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分,倚梅千方百计将采繁挤兑在上房密室,不许走脱。直到凌晨,丫头婆子们快起床了,才与采繁匆匆回去。
采繁一心只想快点回去,再把雷公藤设法放些在清梦屋里,检查一下有没有不利于自己的证据。可谁知半路上,温湄拦在路口。
“采繁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清梦被带去了上房,竹心昨儿又冒了风寒病倒了,我想给李家小姐送个信儿,烦你和陈妈走一趟。”温湄招手叫道。
采繁道:“一大清早去搅吵李家小姐做什么?”
“因为姨娘昨儿吐了之后,喝了药睡下了,今儿就发热,我们忘了问苏大夫住在何处,还得请李家小姐再劳动一回。”温湄说道。
采繁看一眼倚梅:“叫倚梅姐姐去吧,我身上也有些不好,倦得很,想回屋躺躺。”
“倚梅还有要事,还是你去吧。”温湄坚持道。
采繁又咬了咬唇,忽然说:“既然姨娘不好,陈妈怎么不在屋里伺候着,反而要出府?”
温湄作色恼道:“叫你出府就出府,东问西问干什么?耽搁了我姨娘的病是好玩的吗?”
一句话骂得采繁泪水盈盈,心中气苦,她比温湄大上七八岁,却要受温湄训斥,她想她自己原本是和温湄一样的小姐,如今落到这个地步,真是令人心冷。
想到自己熬过了今日便是姨娘,采繁又硬气了几分,说道:“是老爷叫姑娘作此安排的吗?或者是二姑娘吩咐?但我瞧着都不像,别是姑娘自己乱做主张,诓骗陈妈丢下姨娘?我说陈妈啊,三姑娘丁点大的人,这样大事你还是听老爷和姨娘吩咐,不要随着三姑娘来。”
那“”陈妈“瞪眼道:“三姑娘难道不是我们主子,别看人小,见识可真不小,你焉敢不敬?三姑娘让你去,你快跟婆子走,还磨蹭什么?”
采繁嘘一口气,还想争取:“陈妈一个人去也够了,何须定要我去?”
她们纠缠不休,而温晏一早起来,听说那下药害人的丫头已经带到上房审问了,便过来看看究竟如何。在路上便碰见她们吵闹,诧异道:“湄丫头在这里干什么?”
“正要过去给母亲请安,爹,姨娘怎么样了?”
“还昏睡着,无事,走,我们一起去看你母亲。”
温湄使个眼色,陈妈和倚梅便一边一个挽住采繁,一同跟着温湄去上房去,采繁忧心如焚,却不能说出口,大冷天里竟是汗如雨下。
温晏到了上房,王氏说:“那丫头抵死不认,我正要着人去她房里搜查,怕惊扰了林姐姐,还没敢下令,老爷来了再好不过,请老爷定夺吧。”
温晏道:“那丫头带来我看看。”
清梦被押到温晏眼前,一双眼眸凛然冰冷,昂头道:“老爷,奴婢是冤枉的。”
王氏道:“她就这个样,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爷,我看还是得搜出证据,才能叫这丫头心服。”
“好,我们去信芳阁。”
一行人来到信芳阁清梦和竹心的居室,王氏命人翻了个底朝天,居然没有找到雷公藤,仔细看了清梦的鞋子衣服,也干干净净,绝无药粉。
王氏眼睛瞪得有如铜铃,采繁脸色死灰,不搜出害人的雷公藤温晏岂肯干休,接着就命搜查整个信芳阁。
采繁的枕头底下压着几根干枯的雷公藤,抽屉里有包药粉,也是雷公藤。温晏锐利地盯着采繁,采繁只觉昏天黑地,哭喊出声:“老爷,这不是我干的,有人、有人栽桩奴婢啊!”
“是倚梅,一定是她!她为了帮清梦脱罪……她昨天还拿着雷公藤问我!”
“哦?是吗?昨天倚梅在哪里问你?如何问你?你从实招来。”
“我……我本想去上房找夫人求情,想求她放了清梦妹妹,倚梅就……”采繁断断续续说着,忽然发现编不下去,是啊,倚梅为什么要巴巴地拿雷公藤来给她看?
倚梅似笑非笑接茬:“哼,好蹩脚的谎话,也想拉扯我下水?照你这么说,我用雷公藤害姨娘,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特特地跑到上房拿给你看,告诉你是我下的手,再放到你屋里?你用脚指头想想我有这么笨吗?”
温晏也满腹疑惑,说:“对啊,倚梅有什么理由要做这种事?”
“她、她害过林姨娘一次,老爷忘了?她卖过二姑娘!”采繁此时孤注一掷,顾不得了,抓住话缝儿就喊,仿佛不大声就显不出这是真的。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专门跑去告诉你,让你发觉是我下手?”倚梅紧咬不放,又对清梦道,“妹妹,你好好认清你的采繁姐姐!你到如今还不肯说句话么?”
清梦眉框一挑,说道:“老爷别被混过去,如今证据凿凿,是谁做的已有定论,别听她东拉西扯。昨儿是倚梅姐姐发现了她的阴谋,拿雷公藤去和她对质,本想给她一条自新之路,盼她收手。谁知她执迷不悟,我们也无法相救。”
“她昨天根本不是来为我求情,而是来劝我顶认罪名,老爷问问夫人门上的丫头便知,我是什么时候被带到上房的,而她又是什么时候去的?我前脚进暗室后脚她就来了,难不成她能飞过去不成?”
清梦一席话提醒了温晏,他忙命传上房昨天站门口的丫头来。
小丫头子来了说:“清梦姐姐是子时六刻被押来的,清梦姐姐刚进去一忽儿,采繁姐姐就来了。”
温晏道:“你看见采繁进去做什么了?”
小丫头正要回话,说:“进了客厅,给夫人磕头……”王氏一声断喝打断:“好了!你还不认罪么,采繁?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采繁脸如死灰,又望向清梦。
清梦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温晏恼怒,大喊:“采繁,原来你这等可恶!当年我怜你孤苦,你却这样报答于我!”
发作了一通,温晏对王氏道:“这丫头交你处置,革去她大丫鬟的身份,发配去杂役房做苦役罢。”
王氏敛眉:“老爷不用操心,妾身晓得。”
王氏带着采繁和她的人走了,清梦冷眼望着她们的背影,叹道:“若无所求,更有何损?可怜姐姐想要的未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