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泽山县城南,大泽山的山脚下有一处小寨子。依山靠河而建,这条河也有几丈深,一年四季水流不断,冬季也不结冰,端是神异。
据寨子里老一辈的人传说,仙人曾在此河落脚,后来便称此河为仙人河,依河而建的寨子是拜见那仙人的凡人们所建,便称作了仙人寨。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虽然还有一些寒意,但是山间形式各样的鲜花已经开了,河边两人粗的柳树也抽出了新枝,林间密密的翠竹也窜出老高。
晨曦时分,太阳升起,寨子里也飘起了袅袅的炊烟,在寨子中间的大操场上还传来了孩童锻炼的有节奏的号子声。
晨曦清雾炊烟鲜花山川河流翠竹柳树好一处世外桃源。
寨子依山靠河而建,四周又有粗大竹子所建的高大围墙,外围竹子顶部削尖,内部厚土建墙,门口两侧又建有高大的塔楼,时刻有武士在放哨,围墙上还不时有几队巡逻的武士走过。
这些武士身穿兽皮护甲,手提各式武器,各个身材雄壮,一股凶悍之气扑面而来,领头的甚至像是五级武士。
仔细看去,寨子的大门和围墙上有很多抓痕和残留的箭痕,门口地面的土地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围墙的竹子也已经不是翠绿色,而是变成了褐红色。
这仙人寨像是像是时常经历凶险的恶战,在这晨曦之中,在血色的映衬下,整个寨子仿佛又变成了历经征战的勇士,随时暴起,守护自己的家人。
在寨子内的后方有一处翠竹围成的院子,竹子上还带有青青的叶子,还在生长。院子内有几间用粗大翠竹建起的屋子,屋内虽陈设简单,但是异常整洁,屋外绿意盎然,气势不凡。
屋子一侧有一个厢房,里面摆放了些瓶瓶罐罐,厢房正中间有一口大缸,装满了浓浓的药汤,厢房屋子里充满了一股刺鼻的药味。
院子中间有一颗两人粗的老柳树,柳树下的地上躺着一个头发如鸡窝,衣衫不整的汉子在呼呼大睡。
院子一侧还有一片菜地,正有一个瘦小的女孩在地里忙碌。
在院子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小型的练武场,场地平整,刀枪剑戟等诸般武器齐全,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碾子散落在一旁,石碾子把手上异常光滑,一看便是有人经常使用。
在另一间屋子里,有一张木床,十六岁的霍云正躺在上面似是在熟睡中,但是却眉头紧锁,冷汗淋淋,本该盖着的被子已经掉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抓住下面的粗布床单,身体不停的抖动。
忽然“啊”的一声,霍云翻身而起坐在了木床上,剧烈的喘息着。
屋外在院子里忙碌的女孩听到霍云的喊声,丢下手中的家什儿,一路奔跑进屋内,边跑边喊:“又做噩梦了,师兄别怕,师兄别怕,菲儿在这,菲儿在这。”
瘦小的女孩儿,奔到霍云身前,也顾不上擦擦沾了些泥土的手,就把霍云拥在怀里,轻轻的拍着霍云的后背,片刻后霍云才渐渐平静下来,慢慢推开自己的小师妹凌羽菲。
霍云抬头对小师妹说:“菲儿,去给我打盆水来。”
凌羽菲拿起床头一旁挂着的毛巾,帮霍云仔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转身打水去了。
不一会儿,凌羽菲端着一盆温水,走进屋内,放在了一旁,抬起红扑扑的小脸问道:“云师兄,是不是又做那可怕的噩梦了”。
霍云揉了揉身旁女孩儿的头发,轻声说道:“不妨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说罢便起身下床,穿起挂在床头的粗布麻衣,来到水盘旁,准备洗把脸清醒一下。
霍云看着盆中清澈的水面,水面上浮现出一张清秀的脸,有些书生气,却又棱角分明,一脸坚毅,只是脸色有些发白,露出了一些疲惫。
水中波纹荡漾,水面一阵波动,倒映着的脸仿佛又变成了梦中的影像。
碎片化的影像在水中闪现:
电闪雷鸣的雨夜。
血腥杀戮的修罗场。
光头马车肆意横飞的凶残剑气。
印入眼中的都是血红色。
雷声惨叫声暴雨声尖锐的嘶鸣声轰然纷迭而至,卷入耳中。
自己就像个盘观者,却又像个参与者,身在其中,想伸出手去拉,却又什么都动不了。
想要发出声音,却又像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最后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在电闪雷鸣中那巍峨巨大的身影。
梦中的画面像是很清晰,却又很模糊,使劲去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霍云使劲摇摇头,水面上又变成了自己的脸,这才把头浸到水中,半晌后抬起头,回头接过师妹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把脸,才感觉自己清醒了很多。
揉了揉小师妹的的头发,问道:“菲儿,我爹呢?”
菲儿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头发,使劲儿挺了挺小胸脯,娇嗔道:“师兄,不要再揉我头了,我都长大了,邵姨说我再过两年就能嫁人了。”
邵姨是外面逃难来的寡妇,被师傅外出狩猎时救回一命,喜欢两个孩子,家里又只有霍云的师傅和父亲两个男人,没有女人,父亲还时常疯疯癫癫,不言不语,邵姨就时常来家里浆洗缝补,照顾两个孩子。
霍云看着这含苞待放的小姑娘,笑道:“好,好,好!菲儿长大了,菲儿长大了。”
菲儿这才转嗔为喜,拉着霍云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的大树下,指了指树下躺着的衣衫不整的汉子,说道:“喏,这不是么。”
霍云摇了摇头,俯身推了推地下的汉子,喊道:“爹,你怎么又睡这了。”那汉子翻了个身,双臂抱住了霍云的腿,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面色又有些痛苦的睡去。
霍云无奈,俯身抱起父亲,捡起地上方才父亲玩耍的木剑,往屋内走去。
霍云和父亲是在十四年前,仙人河发山洪,被师傅广雪风从仙人河里捞出来的,当时父亲浑身伤痕,趴在一根朽木上,已经奄奄一息。到是霍云被父亲固定在朽木上没有受到冰冷河水的浸泡。
父亲被师傅救回一条命,但是身体损伤很大,精神也像是受了刺激,时常疯疯癫癫,不言不语。但最是要紧霍云,只有霍云在跟前时才能稍微安静。
霍云的名字还是师傅从霍云的脖子上找到了一枚锁片和半枚带血的玉佩,锁片上写着霍云二字,还有生辰,想来这便是孩子的名字,便称作了霍云。
广雪风虽是一名修炼有成的武士,但也是孤身一人,霍云的父亲又时常疯癫,便把二人留在身边,霍云就这样被广雪风养大,对霍云来说师傅可谓是如父如母。
待到霍云大些,便正式拜了师,收了徒弟,开始教导霍云修炼。
小师妹凌羽菲,是霍云六岁时和师傅在仙人河边锤炼身体时,发现了河中漂来的小姑娘,也被师傅捞了上来。
广雪风名字虽是很有些诗意,实际却是个满脸虬髯的魁梧壮汉,据说祖上都是武士,广雪风出生时,爷爷喜欢些诗词,便请家里的秀才先生给起了这个名字,从小就被家里拉着读书写字念诗,字是认识,诗却是作不出来。
捞上来小师妹时,广雪风觉得自己那几年总是捞人上来,不是汉子就是孩子,觉着自己为啥没捞个大姑娘上来,还甚是惆怅,诗兴大发的准备赋诗一首,愣是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
小姑娘看着比霍云小些,也不知道多大,脖子上到是也挂了个写着名字的玉佩。衣服虽然有些破损,但是用料考究,广雪风猜测可能是哪里的富贵人家糟了土匪或是妖兽。
小姑娘受了些风寒,身体有些冰凉,霍云抱在怀里在火堆旁捂了一夜才缓过来,自此对霍云格外依恋,后来也无人来寻找,广雪风便养在了身边,也收了徒弟,跟霍云做个伴。
霍云把父亲身上的土拍掉,放到隔壁屋里的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便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