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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横生灾祸

话说方腊家长了一朵奇花,甚是妖艳,随即便传得满村皆知,乡民们成群结队地来到方腊家,观赏看那朵奇花。

那朵花的确不是一朵平常的花,乡民们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奇艳的花,加上方腊绘声绘色地讲述这朵花的来历,乡民们心里皆吃惊不小,嘴里称赞不已。

方腊也为此洋洋得意,悠然自得。

忽一日,方腊家院门“咣当”一声被撞开,汹彪彪地闯进五六个衙役,胡乱推开了正在和方腊一同观花的几个乡民,随后拿出一卷黄纸,绕了一圈,将那朵奇花给封了起来。

方腊正待要问,衙役们反身围了方腊和几个乡民。

其中一个衙役,指着方腊吼问道:“拙!你这厮便是方腊?!”

方腊闻言,肚里暗怒,心道:俺乃漆园主,堂堂正正的方员外,如何成这厮了?然而,想到民不和官斗的古训,方腊硬是将满肚子的怒气忍住了,小心翼翼地答道:“官爷,小民便是方腊。”

“你这厮便是方腊就好!”一衙役吼叫道:“你这厮,扎起你的驴耳好好听着,此花乃皇帝所用之物,已被征收,你须好生看护,不得有损;否则,俺等认得你这厮是方腊,俺等手中的棍棒却是认不得你方腊的!”

言毕,衙役们晃着膀子,扬长而去。

方腊当众被训斥、羞辱了一番,顿觉颜面扫地,因此上怒火满腔,气得把牙咬得咯吱吱作响。

这是个什么情况?原来,大宋到了徽宗朝时,因徽宗皇帝热衷道教,喜欢兴建土木,修建园林,到处搜刮奇花异草,便在东南地界设了苏杭应奉局,当朝宰相蔡京派遣朱勔主持,专事搜刮花石纲;自此,江浙一带的乡民便遭了秧,每日里被朱勔折腾得苦不堪言。

那朱勔乃北宋时的一大贪官,与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李邦彦之流结为朋党,狼狈为奸,贪赃枉法,荒淫无度,私下里滥用职权,鱼肉百姓,将民间闹得乌烟瘴气,满目涂炭,民不聊生,被后世称为“北宋六贼”。

那六贼为保得自身利益,求得道君皇帝欢心,极尽阿谀奉承、吮痈舐痔之能事;那朱勔为皇上办事更是尽心尽力,不惜损坏乡民的利益,根本不管个是非曲直,但见谁家有奇花异草,便派了衙役,虎狼般地涌进乡民院内,以黄纸封之,宣称为供奉皇帝之物,要用心守护,不得损坏;否则,便是大不敬,轻者棍棒侍候,处予罚款,重者抓入监牢,刺配充军。

这等凶恶,谁人受的?!

那方腊世居清溪县万年镇碣村,贵为漆园之主,平时也是豪霸惯了的,忽然被衙役这般鄙视,像指使自家奴才一般,心里自是不舒服。

当时,方腊见来人如此无礼,好生愤怒,生了一肚皮的气;本待要发作,无奈是供皇帝所用之物,只好忍了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方腊丝毫也不敢马虎,不分昼夜,与浑家邵氏、儿子方天定、方亳、女儿金芝、银芝轮流值守,指望着将奇花安全交付,免了一顿棍棒侍候。

因为玄虚长老有过明示,让方腊小心防备,莫让风水雨打了此花;因此,方腊特别小心,专门给此花搭了棚,提防风雨侵袭。

又是几日,平安无事。

不期想,随后几天里,暴雨倾盆,直下得天昏地暗,水漫金山。

好在有个棚防护着那花,倒是没让雨水打着。

方腊暗自得意,心里暗道,幸好提前防备,若不然,这番雨水,定然打折了这花。

方腊正得意着,雨水天竟卷起了龙卷风,把方腊搭在花上的棚给吹散了,那雨水噼里啪啦的,直把那朵供皇帝所用之物的奇花,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不成体统,最后就只剩下个茎秆了。

方腊一家见皇帝所用之物的奇花没能看护好,被雨水给打没了,顿时傻眼了,哇哇地哭叫了一场,随后便心惊胆战,惶恐不可终日,万般无奈下,也只好等着一顿棍棒侍候了。

又过了几日,雨过天晴,红日高照,风清气爽,一帮衙役逍遥而来,来取供皇帝所用之物的奇花。

那帮衙役进了方腊家院门,见那奇花已七零八落,凋零而死,只剩下一个胳膊粗的茎秆,孤零零地突兀着,大为惊愕。

一名衙役一把拉过了方腊,斥责道:“拙!大胆刁民,皇帝万岁山专候此花,你怎地把皇帝的奇花给弄死了?”

方腊被衙役拉得站立不稳,又闻听道是把皇帝的奇花给弄死了,心中虽是惶恐,但考虑这花长在俺的院子里,衙役们也没给俺一分钱,怎地俺的奇花就变成皇帝的了?!方腊心中有点委屈,嘟囔着说道:“官爷,是不是搞错了?这花出在俺家,乃是俺的,怎地就成……”

“拙!”不待方腊说毕,领头的衙役大吼一声,跳将过来,举起手中的木棍,瞅着方腊的头,劈手便打将下来,嘴里骂道:“你这个不懂尊卑的蠢货!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皆是王土,这花怎地就是你的?这花既算是你的,也得是皇帝的!包括你这个人,也得是皇帝的!”

方腊见棍棒打将下来,急躲,头上倒是没挨上棍棒,肩膀替头挨了。

挨了一棍,方腊恐极,忍住疼,忙求告道:“各位官爷,非是腊不精心守护,实乃天降大雨,风急雨骤,打死了奇花,小民也是万般无奈。”

衙役闻言,更怒,跳着脚,厉声骂道:“拙!大胆刁民,你这番言语简直是放屁!同样是天下雨,偏花被打死了,偏你活得好好的?!无赖刁民,巧言狡辩,甚是可恶!来人,把这厮扯翻了,着力给我打!”

其他衙役闻令,“耶!”地吼叫一声,不由分说,虎狼般围了上来,拉胳膊扯腿,放翻了方腊,摁在地上,抡圆了棍棒,噼里啪啦一阵,直打得方腊的屁股皮开肉绽。

打毕,一衙役拿出了算盘,噼里啪啦乱拨一阵,吼告道:“大胆刁民方腊,扎起你的驴耳好生听着!皇帝奇花一朵,价值十金,刁民方腊,无辜损坏,责令照价赔偿,限期十天,不得有误,否则押入县衙,待凑齐赔金,方可赎回!”

宣告毕,跳将过去,踢了方腊几脚,又怒瞪了方腊一眼,好叫他害怕,赶紧交纳罚金,然后骂骂咧咧地去了。

衙役们走后,方腊一家抱成一团,呜呜咽咽,哭将起来,直哭得昏天黑地。

那段时间,整个清溪县,莫不是如此,被打骂盘剥的绝非方腊一家,人们聚集到一起,无不是痛骂朱勔的,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方腊被棍棒打得皮开肉绽的屁股稍微长好点后,不敢耽误,忙备齐了十两金子,忍着屁股疼,踉跄地赶到县衙,交付了赔偿金,心里稍微安稳了点,方才慢腾腾,走走歇歇,往碣村家中走去。

路途上,碰到许多乡民,皆是诉说花石纲之苦的。

方腊一边往碣村走着,一边就想着被打被讹之事,越想越悲,越悲越伤,便于道上哭了起来。

乡民们见状,围了过来,有识得方腊的,便道:“方员外,俺们贫苦人家被盘剥倒也罢了,您堂堂的大员外,也被盘剥殴打?”

方腊闻言,更觉没脸,心中的积怨就更深了,暗中便有了造反的想法。

这方腊也是个有诡计的人,他也晓得朱勔凶狠残暴,贪得无厌,把乡民们欺压的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就到处煽惑百姓,鼓动造反。

那乡民们早被朱勔欺压得苦不堪言,满肚子的怒火,遇到有人挑头闹事,焉有不响应之理?

出师有名,得道于天。古时候,凡成大事者,皆有个说法。陈胜吴广起事时,托言是“鱼腹丹书篝火狐鸣”;张角起义则找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这方腊苦思冥想,也找出了煽动诱惑人心的说法,安排儿童歌于街巷,道作:

十千加一点,冬尽始称尊。纵横过浙水,显迹在吴兴。

十千是隐寓万字,加一点便成方字;冬尽为腊,称尊二字,无非是南面为君的意思。纵横二语,更是明白了解,没甚奥义。观此二语,见得方腊本意,不过欲扰乱苏、杭,并无燎原之志。

那些乡间愚民懂个甚!加之被朱勔盘剥得精光,正恨朱勔切骨,巴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内心中早已有了反意,再听得街巷间儿童歌谣,直道是天命所至,将方腊视为非凡之人,想必是未来之主。

随后,方腊登高一呼,乡民们一呼百应,一唱百和,陆续引集,聚于帮源峒,揭竿起义,大闹东南。

清溪帮源峒乃是方腊的根据地。

这场乱事,皆是被花石纲给招惹起的,也恰恰是这场乱事,动摇了赵氏天下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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