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次开河口的壮夫,必选本县之人,他们为了妻儿老小,能用上十二分劲,拧的成一股绳!”陈奇泰道。
“还有一事,这棘浦县全无能战之兵,将来若涂陀部来袭,只怕所有努力废于一旦。”陈奇泰继续道。
“这虑的极是!我有一个想法,前朝与本朝初期,为消灭那些游牧部族对关内的滋扰,皆建有强大骑兵,事实也是占据了上峰地位。及本朝后来骑兵渐渐衰微,游牧部族再度犯关,而内乱亦生。可见骑兵之机动,之强,其数量虽不多,对国家之稳固,敌军之震慑,却具有莫大的作用。”
“想而今边镇及关内诸军,数以十万计,每日消耗钱粮无数,如此虚耗,国困民穷。且因,兵力较多,君王猜忌,相互掣肘,乃至于将乱兵弱。更兼兵士过多,训练无方,兵甲粗糙,战力低下。可见,兵不在多!越多,反而战力越低!”
“若练的精兵猛将,不需多,只需极精锐,专克敌军弱点,便可形成威慑,左右战局。且其钱粮消耗自然不会多。”
“至于城池守备,常备军不宜多。应在百姓中挑选健儿,时时操练,成备用军。即为当地百姓,守土安民,乃是分内之事。如此成军,可减少大笔军资,亦可增强战力。”许桃道。
“这就彻底改变了以往以兵多寡为取胜之道的方式,转而向着精锐决定战局的方向走。”樊天罡思索着,这种思路其实并不是许桃独有,历史上多有这种精锐方向的阐述,但最终基本都以失败告终,或者根本就没有施行过,盖因,再精锐,也敌不过数量之悬殊差距,当最终形成战略包围,便如瓮中之鳖,坐以待毙了。且自古及今,因帝王心术,朝堂争斗,相互掣肘,自无法集中力量建这精锐军团。
樊天罡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哈哈,天罡,这一次,我想要组建一支绝无仅有的精锐军!具体的构想,我还要细思。”许桃笑道。
“这个我支持!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陈奇泰和伍三斗道,樊天罡虽然提出了疑问,但支持是一定的。
“另一个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是土地问题。一旦河道有了水,土地便会种起来。历代以来,这土地兼并问题往往是导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的重要因素。”陈奇泰道。
“奇泰是不是已有了方法?”许桃道。
“土地兼并问题,主要与两个方面有关。一个是课税重,致使百姓最终卖地。一个是土地监管不力,私人买卖土地,致使不知土地状况。”
“这课税重的问题,应尽量减免土地税量。转而发展工商,从工商流转中获取主要税源,这样就最大程度避免了土地流失问题。”
“土地监管,这个要严禁私人买卖,否则以重罪论处。且土地稽查,应由村一道始。”
“关于土地,涉及诸多方面,我只捡这两个最紧要的说。”陈奇泰道。
“还有便是这工商!”陈奇泰道:“无论是建立精锐军,还是税赋问题,工商都至关重要。哈哈,我家世代经商,对其的重要性,还是略知的。”
四人相聚一处,不知不觉聊了一日之久,从开河道,到军备,到土地工商,再到政教人口,事无巨细,几乎都进行了探讨,只因这事关今后棘浦县的总体谋划,互相依赖,不得不提前制定。
四人计议已定,第一件事,便是规整土地。
四个人亲自上阵,一个乡村一个乡村的走,将土地归属,土地分布,废弛情况,及至于河道走向,最后汇总成了一张河土图。
县衙出了告示,凡是已有主的土地,皆保持现状。除此之外的土地,皆收归县衙。棘浦县十室九空,土地早已荒芜,自然是没人有疑义。
此事完成,县衙贴出告示,征集民夫修河道。
连水都没有了,那些干枯的河道修了有什么用?这县尉大人莫不是疯了。
只是管不管他疯,修河道管饭吃,但是规定所修河段需得三日完成,不得早完工,亦不得晚完工,若能做到,便奖米粮。对于饥不择食的百姓们来讲,这就是最大的吸引力,俱都争着抢着来做。
于是这修河道便通过乡村里长就地募集当地村民进行整修,人多力量大,且三日足够,但是修完了不能休息,就又反复修补。
修缮河道细务皆出于伍三斗之手,与未来土地之划分相合,四人在全县日日奔波,可谓辛劳。
那些百姓们几乎一辈子也看不见这在本地高高在上的县尉,而今几乎日日可见其踪影,在田间地头出没,一时间,平添了莫名的信心,谁也不知道清算土地,修缮河道有什么用,但都心中有了那么一点说不明的火苗。
于是,百姓们干的更加起劲,把这些活当成了自己的事来干,质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修缮河道已毕,县衙紧接着贴出告示,招募百姓开河口。
这一下就炸了锅了,忙活了前边那些,原来是为了开河口,虽然早有人想到这一点,但任谁都不敢信。谁不知道那河口是动不得的!
观许桃上任以来的所作所为,上任第二日就以下犯上审问了县令,抓了盗匪,其后又亲整土地,修河道。百姓们没来由的便觉得这位县尉说干什么,那咱们就干什么!
于是这百姓踊跃前来。
太安县,自从堵上了去往棘浦县的河道,明显的土地更加肥沃,庄稼长势旺盛,即便当地多是勋贵家的田,只是几乎每年收成都好,人人过的不错,更有很多棘浦县的人,偷偷跑到太安县去当佃户。棘浦县毕竟是越来越贫瘠,官吏乡绅挡也挡不住百姓的迁移,也只得睁只眼闭只眼。
张二娃照旧的在太安县邻近棘浦县的县界上放着牛,这里的草长势好,牛吃了也长的壮硕,特别是那个被堵死的河口上,很多放牛娃喜欢把牛放在这里,就自去玩耍了。
张二娃站在这个宽阔的河口上,河口这一面是太安县,郁郁葱葱,河口那一面是棘浦县,一片土黄色。他不知道这意味着啥,他就是很奇怪,为什么这条河水就不流向棘浦县呢?否则,都可以去棘浦县放牛了。
孩子总是纯真而美好的!
张二娃看着这片黄土地,远远的大地上逐渐的出现了很多人,非常非常多的人,他目前的数数能力还数不过来。那些人手里都拿着各种农具,柳框,铁铲,铁钎,木锤,各式各样。
他们直奔河口而来,这是要做什么?一群人在一起的威势着实太强,张二娃吓的赶紧赶着牛从河口一路奔走,站的远远的看着这群人。
只听一个响亮的声音道:“挖!”
张二娃看去,那是一个穿着官袍的年轻人,正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把椅子上。
这群人拼了命一样的干着活,人太多,这河口封堵的地方很快就被挖的一个坑一个坑的。
太安县远处侍弄庄稼的雇农这时也被这动静震惊了,他们奔跑到河口看了看,惊呆了,而后迅速的往太安县跑去。
“都给我住手!”河口距离太安县城相当远,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县城里住着,在这里的都是些寻常管事。
没有人听他的,因为这位坐在椅子上的县尉大人说了,他不说停,谁也不许停。
几个管事的人终于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官员。
“大人,不知何故要挖这河口,不知大人是否清楚,这里河道是谁封的?”那些管事阴阳怪调的道,其间威胁意味甚浓。他们就算是勋贵家的一条狗,那也是勋贵家的,就算这太安县的县令,见了他们也都是客客气气。
“扔河里去!”年轻官员轻轻道。
立时上来十余个壮汉,不由分说将他们架起来扔到了河里,看的一众挖河口的百姓放声大笑。
幸好,太安县河水多,这些管事多少都会些水,挣扎着爬到岸上,一个比一个快的奔跑着远去。
这些管事有的去县城找人,有的在本地纠集雇农,过不大会,这河口上便聚集了数百雇农。
河口眼看着就要挖开了,这时,只见一溜烟尘,马蹄声阵阵,太安县的大老爷们来了!
“住手!”太安县来的人除了一群穿着锦绣的大老爷们,还有穿着官服的县丞,县尉,差役们。
那些大老爷们倒像是本地的主宰,官员们反而成了陪衬。
可惜,正在拼命挖着河口的百姓们,是不会听这些大老爷们的话的。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县尉,竟敢在此挖河口!”大老爷们将矛头对准了这个椅子上的年轻县尉。
“扔河里去!”县尉轻轻的道。
这些大老爷们站在最前边,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年轻县尉,指着鼻子道:“胆大妄为!我看谁敢?”
他们的话显然没有年轻县尉有影响力,这次涌上来数十个百姓,从头到脚抓了个结结实实,二话不说就要运到河边扔去。
太安县的官吏们可吓坏了,他们头一次见这阵仗,头一次见有人敢对这些大老爷们像扔落水狗一样往河里扔。
“住手,住手!”县丞急了,万一真扔进去,他这个乌纱帽也不用要了,赶忙命官吏们排成了一排去阻止。
可是他失算了,数十个百姓,可不是他区区十几个官吏能拦得住的,这些平日里对他们这些官吏见了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的百姓,今天没了魂一样,浑然不顾,硬生生挤过去,将这些大老爷们扔到了河里,“噗通,噗通……”作响!
“快!救上来”县丞没办法,既然扔进去了,赶快救上来。
大老爷们有的不会水,差点沉下去,幸好这些雇农水性好,给救了上来,当真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些大老爷们可不信邪,就你这么个芝麻大的县尉,管你背后是谁,看遍本朝,还有谁比他们的主子更勋贵,这些土地,可都是君王封赐的。
不过这次大老爷们学聪明了,他们站在官吏们后边,对着许桃大叫道:“你到底是谁,封这河口的人你惹不起,还不快快住手。”
他们眼看着这河口就要被挖开,一旦挖开,他们在主人面前也是百口莫辩,此时也不再过于张狂,而是变了语气。
可惜,这位年轻的县尉根本没有看他们,他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正被挖开的河道。
尤其是这河口里的土并没有浪费,只见有几个泥瓦匠正在那里加工土坯。
“你们都给我上!”大老爷们对着雇农们大喊道。
那许桃背后是正在挖河口的棘浦县众,面前是太安县众,穿着一身锦绣官袍独坐于中间,一夫当关。连这些大老爷们都被扔到了水里,这些太安县的官老爷们都不敢向前,他们这些雇农又如何向前?
众雇农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人上前,把众老爷气的大叫。
此时,太安县县令终于到了,他气喘吁吁的爬上河口。只见大老爷们像极了落水狗,瑟瑟的站在官吏们后面。
“住……”县令还没有说完话,只见那河口破了一道口子,河水刹那争先恐后的涌向了陈旧的河道,试图去重现昔日荣光。
“哦,哦……”挖开河口的百姓们欢呼着跳进河里,跳跃着,痛饮着。
“你知道惹上了什么麻烦吧?”县令向年轻的县尉道。
“什么麻烦?”年轻的县尉终于开口了:“这河水本就是流经棘浦县的,我只不过是把有人做的错事给纠正过来,造福棘浦百姓。”
“你……真是太年轻了,不知道轻重!”县令倒像是在谆谆教导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