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运天宫内典礼正行,这对于观法洲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新的承运天王还要受三天一洲的各处仙官们朝贺,自然是热闹无比,也让玉清应付不暇。
朝贺典仪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一道紫光歪歪斜斜的直接落在了承运天宫内。这种直接飞进大殿的举动是失礼的,一时引来了无数目光。朝贺的仪程大多要降身迎宾楼,而后列班朝见。而这位不速之客不仅直接飞进了承运天宫,还从法器上摔了下来,伏在地上无法起身。
坐在观法法王下手的玉清天王,原本带着热切的目光望着那道熟悉的紫光,但随着周易跌落仙器,一下子变得焦虑起来。就在此时,有众仙家引动法器照出了周易本相,一时间引得一片哗然。众仙家还以为来了何等了不得的大人物,想不到的是出现的竟然是浑身泛着黑气的魔子。
玉清脸色一沉,毫不犹豫的从宝座上站起,一个箭步就从高台上闪身来到周易身前。当她看到周易漆黑消瘦的面庞时,泪水止不住的趟了下来。
天宫中诸多仙官如何能允许魔子闯宫,霎时间安静有条的大殿内喧声大作。玉清抹去眼泪赶紧俯下身将周易护住,她真的害怕那些不明所以仙官们无事献殷勤,寄出什么仙器,来个先斩后奏。
可祂洁白如玉的双手刚刚碰到周易的身体就不由的抖了一下。周易那阴冷的身躯,好似万年的寒冰般传来了阵阵寒意。
此时,周易终于醒了。
“玉清,我来看你了。”周易睁开双眼,冒出了第一句话。
玉清的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襟,她一只手掩着面颊泪流不已。
“大喜之日,我这个样子本不该来的,可我怕……再也看不到你了。”周易也流泪道。
玉清使劲摇头,此时已难以说出一句话。这些时日她虽在观法身旁护法,但心里一直念着周易的情况。如今见了面,心都要碎了。隐隐的心中有些气愤,总是觉得天道不公,圣人何辜?
“前些天我二弟周继回来了,他是来向我们认错的,请你看在我的份上,以前的事就算了吧。”
玉清轻轻颔首道“你休息一下,切勿再说话了。”
她将周易缓缓放在地上,躬身跪在旁边,向上首两位天尊叩首道,“至虚大帝、观法法王,请您们快快救命!”言语呜咽,泪水长流。
至虚大帝和观法法王早就看到了周易,此时二人一同来到周易身前。观法法王亲自将玉清扶起,又查验了周易的情况,回头对至虚大帝言道:“大帝,周易恐命不久矣,须紧急处置,否则这具身壳会危害承运天乃至观法洲的!”
周易微笑道,“我曾听二弟说起,至虚大帝有个归虚炉,亦号半斤,我愿往之。”
“大帝——”玉清闻言呜咽,连连叩首,她拉着周易的手,使劲的摇,似乎在求他不要再说了。
至虚大帝捋着须髯沉默不已,他看了看吴离手中捧着的那紫金葫芦,又望望观法。观法似乎明白了,赶紧整了整衣冠,向那伏天稽首道:“还请伏天赐予周易太初金丹续命。”
玉清也明白了什么,赶紧转过身子对着吴离连连磕头。吴离见自家天王向自己磕头,明知是拜的伏天老祖,还是有些吃不住,他赶紧放下紫金葫芦,陪跪在旁。
那紫金葫芦闪出一道金光,疏着两个冲天锥的伏天老祖绷着脸,出现在周易前方,他也不理会旁人,背着手围着周易走了几步,看了又看,面上终于带上了几分和颜。
他只对至虚大帝道:
“大帝,这太初金丹,我曾赠与过他,但他的本体与金丹属性相冲,难以消受。”
至虚大帝叹道,“若如此,那如今怕是任何丹药都无法救治他了。”
玉清听了,眼神中充满绝望。
“玉清,事已至此,还需节哀,悲情若无节制却于修行有碍啊。”观法见状一旁提醒道。
玉清抹去眼泪,望着与自己四目相对的周易道:“若圣人均不得善果,我践行这样的天道,又有何益?”
伏天老祖一旁怒道:“何其荒谬?!你这个小丫头等恢复了真身,才知道天地大道的奥义,你说出此话也不怕将来会感到羞耻吗?!”
玉清言道:“若能护从世子性命,我愿舍弃一切道果,以证天地新道。”
至虚大帝与观法互相望了一眼,均不说话。
伏天闻言一时愣住,自语道:“舍我从新吗?”他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仙官,似乎有所领悟,低着小脑袋在地上不停踱步,忽又抬起头望着大帝道:“如此也算为末法寻了个新方向,既如此,且让我试他一试!”言罢,向至虚大帝和观法行了一礼,便消失在紫金葫芦前。
至虚大帝立单掌道,“恭喜伏天,贺喜伏天!”言罢亲自走上前将紫金葫芦从地上捧起,他回头面带喜色的看了眼观法法王,又看了看周易道:“我们走吧。”
观法也是满脸笑容,回身对玉清道:“你且好自为之,周易或许有救。”
玉清闻听喜极又泣,使劲的点头。
观法望了望这天清体透的承运天界,有看了看眼前的众仙官,脸色凝重道:“承运天界自三日后起封界,任何人不得进出,未得法令,不得开界!”
“尊法旨!”放眼望去,所有众仙家齐刷刷躬身施礼。
观法一甩袍袖,将周易收了起去,驾起祥云与至虚大帝离开了承运天界。
祥云七彩,威严万道。二圣驻足在祥云上,面色沉重,无人说话。途径南天门时,大帝一扬手止住了去势。二圣齐齐向下地上望去。
南天门前,周继正直挺挺的跪在台阶上,也不知在此跪了多久。他并未发现空中的二圣的存在,仍如雕塑一般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观法面色不豫与至虚大帝言道:“此子心性原本不稳,如今倒是托了周易的洪福,大帝,你看他如今可堪一用吗?”
至虚大帝笑道,“怎么,还是舍不得这个孽子徒孙吗?”
观法无奈道:“如今末法,且天道不彰,乱世之时,总需一个道法高强的护法严肃天条。”
大帝点了点头,“你心中所想也不为过,只是此子还尚需磨练,不宜操之过急啊。”
“唉!他既在此害了大日七徒的性命,就罚他在此跪立,顺便看守南天门吧。”言毕,观法与大帝隐去了身形。
观法与大帝回到了昔日的灵海宫内,十二枚龙眼大的清心丹被放置在一座金鼎之内。观法检视之后非常满意,他法袍一抚,周易的破烂身躯就出现在金鼎旁边。观法顺手从金鼎中取出一丸仙丹,施展法力喂给了周易。周易自始至终人事不省,生命气息比之在承运天宫时更加微弱。不过,自服了灵丹之后,好转不少。
至虚大帝将挂着紫金葫芦的龙头拐杖放在一旁,挽起了袖子,对观法道:“观法,还是用我的半斤吧,你这丹海炉怕是禁不住业火烤炼。”
观法叹了口气,毫不犹豫的将丹海炉收了起来。大帝从袖中掏出一颗环绕九道神环的小太阳-归虚炉。神炉出世,霎时间诺大的太源云宫被一股炽热的清风抚过,原本缭绕的仙云更是被一扫而空。
那一条条灵气不断聚集在太源云宫周围,浓郁的如同无形丝带,成片成片彩色祥云再次布满周围。轰隆隆,雷声阵阵,那方圆数万里一时间下起了灵雨。
见此奇景观法叹道:“仅是这片天露灵雨,就令我无数仙众受益匪浅,大帝慈悲。”
大帝微微一笑。
就在此时,南天门处妖气盈天。二圣神通广大,几乎同时知晓,一同望去。
大帝道:“你倒是有了个法力高强的好守将,不过有大魔善闯南天门这等仙家圣地,也实在是……时代乱了啊。”
观法也沉重的摇了摇头。
至虚大帝安置归虚炉,观法转过身来到了紫金葫芦前,稽首道:“伏天,你可想好了吗?”
那紫金葫芦闪了一道金光以作回应。观法流泪道:“其实你不必如此,我自会舍弃道果相助周易的,你若参与进来这反而会害了你。”
伏天只得显出身形来,“正如我们先前商量所言,观法乃观法洲之根本,若是你来做此事,周易又何必当初多此一举。而大帝牵扯甚广,更不可为。周易舍己为人,此乃大慈悲心,既前有楷模,我又何惧?”
大帝将归虚炉安置完毕,走来闻到此话,他忍不住上前将紫金葫芦捧起,赞道:“好一句‘前有楷模,我又何惧?’如此也算我一份吧。”
观法眼眶再度湿润,祂不再言语,俯下身子,大礼参拜二人。
至虚大帝上前将观法扶起,言道:“只是镇海夫妇各自承担了有四分之一,怕是有些过重,不如让伏天去登天台收回一部分,另外,我观他们的仙体遗蜕中仍有大量业毒残留,放在承运天也极为不妥……”
观法何尝不知,立刻向宫外传旨道:“命大德天王无量子前往承运天宫,取镇海百灵仙体遗蜕,葬于归墟。”那轰隆隆的法旨远远传去,犹如天雷滚于天际。归墟,为南海的海眼,任何神魔之物入之必烟消云散。
不久后,一男子声音自虚空隐隐传来:“尊观法法王法旨。”
观法又珍而重之的取出一张令牌,交与至虚大帝。大帝将紫金葫芦轻轻一送,伏天与那令牌就此隐去了身形。
伏天再现身便出现在了护道天山附近。登天台便在护道天山主峰之巅。
在护道天王转世离去后,登天台暂无主将看守。伏天亮出了通天令牌,护道天内一路畅行。
那护道天山与承运天山虽同为天山,但形势完全不同。承运天山为一座大山,山势较缓,而护道天山是一片大山,且山势多为峻险。群山环绕的中央,有一座巍峨巨大的主峰,登天台便是在此大山之巅。从形势上看,群山内高外矮,那些从山在主峰面前更像一个个的台阶。因此,也有大登天台和小登天台之称。而伏天此次要去的正是那山巅的小登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