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清晨,沁雪与木凡悠悠地走来梅清院,见五儿等弟子在院内修炼,径直走进了无言殿。
“听说今日要去浮城走走,我闲着也无事。”沁雪道。
一清抬了下眼,道:“你知浮城是何处?”
沁雪坐了下来,“听说是极负盛名的都市,我这几千年闭关,看来错过了不少,难道北境已经容不下我这个老人?”
红姝敬上茶,道:“神女说笑了,您是敬为传说的瀛洲神女,只是您这副打扮出去,恐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师父已经给您与仙君准备了素服。”
“你院里的女娃娃怎么个个口齿伶俐,如此讨喜,他日我也得收些可爱的女娃娃。”沁雪道。她原长得一副精致的二十来岁的容颜,谈吐间透露着沉稳与长者之态,却也令人乐意听她的一言一语。
一清扫了一眼凤荻三人,于是凤荻与红姝送上早膳,何伽带了五儿他们进来坐下,一起用早膳。
一清道:“今日你们四人随我们去趟浮城,我不在的日子,凤荻主事。”
吃饱之后,四人开开心心取了月例,回殿换上素服,五儿束起头发,还是以男装而行。柳肖伸出纤长的食指,挑了挑五儿的下巴,道:“好久不见,叶兄。”
若说冷魁的美是魅,沁雪的美是冷,那此时的五儿便是俊,那修身的男装勾勒出婀娜的身姿,清雅的妆容衬托精巧的五官。
木凡眼直勾勾地望着她,道:“你男装也甚合我胃口。”
“走了。”一清仍是一身白衣,走到小谷身旁,望了一眼五儿,五儿径直飞身坐了上去。与之同行的还有柳肖三人,沁雪、木凡与果子,即使身着浅淡的青衣,也掩盖不得沁雪的仙颜。
在一片绿水环绕之中,立着一个城池,此刻天空早已昏暗,城池内却灯火通明,异常繁华。
他们停在城门前,城门是两扇巨大的黑玉所制,左右立着了两只正在嗷叫的狼雕像,城门两侧站着五个毫无表情的士兵。
走进城内,两侧是做各类生意的商铺与小贩,路上人来人往,与人间极为相似,这有酒馆,青楼,赌场等。
五儿在人间也从未出去闲逛过,对此极为新奇。她虽在规规矩矩地走着,眼神却不自觉地一直在各小摊间游走。
“诶呀!”,脑袋仿佛重重地撞在了石头上,五儿抬头一望,却撞上了一清的眼神。
一清又在她的额间一拍,将她往旁边的摊子推,“随意挑。”
五儿欣喜地在几个小玩意间游走许久,才缓缓挑了个术法机关盒,又付了五个银灵币,便拉着一清要走了。
一清道:“只要这一个?”
五儿仔细地将机关盒收好,道:“我的钱不多,要挑合适的。”
“喜欢就买。”一清直接从袖中掏出一袋金灵币递给她,五儿从里面取了八个,又将钱袋放回他袖中,顺势牵住了他的手,往旁边的冰糖葫芦处挤去,买了九串。
又拉着一清走回去,见到大家的同时,五儿放开了他的手,将冰糖葫芦分给了众人各一串,果子两串。
一清道:“可以分散去玩,两个时辰后,于前面的福香馆碰面。”
“五儿!”
“五儿!”
“五姐姐!”
木凡,柳肖,果子三人几乎同时叫了五儿,一清皱了下眉,道:“叶五儿要跟着我提东西。”
“师父,弟子也可出一份力。”白云梦又一脸严肃认真地请求。
“不必,你们就自在地逛逛。”说完,他二人便消失在人海里。
沁雪也往果子手里塞了些钱,道:“果子,你与师兄师姐们去吧。”最后,只剩二人,她道:“不曾想你如此玩世不恭,竟被这小丫头收服,而这丫头却一门心思都在一清身上。我在蓬莱这些时日,可听了不少传闻,都说一清百般护着这丫头,心思昭昭呀。”
木凡若有深意地望了一眼他们消失的方向,道:“吾心之所愿。”
“师父,我们去哪呀?”
“去你想去的地方。”一清嘴角微微一翘,伸出了手,“牵着,别让我走丢。”
五儿也伸出了手,轻轻搭在他手上,五指相扣,她道:“要紧跟五哥哥,别走丢了。”
他们在各小摊铺子前穿行着,两个相貌极佳的组合也引起了许多目光,而又因紧牵的手,又以为二人是断袖,路人啧啧叹息。
“二位公子!”一个个子矮小的小厮样子的男子叫住了他们,“我们少爷请二位上去喝杯茶。”
随着小厮的方向看去,茶馆二楼上站着一位长得瘦高,骨骼凸显的男子,他张手向他们打着招呼。
五儿微微一笑,道:“劳烦您回您少爷,茶易烫嘴,不喝也罢。”
说完他们又往人流中涌去,却又被瘦高少爷追上,他道:“二位公子,如此着急是要去哪?”
五儿望了一样面前的香天楼,道:“我与我兄长听闻香天楼内净是绝色美人,故此我二人想一览美景。”
瘦高少爷哈哈大笑道:“哪怕整个天香楼也比不上二位公子可人。”
五儿打了个寒颤,道:“茶我们是不喝了,您若要请我们去一趟香天楼,我们很是荣幸。”
“走了。”一清将五儿一拉,一起走向了香天楼。瘦高少爷与仆从连忙追上去,“公子,等等。”
在香天楼前的几位穿着裸露的女子招呼着他们,
“方日少爷,您来了。”
“两位公子长得真俊,第一次来吧。”
“让小女子为公子领路。”
方日走在了他们面前,抬头挺胸地说:“给本少爷和两位公子安排最好的包间,请花魁。”
进入殿内,并不是花红柳绿的粗俗样,更是清新雅致,连带那些穿着暴露的女子也显得十分优雅好看。上了隔间,依旧可以看见楼下的舞台,纤纤舞步,袅袅琴音,三人坐下细细品着茶。
“香天舞,你还我女儿。”一个头发杂乱的婆婆冲了进来,口中一直念叨:“香天舞,你出来。”
“把她关到后院。”一位穿着较为稳重的看似掌事的女子道,周围的人毫无波动,依旧吃喝玩乐。
见五儿紧盯着那个婆婆,他无关紧要地说:“这白发苍苍的女子便是香天舞本人,她原乃这香天楼的主人,是绝色的八百年蝴蝶精,一年前却变得年老色衰,疯疯癫癫,时常在外游荡,又时而回来胡闹,众人皆见怪不怪,方才掌事的女子是香天舞的同族红雨,要说红雨在香天舞手下做事期间受尽了辱骂,如今香天舞落魄,她对她也算尽心尽情。”
五儿问道:“香天舞的女儿可是出了何事?”
方日紧饮了一口茶,又说道:“这是真的怪,香天舞可没有什么女儿,但她总是来这找女儿。”
五儿又道:“那这就没有人管了?城主呢?蓬莱岛呢?”
方日憨憨一笑,道:“我爹是城主,但他已闭关百余年了,左右护法又出门办事许久,我虽贵为浮城少爷,平日看似能呼风唤雨,实权尽在兄长手上,他不管,我这个混吃混喝的怎么管得了?至于蓬莱,我爹因败给一清长老闭关修炼,我若去求助,岂不是丢光浮城脸面?我才不去。”
五儿瞟了一眼一清,他只是悠悠品着茶,仿佛命令般说道:“方日,你去将香天舞带来,只说你念旧情,请她喝杯茶。”
小厮一脸怒气,大声指责道:“大胆,怎么跟少爷说话!”一清一抬眼,眼神凌厉,小厮吓得连连回缩,方日也急忙道:“小怪,快去。”
此时,几个腰身婀娜的女子也迈着盈盈碎步走了进来,其中身着绿裙的女子妆容清雅却不掩其媚,容貌出俗。
方日道:“公子,你们看,这是香天楼花魁绿涟,相貌极佳,身段极佳,歌舞极佳。”
绿衣女子含情脉脉地微微抬眼,瞧了一眼一清,道:“绿涟见过公子。”
其余女子道:“少爷眼里只有绿涟,都容不下我们。”
方日笑道:“胡说,你们也是我的心肝,这是秋菲,夏叶。”
“秋菲,夏叶见过公子。”说完,二人向五儿抛了几个魅眼,从未到过这花柳之地的五儿甚感新奇,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兴致。
“还不快去照顾公子们。”方日道。
一清冷冷地说道:“不必了,你们下去吧。”
方日笑呵呵地给一清斟茶,劝道:“来这就是为了开心,公子别拘着呀,小公子,我说得对不?”
五儿拉过方日,小声道:“方少爷,我兄长比较矜持,我想留下一人便可。”
方日点点头,道:“秋菲,夏叶先下去,绿涟,你留下给公子们斟茶。”绿涟盈盈一笑回应,举止投足间散发着温雅的气质。
方日问道:“请问公子大名,出身何处?”
五儿眼珠一转,道:“在下叶五,这是我的兄长叶云,我二人生于荒野之中,来此游历。兄长最爱破奇诡怪事,故对香天舞一事颇为上心。”
方日哈哈大笑道:“原以为五兄二人也同我一般爱好男人,是我唐突了。今后在浮城,我罩着你们,你们说一,绝不会有人说二。”
“少爷,香天舞已经带来了。”
仔细端详这位婆婆,可看出此人年轻时定是风华绝代之人。五儿道:“姑娘,可否和我们说说您的女儿,方日少爷可以帮忙。”
香天舞仿佛是疯了一般,又开始大喊大叫,吓得五儿往后一仰,被一个冰凉的手臂搂住,一清张开手臂,一束手掌形状的光紧紧控制住了香天舞,五儿双眼一红,紧紧看着她,香天舞双眼也慢慢变红,整个人也安静下来了。
“香天舞,你的女儿是谁?她现在在何处?”
香天舞道:“萋萋……她失踪了,一定……一定是被香天舞杀了。”
五儿又道:“你是谁?”
香天舞又像发疯一般,使劲抓挠头发,喊道:“我是谁?”
五儿的眼色一震,香天舞又慢慢恢复了平静,五儿问道:“你还记得什么?”
“香天舞杀了我的女儿……”
一清手指一动,香天舞倒下,他道:“估摸着查不了,来都来了,何不欣赏一下绿涟姑娘的舞姿。”
方日惊愕,缓缓鼓掌,“云兄好术法。绿涟,别丢了我脸。”
绿涟微微一笑,迈着盈盈小步,扭着婀娜的腰身缓缓起舞,如同一只偏偏起舞的蝴蝶般好看,以舞起歌,清雅的歌声在隔间内回荡。五儿看着看得津津有味的一清,皱起了眉头,她音律不佳,也不擅长跳舞,自是比不得绿涟。
一舞罢,一清道:“此曲此舞世间难寻,只是我兄弟二人有事,不能再久留。”说完,他便拉着五儿起身。
方日赶忙拦住他们,道:“云兄,五兄,这要往何处去?为何如此匆匆?”
“方兄,改日我们定登门拜访。”五儿道。
二人离开香天楼,欲往茶楼走去,却觉有人尾随,五儿往后一窜,便抓住了该人的肩,那熟悉的香味,不用猜便知这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是绿涟。
绿涟转身行了礼,便往一旁的小巷走去,二人也跟了过去,她脱下纱帽,跪下道:“绿涟知二位公子并非常人,求公子救救香天舞,绿涟愿做牛做马报答公子之恩。”
五儿扶起她,“姑娘不必如此,若有我二人能及之事,我与兄长定会尽力而为,此事可是有什么隐情。”
绿涟撩起一方丝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道:“我是孤苦无依的一头野狐,被香姐所养所教,方能有今日的绿涟,我们原在香天楼过得怡然自在。几年前她却性情大变,时常外出不归,一年前忽然变成了如今这幅样貌,连我也认不得。香姐人是极善的,浮城之人皆知,她此生应该有个好结果。”
“姑娘可知香姑娘平日与何人交好?那些日子去了哪?与何人交往?”五儿问道。
绿涟细细一想,道:“香姐除了红姐与我外并无其他密友,也极少接待人。啊不,我突然想起前些年我倒是听见香姐房中传出男声,具体容貌我倒是没有见,依稀间瞧见他手背有一只虎头的图案。这几年香姐行踪很是诡异,我也曾试过去跟踪,然而每次都被甩掉了。大致便是如此。”
五儿道:“好,姑娘若是想起什么,可去前面的茶馆给小二留个信,我们便会来寻你。”
忽然有几个行人穿过小巷,绿涟慌张得抬袖遮脸。她是香天楼头牌,若被人知她与两个男子在小巷中密谈,定会被传得沸沸扬扬。若无实在的困难,想必她也不会这般轻易而来。
五儿示意她戴上纱帽,便与一清先行离开,前往茶馆了。此刻,一清走在前,她跟在后,整脑子都在想着香天舞的事,她总觉得有蹊跷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