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

飞机飞到H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刚下飞机一阵寒风略过，仿佛从骨头中间穿过了一样。十月的东北已经步入深秋，有些地方已经开始下雪，这是韩东离开这片黑土地的第六个年头了。前三个年头不敢回来，后三个年头不想回来。在飞机上韩东的脑海中在用力的回忆着，养育自己长大的这片土地是什么样子。当韩东和妈妈说今年十一要回家看看他们时，即使是在电话的这头也能感觉到妈妈高兴的心情，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站在一名儿子的角色上看，韩东是失败的，除了三节两寿的寄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管过。电话挂了之后没有五分钟爸爸又把电话打过来，询问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待多久等等一系列的问题。爸妈想我了，我也想他们啊。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年，但是当初爸爸去祈求程潇的场景还是始终在韩东的心里勾勒，不知道怎么面对爸爸！当初韩东离开这里的时候发誓，自己一定要衣锦还乡，混出个人样，把程潇接走。现在他回来了，之前许下的愿望没有一样得到了实现，孑然一身的走，又孑然一身的回来。在机场空荡荡的广场上寒风刺骨，但是韩东在那里站了好久突然说道“卧槽，忘穿秋裤了”韩东的家离省城还有一个多小时的高铁，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了班次了。所以只好住一晚，韩东其实在H市有很多的朋友，但是由于做了六个小时的飞机实在太累了，就没有找他们。到了市区已经十一点钟，这座号称东方巴黎的城市在深夜里显得寂静而深沉。曾经无数个夜晚韩东走在街头感受着她的气息。现在他又回来了，发现已经找不到原来的心境，在广东习惯了夜里的喧嚣，在这里反而让韩东无所适从。偶尔有几个醉汉从街上走过，似乎这座城在对韩东表示“我还是那个原来的我”韩东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烧烤档，叫了两支啤酒，那股熟悉的味道使韩东的心绪平京了很多，东北的烧烤-“绝了！”。自己一个人一边吃着，一边想着明天见到父母时的场景。老板上来打量了一下韩东，没有说什么又继续手头的工作。这么多年下来，韩东习惯了一人食，他认为只有这个时候才能够把精力集中在食物上。桌子上再有一个人不管是谁，韩东都会竭尽全力的去讨好对方，让对方舒舒服服的吃完这一餐饭，这是韩东这么多年的职场生涯职业习惯，他还没有做到收放自如。所以一人食才是韩东感觉最轻松的时刻。吃喝完毕韩东回到了酒店一觉天明。在韩东上大学的时候最快的火车要三个小时四十分钟，韩东每次都做那辆车，每次买票都会排队排好久。两年前高铁通道了韩东家里，距离没有变，但是时间缩减了两个多小时。走出车站，韩东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父母。这么多年了，那种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没办法在控制，韩东抱着父母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流，韩东一直以为他已经心如磐石，但是这一刻他才知道，他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爸妈我回来看你们了”“好！好！儿子咱回家”“儿子你咋胖了这么多，都不帅了”“妈，广东伙食好，吃的多就胖了”回到家中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爸爸一直围着韩东，问这问那，似乎对于之前的事情早已经忘记了，韩东也没有再纠结。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亲戚朋友，都是爸妈叫来的“东子，咋胖成这样了”“东子，来跟大爷喝个酒”“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啊”“有没有对象啊”“听说你在广东混的不错。可别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啊”其中一个韩东叫嫂子的中年妇女，对着家里两个在上初中的孩子说到“以后你们要和你们东哥学，考上大学，去大公司，赚大钱”。这时的韩东又恢复到很职业的状态，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应酬就好了，不要想太多。那天韩东喝了很多酒。一直微笑。到了深夜才把客人们送走。这时候韩东看着自己的一双父母“爸妈您们都快要七十岁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啊”爸妈也是感慨万千。第二天早上早早的就被叫起来吃早饭，然后二老的两双眼睛就这样看着韩东，也不说什么。这时韩东接了一个电话要处理一件紧急的事情。妈妈就在旁边一直说“别干了，都放假了，就知道工作，你看和你一起长大的孩子，小孩都能打酱油了，再看看你”韩东着急处理工作，妈妈就在旁边唠叨着，韩东的内心不知道怎么就被激怒了“妈，你别烦了行不行。我要工作”看着生气了的韩东妈妈楞了一下，有一点不知道怎么应付了。就像做坏事被老师呵斥了一样。“我…我出去买菜。儿子你别着急”说完韩东就后悔了，但是他没有想到妈妈会是这样的反应。回想起小时候，妈妈动不动就拿鸡毛掸子打自己。“父母真的老了”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在反驳自己的儿女。他们那个年纪的人年轻的时候就生活在那样一个环境中。认知壮年才开始改革开往，就这样在一个地方待了一辈子。这个年纪已经习惯于接受眼前的一切，他们希望别人给他们安排好一切，他们也没有精力去做任何的抗争，也许这就叫耳顺之年吧“他们老了，我要把父母接到身边来”韩东默默的对自己说。“不能对着家人发脾气”韩东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外边，一直在收敛在控制生怕说错一句话，得罪一个人而影响到自己。但是到了家里韩东竟然发火了。他很懊恼。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时候的韩东才是完整的啊。在广东的韩东只是把好的那一面展示给所有人，讨好每一个人只是为了生存，这样的生活方式和机器人有什么区别。原来做个一有血有肉的人也是需要资格的啊！第三天韩东兄妹三人带着父母驱车200公里去了趟爸爸出生的地方，父亲已经好多年没有回去了。曾经一起玩耍的玩伴，现在已经接近暮年，人生有的时候真是白驹过隙一般。那是一个很小的山村，爸爸在到达村口的时候就已经老泪纵横，那时候韩东才知道。这个家里边背井离乡的不止他一个人。那天韩东见了很多亲戚，之前都不曾认识的。由于哥哥和姐夫要开车，爸爸年纪大了。所以喝酒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了韩东。他在家族排行最小，又是大老远回来的，所以大家一边那他打趣，一边灌他酒喝。东北的小烧真是够劲。韩东那天最后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到了最后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他在不由自主的嚎哭。真的是嚎哭，似乎心里有着很多难以言表的情绪，只有哭喊才能够宣泄。这时的韩东似乎不受控制一般，他一边告诫自己“韩东，你可以了，收敛一下”一边哭喊个不停。后来的情形韩东都记不住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回来的那一路上，韩东一直在哭。似乎要把这么多年引以为傲的外装击打的粉粉碎，他才满意。哭，有的时候并不代表懦弱，哭，也是一种情绪。一路下来韩东才逐渐的收住自己的情绪，回到家中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醒酒了。在后来的时间就是各种聚会，同学，朋友，每天就是不停的喝酒，每个人问的问题都是一样的。韩东能够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他们对韩东的那种羡慕。要是说生活安逸他们要比韩东安逸的多。但是他们也有对外边世界的向往，不想就这样在这个小县城了此残生。他们都是不到三十岁年轻人。拿着固定的工资，干着固定的工作。日复一日没有变化。他们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喝酒，也许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生命的自由与奔放吧。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又要会广东了。但是韩东好像还有什么时候没有办完，一阵犹豫之后韩东还是给程潇发了个短信“你还好吗？我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几天了，明天就要去H市了，后天一早的飞机”“哦，自从毕业之后我就没有去过H市了，还是很怀念的”“可以出来见一面吗？”“可以啊，什么时候”“现在可以吗？”韩东穿好衣服出就这样坐在门口出神？“我应该去吗？”也就是三分钟的时间韩东就决定还是要去的。羊绒卫衣，皮带，手表，西裤，皮鞋。这是一个职业经理人的日常装束，但是在这个地方显得格格不入。所以回来之后韩东就没有这样穿过。但是今天不一样。两个人选在了一家餐厅见面。走进餐厅韩东一眼就认出了程潇，还是那么漂亮，气质依然空灵。相比之下韩东显得有些做作了“程潇”韩东张了半天嘴就说出这么两个字“你快坐，今天说好了我买单啊”程潇笑着说“干嘛你买单，你妈给你零花钱了啊”两个人相视而笑，似乎时间并没有给他们距离，还是那么亲切，那么自然“听说你结婚了”韩东问到，“是呗”“哦”然后两人都沉默了。这一顿饭其实两人都没有吃什么，似乎就这样坐着就好了。“我快要上班了”“哦，我来买单”“我来买”这次程潇出奇的强势一定要抢着买单，韩东也就没有太纠结，最终还是程潇买了单。出门的时候程潇给了韩东一个小纸袋。“这个给你”“什么啊”“给你…..”说着程潇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塞到韩东手上就匆匆离开了。韩东打开一看，原来里边有韩东的一寸照片。有一部诺基亚的手机。这是韩东走的时候为了和程潇联系方便办理的情侣号。又专门买了一样的小手机。但是其实真正用过的也就是一年时间，没想到程潇依然保存着。韩东明白这两样东西不仅是他们的一段记忆。那也是程潇最后的青春，结束了。第二天韩东踏上了回程的列车。当列车开动的那一刻他的父母都哭了。“爸妈我一定要把你们接走”韩东从六岁起就开始住校。然后五六年级又回来村里读书，之后就开始了初中住校，其实真正和父母相处的时间算一算其实也就八九年的时间。是时候尽孝心了，否则就要子欲养而亲不待了。这一次回家给了韩东内心世界很大的冲击，原来自己在父母心目中是那么高大，原来程潇的内心还有他的一块天地，原来在朋友们心中他是一只标尺，帮助他们看尽这世间的风雨。原来人有的时候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原来还有那么多人爱着我，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