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看着眼前的女子，倒是先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赠与蔬菜的那家人，那个算是帮了她的小女孩的母亲。
犹记得当日，此人蓬头垢面，跪在地上痛哭，若不是苏婳当时多看了一眼，也不会认得出来。
“你来找我，为何？”苏婳被她的哭声吵嚷的心烦，捏着眉心，心底多少有些不耐。
?那女子哭的厉害，拽着苏婳的衣角，却是朝着后面看了一眼。
是介意丫鬟在。
苏婳如今，却是不相信任何人，“这里没有外人，你要是有事情，就尽管说。”
女子这才抽了抽鼻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可因为哭的太久，声音沙哑不已，“王妃，我的男人，死了！”
苏婳微微愣了一下。
她的男人，不就是那个小女孩的父亲吗？
记忆中，那是为了女儿可以不要性命的人，人性也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
她第一反应，就是因为她这个妖妃的名声，连累了这一家人。
可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女子应该恨透了她，怎么会来找她？
“说清楚！”苏婳放下手，可眉心还是突突的疼，仿佛大脑之中的神经在被反复切割一般，疼的她几乎不能思考。
这场风寒，看来是来势汹汹。
女子抽泣着，才说清楚了最近的情况。
她叫李韵，跟小女家的父亲金成兵成婚十几年，一直以来都挺好，直到是苏婳被传出是妖妃的消息，他们作为老百姓，王妃是人是鬼，他们都不在乎，但是有人威胁他们一定要将苏婳处死，不然就会累及家人。
一开始，没有人相信，却出现了祠堂的事情，苏婳是妖怪的事情不胫而走，大家人心惶惶，这才群起攻之。
但金成兵却是不愿意跟着胡闹，一直老老实实在家里面种地，养家糊口，可没有想到那些人丧心病狂，抓了妞妞，他们没有办法，才会声讨王妃。
好在王妃心地善良，还给了他们蔬菜，让他们在大雪封路的时候，还能有东西吃，但就是因为这样，成为了不少人的眼中钉，后来终于有人忍不住，闯入了他们家中，打了她的丈夫。
金成兵一开始没事，可过了一天，便开始发烧，第二天胳膊便出现了脓疮，接着便是全身。
是被活活地疼死的！
“大夫呢？”苏婳感觉自己的眉心越发的热，只怕是不降温，会影响到孩子，心里面许多事情撞在一起，让她脸色更白了几分。
李韵眼睛已经哭肿了，还依旧是紧紧地拽着苏婳的衣角，“王妃不知，咱们江州，已经没有几个大夫了。”
能跑的，都跑了！
“我为了相公，跑了好多药铺，可，可……”李韵收回手，紧紧地捂着脸。
每一家的药铺之内，药材已经空缺，根本就找不到任何药物来救人！
没有药！
没有大夫！
发烧！
溃烂！
每一个线索都像是钢针，在心头搅动。
疼的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这些都是百姓们的命！
按照李韵的意思，这个病是传染的，百姓们现在，恐怕已经陷入了恐慌之中。
江州的人数说少也不少，说多也不多，扩散开，也用不了几天的时间。
按照时间推断，现在只怕是，百姓已经都知道了。
而大雪已经下了很久，只怕就算是定了药，也来不到。
只能是等死！
不，不对！
既然是传染，没有药，那为什么，李韵没事？
苏婳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寒光一闪。
“啊！”
……
东方赫手中的药材，忽然滚落在地上。
安北揉着心口，就坐在一边，脸色苍白，在旁边，有几个暗卫在照顾。
药铺内的大夫战战兢兢的，正在熬药。
东方赫只是检查药材，他的王妃是神医，久而久之，对药材也会了解一部分。
只是，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王爷，这些药材真的没有问题啊，求您了，不要杀我，不要啊，小，小的可以留下来治病救人，就看在……小的还有用，留下小的一条命吧。”
那药材就落在大夫的脚下。
这本来是应该阴干的东西，可他为了图方便，就阳干了，虽然都是干的药材，可药效却是天壤之别。
东方赫看了一眼炉火，已经是文火，药材咕嘟咕嘟的。
“药好了？”
“好了，王爷，小，小的这就给安爷盛药，”那大夫双手颤抖不停。
药碗里面的药水撒出来不少，滴落在地上，黑乎乎的一片。
安北嫌弃他太慢，走过去，将他手中的药碗夺过去，猛地仰头，一碗药咕咚咕咚全部喝下去。
很烫！
安北干咳了一声，将碗扔在一边。
碎落在地。
大夫吓得再次瘫跪在地上。
“王爷，王爷，救命，救命啊！”
没有人在乎他。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格外的冷漠。
仿佛，在看着死人一样。
大夫第一次觉得死亡距离自己这样的近。
那种近乎泰山压顶的感觉，让人呼吸都不够不上。
不想死，不想死啊！
大夫已然是哆嗦的厉害，“王……王爷，王爷，我知道，这场病的病因！”
在场的人愣了一下。
安北当即看向东方赫。
而对方，却是一脸的冷漠。
半分的表情都没有，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
整个房间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仿佛是沉浸在深海里。
四面八方，都有沉沉的压力涌来。
大夫不敢动，可身上的冷汗已经滴在地上，还在不断地啪嗒啪嗒往下落。
“是什么？”
东方赫像是刚刚听到他的话一样，在大夫都觉得自己要窒息过去的时候，才听到声音。
大夫赶紧猛吸了一口气，额头抵在地面，“回，回禀……王爷，是，是……是狗！”
……
苏婳的手腕多了一条血道子，她斜靠在床上，身后有被子倚着，额头上还有一块温热的毛巾。
丫鬟在一边哭着，“王妃，都怪奴婢……”
门口的血水还没处理干净。
火炉倒在门口的位置，门开了一半，外面还有人朝着里面看。
苏婳轻轻吐出一口气。
刚才李韵身上已经开始溃烂，而正是因为苏婳自己也发热，并没感觉到李韵也是高烧。
她不知道李韵为什么要刺杀她，但因为她的手被划破，李韵身上溃烂的脓水滴在她的伤口上。
而丫鬟也在那个时候扑过来，将李韵抱住，苏婳这才将人解决。
“不怪你，不要哭了，”苏婳如今大脑还是混沌的状态，自然不想被吵闹。
丫鬟抹了抹眼泪，鼻子还是发酸，“是，王妃，您要是有事情，就叫奴婢，哦，奴婢已经让人通知了王爷，相信王爷一定很快就回来，要不，您先睡会，要是王爷回来了，奴婢再来叫您？”
山上有大夫，给苏婳看过，她只是风寒严重，但是因为怀孕的原因，不敢给她吃药，便只能是给伤口包扎了一下，让丫鬟用温水给她不断地擦拭身体。
苏婳如今身上也是湿漉漉的，浑身难受，“我知道了。”
至于刚才丫鬟说的是什么，她并没有听清楚。
丫鬟后退了两步，收拾了一下桌子边的乱象，接着又将一边炉子扶起来，将火生好，这才退出去。
苏婳的头，越发的沉。
整个房间，都像是陷入了黑暗，她抬起手想要揉揉头，可根本没有抬起来，便闭上了眼睛。
东方赫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丫鬟过了小树林，赶紧追上他。
“王爷，王爷，王爷！”
安北皱皱眉，当即要人拦住了那丫鬟。
丫鬟一脸着急，声音更是急迫。
东方赫摆摆手，让人松开，丫鬟赶紧跑过来，扑通跪了下去，“王爷，您总算是回来了，您去看看王妃吧！”
“她怎么了？”东方赫在外面一天，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苏婳的消息。
本以为，她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并没有在意。
如今看丫鬟这样，他的心猛地悬起来，颤抖不停。
可即便是如此，他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的波动，“说！”
安北却是更加着急，亲自上前，将丫鬟一脚踢开，“王爷问你话，你不知道回答？”
丫鬟被踢的小腹刺疼，满脸冷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东方赫眉眼冷森，转身就走。
“主子！”安北当即追上来，跟在东方赫的身后。
“我让你跟着了？”
安北脚步一顿。
丫鬟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也跟着小跑过来。
安北不能跟着，但是她可以。
“本王让你伺候王妃，几天了？”在苏婳门口，丫鬟跪在雪地里，身体发抖。
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就能对苏婳死心塌地。
他了解苏婳，不可能让人来找他，甚至是即便她有什么难处，这个时候，也不会找他帮忙。
所以，这是丫鬟的一厢情愿。
可苏婳这个收买人心的本事，的确是厉害。
他……为之骄傲！
丫鬟不敢乱说，瑟瑟发抖，在雪地里显得更加瘦弱可怜。
东方赫没有再问，转身去打开了苏婳的门。
房间内，除了门口炉火的一点光源，里面，漆黑一片。
安静地听不到一点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