻，皇后，淑妃，甚至是李炫清跟冷云，都去了金銮殿，苏北城只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儿，已经晚了一步，如今苏琴还污蔑栖霞公主，简直就是不要命。
“对不起各位，小女落入水中，如今神志不清，惊扰了各位。”刚才苏琴的声音并不大，听到的人并不多，再加上苏北城平时人缘还不错，自然是没人追究。
苏北城叫了一边一个宫女，“劳驾，在下女儿病了，请将她送到太医院，在下不胜感激。”
说着，还给了一袋子钱。
那宫女赶紧应下。
事情解决，这边的人都散去，躲在一边的栖霞冷冷一笑，吩咐身边的宫女回宫。
苏北城则是急匆匆朝着金殿那边走去。
儿子玷污了丞相的女儿，丞相涉嫌刺杀皇后，可偏偏，李炫清还说早就跟丞相家有了婚约……
真是一团麻。
思考着如何应对，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情况，直接撞到了树上，他停下，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心里面更乱了。
“父亲，”苏婳的声音，幽幽的，冷不丁的冒不出来，吓得苏北城浑身一紧。
“婳婳？你？”苏北城也顾不得头上的淤青，拽住她的胳膊，“你听父亲说，现在赶紧出宫，让你祖母想办法，能走就走吧。”
苏婳微微一愣。
她本来以为，这个父亲，会责怪她是个惹事精，会让她再次顶罪。
倒是没有预料，他居然，良心发现了。
“父亲，母亲跟弟弟都还生死不知，女儿怎么能独自出宫，父亲这是要去金殿吗，婳婳陪您一起去吧。”苏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是她一个人去金殿，师出无名。
苏北城摇头，“不要胡闹。”
“婳婳没有胡闹，再怎么说，女儿也是沐王看中的人，女儿去了，说不定，沐王会帮忙。”这样的话听起来像是小女儿的心思，可根本没什么用。
苏北城也不是傻子，“沐王以前看重你，是因为，你是你娘的女儿，偏偏你姐姐嫁过人，如今咱们也没有那个东西，沐王查清楚了，你就是死路一条，好了，赶紧回去，你祖母会有办法的。”
苏婳愣住了。
她只知道，这个父亲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愚蠢，可今日的话，却是太高深，她却没有想明白。
“父亲，您不能一个人去，咱们一起，多一个人，多一个办法，”苏婳看着人要走，也来不及思考，快步追上，“就算是要死，咱们也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在路上不寂寞。”
“你……唉，”苏北城停下了脚步，眼底闪烁的，似乎是泪花。
一肚子的埋怨，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孩子，跟她母亲一样的傻。
……
金殿之上，赵满庭跪在正中央，不断喊着冤枉，冷云跪在他身边，神色冷淡，没有任何要求情的意思，倒是赵冠霖开口请罪，“孩子们胡闹，惊扰了圣驾，臣罪该万死！”
说完，额头砸在地上，咚咚作响。
李炫清跪在冷云身边，低声啜泣，如今说话，不过是让皇上窝火，虽然她没怎么见过世面，可她还算是了解男人。
苏衍如今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被李炫清警告过，不许乱说话，也只能忍着。
皇后与淑妃端坐皇上身边，也都沉默如斯。
“皇上，”赵冠霖几乎是声泪俱下，将自己的乌纱帽摘下来，“罪臣教子无方，如今，自请皇上革去臣的丞相之位，皇上！”
东方拓神色冷凝。
罢免一个丞相很容易，可若是培养一个丞相，太难。
金殿的门，被缓缓推开，苏北城着急进来，扑通跪下，“皇上，臣该死！”
又是一个请死的。
东方拓的脸色更难看。
若只是冷宫那件丑事，不过只是赐婚的问题。
如今，赵家要刺杀皇后！
而苏家，却是跟赵家早就定下的姻亲！
是不该留！
“皇上，”皇后叹口气开口，“臣妾看，赵家这个孩子，也是一时冲动，说不定，只是胡闹，丞相是西陵国的栋梁之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翰林院里人才济济，都是丞相一人操持，教育孩子的事情，难免力不从心，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若处置了丞相，翰林院的院士，如何之处？”皇后顿了顿，起身跪下，“求皇上。”
赵冠霖一愣，这皇后……
“哼，皇后，难道朕的江山，少了他赵冠霖，就要分崩离析？那些臣子，是朕的臣子，还是他丞相的臣子？”皇上拍案而起，龙目带怒。
赵冠霖的心底，恨透了皇后，“臣万万不敢有不臣之心啊，还请皇上明察。”
“呵，不臣之心？朕现在就想诛你九族。”
东方拓说的是气话，却是吓坏了苏北城，“皇上万万不可啊，丞相忠心耿耿，您三思啊。”
“呵，苏北城，你给他求情，是要保丞相，还是要保你苏家？”
一句话，冷的能刺透灵魂。
苏北城身体一颤，心脏都在哆嗦。
李炫清咬了咬牙，只能兵行险招了，“皇上，臣妇有话要说。”
“说！”
“虽然苏家跟赵家有婚约，可也是因为婳婳出了风头，丞相夫人看重，逼着苏家定亲，苏家势单力薄，也只能就范，臣妇求皇上做主啊。”
什么？
冷云黑了脸，盯着李炫清，好一招借刀杀人，釜底抽薪啊！
只是，她依旧没有解释，她们冷家世代忠良，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被否定的。
反而，她挺直了脊背，神色泠然。
苏婳心底，倒是暗自佩服，这个丞相夫人，倒也是女中豪杰。
“丞相家，真是好大的能耐啊，”淑妃明哲保身，现在只能牺牲赵家了，“皇上，您三令五申，要臣子们恪守本分，没想到，在您眼皮子底下，还有人仗势欺人。”
皇上猛拍龙椅，“丞相，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皇上。”苏婳跪在最后面，并未引起注意，所以她开口的时候，的确是让人一惊。
“嗯？”看到是她，东方拓皱皱眉，他不是反感苏婳，而是反感她的身份，这种出身，如何配得上未来的天子。
苏婳叩首，“还请皇上，容许民女说一句。”
皇上冷哼。算是默认，他也想看看，阿耀那孩子看重的人，有什么能耐。
苏婳跪正了，缓缓开口，“这件事，归根究底，只是赵满庭赵公子，刺杀皇后。”
“可皇上还没有审问赵公子，是不是故意披着赵家的身份，故意出现。”
众人的脸，顿时变了。
冷云先是一愣，黑眸流转之间，已经明白了苏婳的意思。
——这妇人见到丞相画像，哭着喊相公。
她捏紧了手，似乎已经下了决定。
苏婳还在继续，“皇后娘娘久居深宫，又心地善良，足以母仪天下，怎么会被刺杀，还偏偏在冷宫这个地方。”
皇上拧眉，“你什么意思！”
“皇上英明，想必已经想到，若是赵家真的要对皇后娘娘动手，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出现在杀手队伍里，除非……”她故意卖关子，却足以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
即便众人都发现，自己被苏婳牵着鼻子走，可依旧不敢打断她。
她想要说的话，也许，关系到两个家族的生死。
李炫清捏紧了拳头，跟上面的淑妃交换了一个眼神。
淑妃也做好了收拾残局的准备，无论如何，保住李炫清跟苏衍。
而苏婳也开口了！
“除非，赵公子是知道了什么事情，或者，受到什么人蛊惑，让他甘愿冒险，甚至，甘愿牺牲赵家几百口的性命。”
嗯？
所有人的目光，刷刷落在赵满庭的身上。
赵满庭一愣，什么啊，啥情况，都看我干啥？
苏婳再拜，“恳请皇上明察，重新审问。”
赵冠霖咬紧牙关，心底恨透了苏婳，她这是，要赵满庭当替死鬼。
可不得不说，这办法，却该死的是唯一的办法。
“皇上，”赵冠霖按住心思的怒火，沉声开口，“苏婳一派胡言，微臣以前就听说，这女子乃是天煞孤星，以前就蛊惑了沐王殿下与她定亲，让我们与南国生出间隙。臣怀疑，定是这苏婳蛊惑了臣的儿子，才让他铤而走险，恳请皇上做主，现在就杀了这个妖女，以正视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