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来到了棱镜大楼外围的一片草地上。借着树丛的掩护,她避开了一个保安的视线,以及头上白色的死神。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但在变数不断的现在,如果不够小心谨慎,自己终将深陷泥潭,不过迟来了而已。
这是珞教给自己的。尤其是现在,很有信服力。
她不想动这些保安,一旦他们被发现少了人,这里便会进入全面戒备,自己的存在也会跟着暴露。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他们的一根头发。
趁着保安走远,在视线的死角处,伊莎如同一只黑猫,轻灵着溜到了大楼的外墙跟前。离这里最近的一个监控摄像头拍不到这里的实况,她大可以放心。然后她做了一个常人不敢想,甚至会害怕的事情:
爬一堵垂直高度近两百米的墙。说爬却也有些不实,因为实际上,她是在一段小跑加速后,两脚踩上了墙,向上高速飞奔,没四肢全用。疯狂的现实,有种给人在玩游戏的错觉。
有谁会想到有人能在大楼的外墙上跑酷呢?如果不是没有无人机进行低空巡逻,伊莎还不打算用这种方法。有了BLEX的体能强化,以及以前珞的言传身教作为基础,自己事先换上了鞋底经过处理,增大了抓墙力的靴子,并且特意避开了玻璃幕墙,防止用力过猛一脚踩碎玻璃摔进大楼,她大可以这种外人看着心惊肉跳的方式,前往大楼的天台。
从那里进入大楼内部,可以避开很多麻烦,算是最便捷的方法。
夜晚的凉风,在她飞奔间,成了一只狂怒的猛兽,扑在她的脸上,啃咬起她的身体,但这不影响她的行进速度。
两脚一蹬,犹如一枚炮弹飞到空中,平稳落地没发出任何声响,落地的冲击力连让她嗯哼一声的资格都没有。她很快来到了楼顶。自己俯瞰四周,夜晚的霓虹灿烂,远处的热闹纷纷,她都尽收眼底,望着脚下的蚂蚁走动,一种君临天下的兴奋油然而生。
回过头,望着前面一排露出半截的排风管道后方,两个下行的入口鹤立在那,估计被锁死了。她笑着选择自己需要的那个,一脚踹开进到楼里,跟着回旋的楼梯下到顶层。
来到顶层,她贴在拐角处,身后两个保安正背对着自己,堵在必经之路上,她避无可避。借着强化的听力,她能轻易知道他们在商讨什么:
“明天我儿子就七岁了。”是日文。所幸她听的懂,她隐约记得是肖恩教给她的,虽然挺有用,但她依然恨他。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你打算怎么给他过生日?”
“还没想好。我打算请个假陪我儿子玩一天。”
“挺你。”
伊莎扭过头,两个保安前面的墙角,一个监控摄像头在工作,这种型号监控范围有限,最远处正好到保安的身后。如果解决他们,自己势必会暴露。
不过还好,这在自己的预料中。伊莎记得珞教自己的黑客技术,从怀里摸出一台便携式计算机,哪怕只有一只手腾的出来,五根手指也非常轻巧的在模拟投影键盘上蹦跶着,投影荧屏上面的代码新旧交替。
搞定。关掉计算机放回原处,伊莎在原处安静等待。像只蛰伏着等待猎捕机会的野狼。
突然间,过道里的灯全灭,突然的黑暗让两个保安猝不及防:
“停电了?”
“不清楚······”
伊莎躲在角落暗自窃喜,她骇入了供电系统,让其超负荷运转,估计现在电路已经被烧坏了。那也意味着监控系统已经瘫痪,只有这些移动的人肉眼,难度减少很多。
很快,他们胸前的对讲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这里是监控中心,估计是电源供应异常,我们已经派出了维修人员前去察看情况。所有人,保持警戒,一旦发现异常立即汇报。”
“收到。”
这样的黑暗对伊莎来讲无关紧要。有了BLEX强化视力,只需一点时间来简单的适应黑暗,对赶路没有太大影响。至少,面前两个人的轮廓已经开始清晰起来。
她甚至还听到保安的心跳声在加速。虽然微弱,但是很急促。
适应了黑暗,她的脚轻点几下,无声无息直逼他们而去。在另一边,两个保安才刚刚从防弹背心上面取出手电筒,打开开关,一个保安只觉背后发凉,突感不对扭过身来。手电的光照下,一个黑影正巧来到自己的身后,突然向下一沉转了个弯来到自己身侧,一套动作流畅之极。他连那人样子都没看清,便在对方的手刀下眼前一黑。
另一个保安刚想抡起自己的电棍,被伊莎一把抓住手腕,任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气,那只手动弹不得。后者只是一声轻喝,膝盖顶在他的小腹,他两膝一沉跪下的瞬间,伊莎又是一记手刀敲在他的脖子,他昏死过去。
她还是手下留情,稍微控制了力量,否则就凭她以往的力道,他的颈椎就要断了。杀他们是可以,可没这个必要。
“很不错。”珞的称赞在她脑海里回响。
“多谢夸奖。”伊莎将两个昏迷的保安拎起,丢进了旁边的储藏室里。即使她切断了电源供应,棱镜这边也会很快恢复电力,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这座办公大楼有90层,根据珞的事先踩点,她现在的目标是藏在50-70层的数据处理中心,那里藏有棱镜的顶尖计算机和一些相关实验数据。如果不是警备森严,不能冒暴露行踪的风险,她可以清楚知道处理中心在哪里。
那正是珞需要的。
现在整栋大楼70%的楼层已经停电,并且没有备用电源,只有那些重要的地方启动了备用电源。也自然包括数据处理中心——那里的服务器必须24小时保持运作。如今是信息时代,服务器这类东西不知何时成了一种经济实力大小的象征,哪怕只是停电几分钟,期间所流失的钞票都会让财主们心如刀割。
电梯已经不能用了,只能走安全通道了。所幸珞不知在哪找到了一张不完整的大楼的设计平面图,上面标识了安全通道的位置。
伊莎的手摸在了安全通道防火门的把手上,滑腻的手感表示通道没有被启用过,以至敷上了一层灰。走出门,看见的是一个望不到底的楼梯井,墙角的应急灯投出微弱的光亮,一种孤寂感徘徊在伊莎身边。
“快点走吧。”珞提醒着。
站定的伊莎身子一颤,回过神来,她大步流星往下走,轻灵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像个黑色的幽灵,无声而来,无息而去。
一路上,珞没有说话,也不知走了多久,珞突然兴奋的说道:“我感受到了,我们应该快到了。”
对于这番话,伊莎没有过多惊讶,这段逃亡的日子里,两人兮兮相惜,她对珞的举止想法也大概摸透几分,不知为何,珞对数据一类的东西非常敏感,就如同一只狗灵敏的嗅觉能让它闻到老远的肉香,让它狂流口水。只因她不清楚,珞是世界的第三智能,一个崭新的科技结晶产物而已。伊莎本能以为她是个人,纯粹的好人,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姐姐看待。
毕竟只有珞对她很好,而那些人却想把自己带回解剖台。
伊莎走到了一扇防火门前,珞惊喜的叫出声来:“我们到了!”
伊莎抬头看着楼层标识,63层。
现在起,得小心谨慎了。这里的电源供应正常,意味着监控摄像头一类的东西正在运行,她不想暴露行踪和身份。
她的耳朵贴在了门上,聆听起门后的情况。没有异响,没有交谈声,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一切正常。
拉开一条拇指大的缝隙观察,看不到任何监控摄像头,她一溜烟钻了进来,顺便带上了门。面前是一条光照充足的长过道,两旁有几个大门紧锁的房间,尽头处是一个丁字口。
“该往哪里走?”伊莎问道。
“左边。”珞懒洋洋的回答一句,似乎把事情甩给了伊莎,自己在一旁逍遥自在。客观的讲,这次她只是来看戏的。
刚走到丁字口,伊莎又听到一阵动静,身子如触电般贴紧在墙壁上。那是几个保安正手持电棍往这里走来。
看准时机,伊莎滑到保安跟前,双臂翻转交叉呈剪刀状,如蛇一般勒住其中一个的脖颈,自己同时跃腾到半空翻至其身后,那个保安顺手被甩出几米远。
伊莎突然袭击,他们措手不及。那些保安还没看得清来者何人,伊莎阴冷的眼光却早随着自己的一记扫腿而动,踢开两个保安。剩下的那个早把电棍挥到头顶即将劈下,眼疾手快的伊莎也是立马钳住那只手,活生生掰断了他的骨头,电棍掉在地板上。
那个保安疼跪在地上,还没发出一声尖叫就被她捂住了嘴,脑袋砸在了墙上,血似蛇一样在脸上爬动。她没要他的命,只要没人能开口说话就成。
她没空理会这几具“死”人,只是按路找着数据处理中心的所在。这里很大,她一时半会也没有想法,直到路过无数房间,骇掉无数监控摄像头,她看到一张安全通道指示图,上面正好有数据处理中心的标识。
她来到了那个珞渴求的地方。她正站在门前,看着门框上“数据处理中心”的日文和英文附注的铭牌,有些恍然。
“我们到了。”伊莎对珞说道。
“那就进去吧。”珞有些迫不及待了。
轻松解开指纹识别锁,门朝两侧张开,里面是一台台正在运作的服务器,看到不远处那台顶尖的计算机时,她眼前一亮,下意识一脚即将迈进门里。
珞喝斥一声:“等等!”
伊莎把脚伸了回去,她忽然知道珞的话中意了。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撮白色粉末,往脚下一撒,若隐若现的一条红光肉眼可见。
红外线······差点就着了道。
她飘然跨过。对珞而言,她仿佛置身在了天堂,无数数据流在自己的身边飘动,很多她都能轻易窥破其中的玄机,她可以知道它们的始终点,以及内容。不过,这都不是她关注的焦点,而且对她来讲是些无用的东西。
她要的是藏于眼前这片计算机海洋中,那弥足珍贵的宝贝,如果她的资料无误,这将能帮助她找到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
那才是值得关注的东西,或者说现阶段的最终目标。
她很快找到了:那看起来是个封闭的主机箱,通体黑色,指示灯闪烁,上面显示的数值都在正确范围里。
没人知道,棱镜秘密建造了一台赶超各国著名超级计算机的顶尖计算机,就连珞自己,也是刚知道不久。
自珞逃出棱镜的控制后,肖恩如她所言,集结了一堆顶尖黑客,向全球各大网络秘密植入了一种特殊病毒,对其他网络设备没有任何危害,也极难被杀毒软件侦测出来,对她而言,则是一剂毒药。从自己不小心染上这个病毒开始,自己的程序便临近崩溃边缘,有几次险些丧命黄泉。
她终究还是挺了过来,但病毒也重创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自我修复以及防火墙更新,这个病毒虽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带给自己的伤害绝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可以痊愈的。自己现在的状态一时还无法进行大计算量的操作。
“把数据线插进去。”珞提醒还在摸计算机的伊莎。从感慨中惊醒的她从衣袖里伸出一根数据线,插在了接口上。珞以便携式计算机为出发点,用棱镜的顶尖计算机提高自己的搜索能力,范围是全世界。她没有放过任何可能跟EBK-23有关的信息。
这正是她带着伊莎,不远万里从非洲赶到这里的原因。
“EBK-23······你会在哪呢?”珞暗自狂喜起即将到来的成功,找到EBK-23的下落对她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蛰伏了这么久,肖恩那老家伙估计会认为自己死了吧。不过,这也是自己玩的金蝉脱壳之计。成效看着还不错。
搜索的范围很快就会逐渐缩小,直到她找到一张卫星拍摄的图像,那是在俄罗斯的一处冰原上,战斗过后的现场,一群装备精良的士兵正搬着一个金属制的箱子,走到一架运输机跟前。
图像放大,再放大,提高清晰度——那箱子上的玻璃后面,一颗晶红色的晶体正躺在那里面,表面折射出明亮的光。
“好极了!”珞兴奋劲越来越强了,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看了下拍摄时间,2041年8月23日。她又顺手翻看了下那天的相关新闻,其中有一个头条:
《身份成谜的双方雪原火并,究竟是何意而为?》
够吸引人嘛。珞忍不住在心里点评了一下。这则新闻说两队身份未知的家伙在某处雪原上交火,当俄罗斯军方赶到现场时,战斗现场已经被打扫干净,根本没有线索能指出双方的身份以及交火缘由,卫星那时也出现了问题,没有拍到他们的下落。军方承诺将调查到底。
当然,故事的结局是不了了之。棱镜行事小心隐秘,自然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而那队人,也不知去向。这件事情最后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也不知俄罗斯那边还在调查没有。她没必要浪费时间关注。
实际上,她清楚的很,卫星出现问题只可能是棱镜干的好事。也因为此,她不得不抽调其他国家的卫星拍摄图像,按照时间线追踪EBK-23下落。
还好没让她失望。棱镜没有干扰其他国家的卫星,最后的结果显示,EBK-23上了一艘前往日本的货船,来到了日本境内。具体地点未知。时间是八个月前。
“所以你找到没有?”看着珞整出来的一大堆的资料,伊莎有些焦急起来。这个地方不能久待,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发现。
“就在这里,但具体地点我还不知道。”珞不耐烦的说道,“我还得再找找。”
伊莎清楚珞不达目的不罢休,便也只能作罢,唯一可做的,便是在心里祈求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珞进入了棱镜的数据库,同时尝试用以前肖恩·伊文诺的登录信息打开机密文件夹,只不过这次不管用了,系统提示密码错误。
“改了密码吗?”珞有些吃惊,但这在她的意料之中,没人会在被盗号后还不改密码的。可她没富余的时间去破译新密码了——
伊莎的耳朵动了动,处理中心的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得清楚着。
“有人来了。估计有二十多个。”伊莎抽掉了数据线,她现在可管不了珞的看法。
伊莎刚迈开步子去找其他出口,十多个穿着黑色装甲的人出现,拦在自己跟前,整齐划一把枪口对准了她。
伊莎看的清楚,那是集束炮,只需一炮便可轰掉一架重甲坦克的火力,还有他们身上的装甲,对方来势汹汹,但意图明朗。
就伊莎所知道的,当今各国军队使用的战斗用装甲主要有适用型、重装型、仿生型三类。
适用型,主要特点是轻便,拥有一定的防护,能时刻装备各类便携武器。重装型则抛弃了轻便,加强了防御,但也不算太笨重,能安装重型武器。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们的应该是仿生型,通过强化人体神经,以及模仿各类生物的技能,来强化使用者战斗力,比如让使用者获得熊的力量和鱼的水下呼吸能力,但因用过多的装置模拟生物技能,也令这类装甲没办法装备其他武器,顶多还能安装一把吸附式或内置式激光剑之类的冷兵器,正因如此,那些军火商也着重加强了其防护性,确保使用者基本人身安全。
鬼知道他们会什么技能?伊莎看着他们装甲上面的神经强化外骨骼,手也摸在了插在背后的匕首上。
“放弃反抗吧,伊莎·莱蒂娅。奉肖恩博士的命令,我们送你回去。”站在最前面的人开口说话,防护面罩上的眼罩随着话语的间歇,不停闪亮着蓝色的光,就像在模仿人的呼吸。
棱镜的回收小队吗······伊莎静观其变,料定他们不敢开枪,毕竟她的身边全是服务器,一旦在战斗中波及他们可担当不起赔偿费。
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敢乱动。但在他们的旁边,另一支小队正悄无声息的往伊莎的身后摸去。
只要能拖延住她就行了,战斗装甲后面的带头人嘴角一咧。打算继续吸引注意力的他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面前戴着蝴蝶样式眼罩,看不清容颜的女人,突然冷笑一声:
“我可不是你们的贵宾,我不可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