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鬼灯冉冉升起,柔柔的灯光轻轻扑在五儿身上,投射下一个妙丽的影子。分离的影子却没有攻击他们,而是向五儿招了招手,好似在领路。
五儿在伶曼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跟着走了。走了许久,便见一只浑身是血的白狼倒在地上。
伶曼上前摸了摸狼头,道:“这确实乃琅琊狼,修为如此高,应是净月。”
“净月。”萧妃也急忙走了上来,抱起净月就各种检查,处理完她的所有伤口方放松了些,“叶仙子,你们怎么在这?”
“方才有一影子引我们上来。”而当五儿指向身旁的影子时,它却早已回到她脚底。
“果不其然,在下西湘源萧妃,阁下是人是鬼,可否现身一见?”林中回荡着萧妃的声音,林风飒飒,但却不见其余人身影。
空中传来轻飘飘的女声:“既已取得灵珠,还不快快离开。”
“多有打扰。”萧妃对他们道:“此人仙阶远在我之上,净月也受了伤,我们还是避免交战。”
众人皆同意,便去寻找出口。五儿边走边回头望着身后的黑暗处,她不明白是何方鬼怪鬼为何在伤害她之后又帮助她?
黑暗处确有两女子。
一女子单膝跪道:“幽主,山顶危险多,蓝洺愿护送冥主出山。”
“蓝洺,你的主子是我,我最恨的人便是阿冥,懂了吗?”
“幽主,您既然恨冥主,为何一得到消息便急匆匆分身而来?还护了冥主一路?”
幽主随手拿起身旁的一根树枝就往蓝洺头上敲去,“我要让她后悔当年对我所做之事,含泪而死。阿冥的真身只剩两朵生命花了,不能让她死得那么容易,你去跟着她们,再让西泽好生修复那女鬼,真是令人作呕的人间情谊。”
“是。”
一行人很顺利地出了宝刹山,一个修长的手将五儿按入温暖的怀抱中,木凡温柔的声音穿过她的耳畔,“瑶儿,你回来了。”
“木凡长老,你认错人了。”五儿挣扎地推开了他,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那抹白衣,而无论她怎么找,也看不见他。
木凡看着她,眼神闪烁不定。
“小师妹,你受伤了。”一群蓬莱弟子涌来,隔开了木凡,也彻底挡住她的视线。
五儿摸了摸衣裳,确实满是血迹,但身上的伤却不见了,她笑道:“之前有一木师兄与慕容师姐,后有青左师兄与伶曼师姐,我在师兄师姐保护之下安然无恙,这些天让众位师兄师姐们担忧了。”
众人激动地问起了宝刹山一行,声音过于嘈杂,也至于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她的肩膀,还有一件外衣,耳边响起了江子柯的极轻的声音:“跟我走。”
“谢过大家,五儿方出山,身体不适。”他搂着她走出了人群,身后仍是紫情在主持大局,“恭喜琅琊山净月夺得宝刹灵珠……”
她依旧左顾右盼,此时的无生涯上便是人生百态,有获胜的笑颜,有担忧的低眉,有失落的咬牙切齿……而仿佛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她,心中皆是那抹白衣。
他们走回了圆桌那里,云齐等人看见五儿,都跑过来往她全身扫视一圈。
萧潇双眼泛红,抬起五儿的胳膊道:“胳膊都还在。”又拍了拍她的腿,又道:“双腿也还在。”
忽而又紧紧搂住了五儿的胳膊,哽咽道:“检查完毕,还是完完整整的五儿,我收集的小道消息皆称坚持到最后者,能出来皆会缺胳膊少腿,吓死人了。”
柳肖摇了摇头,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语气低沉“百事通都变成事事误了,五儿又不是你,怎会出事?”
五儿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二人的头,道:“我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明日便给你们做烧饼吃。”
一说烧饼,便听见了几声咕噜声,五儿笑道:“虽说我做的烧饼天下无双,你们也不用一听烧饼便饿了吧?”
“五儿师妹,你不出来,他们便没怎么吃东西,你看萧潇都消瘦了。”苏怜儿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定睛一瞧,果然萧潇众人眼皮低垂,无精打采,话说修炼仙术之人三五日不睡觉并无大碍,或许真的是担忧坏了。
“师父他老人家怎么会让我出事呢,哥,你去找了洛依师姐拿些热乎的食物,我去找师父复命。”说完她便急忙去寻找那抹身影。
不久洛依送来了许多香喷喷的食物,其中便有好几碟猪蹄子,她笑道:“听五儿说,你们爱吃猪蹄子,便多弄了些来。”
众人起身行礼,萧潇馋得晕乎乎地,双眼盯着猪蹄子,待洛依走后,冲着众人一笑,便拿起猪蹄啃了起来。
柳肖摇了摇头,叹声道:“萧潇,即使你不似三师姐般玉柔花弱,最起码也要像五儿有林下风气。”
萧潇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听见此话,嘟着嘴直瞪他,含糊不清地说着:“要你管。”而后又转身正面对着柳肖大口大口地啃着,还挑衅似地挑了挑眉。
柳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手却将其中一碟猪蹄子挪到她身边。
苏怜儿轻轻抬起衣袖,遮住嘴巴,柔柔一笑,又拿起一碟糕点递到江子柯面前,道:“这糕点清香细腻,很是可口。”
江子柯拿起一块,点了点头,又坐下不语,忽然坐起,道:“我放心不下五儿,去与冷魁师姐讨些补药。”
“叶大公子,你与二师兄相比,他更像五儿的哥哥,而你就只是只顾吃喝的旁人。”柳肖一脸玩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云齐放下了手中的食物,转身也拍了拍柳肖的肩膀,“我自是熟悉我妹妹,无需担心。而柳大少爷,这世间最难帮的便是情,最难弄懂的便是心,你弄懂自己的心了吗?”
这一下子,柳肖却收回来了手,转身走回位置上,摆摆手道:“本少爷心系天下,岂是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人。”
五儿走到了长老席,却只见侯着的凤荻与何伽,她上前问道:“请问师兄师姐,师父此时在何处?”
“半日前师父便离开了,或许去了藏书阁。”凤荻道。
“五儿谢过师姐,那我先行一步。”说完她便离了人群,往藏书阁而去。
数日不见,阁前的草木却格外葱嫩。她轻步走上三楼,只见满屋散布着术法书,甚是杂乱,一清则快速地翻阅书籍。
“师父,我回来了。”
这一刻,一清定住了,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挪过身子望向她,他脸写满了疲倦,眼睛里尽是红血丝。
他的双手向五儿伸来,却又停在了半空中,忽而放下手,转过身子,目光又回到了术法书上。
“藏书阁是禁地,不可擅自闯入。”他的语气十分冷淡,甚至带着些许怒气。
五儿走到他身旁,跪了下来,头轻轻靠在他身上,说着极为轻柔的语气:“师父,五儿好想你。”
“叶五儿,你我乃师徒,僭越规矩之举不可,无视岛训之语不可,你速离开藏书阁,我看在师徒情面,此次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清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五儿速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行了个礼道:“那五儿在阁外等师父出来。天翅损坏一半,待修复好,我再还给师父。”
“你回院内休息吧。”
一清的眼神是如此冰冷,就像当初让她离开蓬莱时的眼神,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从栏杆上一跃到小谷背上,回到梅清院,果然蓬莱万花不谢,这梅花开得越发娇艳了。
“梅花呀,你们可能告诉我,师父为何生气?”
这梅花怎能开口,一阵风拂过,花瓣纷纷飘落,原本成簇的梅花显得稀疏了许多。
五儿捧起一捧梅花,往空中一撒,树上的枝干上冒出了朵朵花苞,她笑道:“你们怎么会知道呢,我也是难为你们了。”
“五儿,五儿,五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这些话,吓得五儿四处寻找来源。
“五儿,我们在这。”从一棵梅树后面跳出了两只兔子,这分明是紫叶与橙花。
五儿蹲下了下来,看着这两只蹦蹦跳跳的兔子,笑道:“紫叶,橙花,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惹婆婆生气了,婆婆让我们来各院里偷药草,还不许变人型,我们一路蹦下来的。”橙花使劲蹬着后腿,表示不满。
五儿轻轻将她们拎到怀里,边走到药田里,边笑道:“你们需要什么,我给你们采。”
橙花猛地跳到地上,用脑袋蹭蹭一株药草,耳朵一晃,那株药草便消失了,“采好了,五儿,我好累,你送我们回仙子峰底好不好?”
“好好好。”五儿唤来小谷,便抱着二兔骑了上去。
橙花往五儿怀里蹭了蹭,道:“五儿,你人真好。那我悄悄告诉你,长老并非真的生气,而是饿了,以前长老一饿,便会性情大变。”
“橙花,那你可知师父最爱吃什么?我与师父相处许久,却也不见他多吃些什么。”
“梅清院内最多的便是梅花,只因长老最爱梅花。”橙花长叹了一口气。
五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五儿知晓该如何做了,谢谢橙花。”
“为了你们,我与紫叶也是操碎了心呀,明日记得做些烧饼来。诶呀,不能上山,婆婆会发现我们作弊的,把我们放在山下便好。”已经到了仙子峰前,橙花慌忙地同蹬腿,挠得五儿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不要闹。”
到了山底,二人便跳下了地,蹦蹦跳跳地往山上去。五儿顺手采了些野菌,去了膳房炖了野菌梅花汤,梅花猪肘,梅花酥等一桌子菜,泡了梅花茶,便回到无言殿内等待。
紫叶拦住了橙花,道:“你不该说那些话,长老才是对的,我们这样做只会害了她。”
橙花吐了吐兔舌,道:“当初的花瑶义无反顾,如今的叶五儿岂会畏畏缩缩?明明心意相同的两人,为何就不能在一起?”
紫叶愣住了,忽而一语不发地往山上跳去。
天已黑,一清也未曾回来,五儿百无聊赖,便坐下修炼,而数次尝试,却总聚不集灵力,甚至被灵力冲撞,她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刚回来,太累了些?”
门忽然打开,五儿慌忙起身,“师父,您回来了。”
一清没有看向她,只是慵懒地走向殿中,坐了下面,桌上的梅花酥芳香四溢,直直勾住了一清。他随手拿起一块梅花酥,端详着,道:“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这些糕糕汤汤的,让膳房做便可。”
五儿低垂着眼,迈着小碎步走到他面前,坐在了一侧,道:“师父,您不是说我做的梅花糕好吃吗?”
一清小小地咬了一口,又道:“与膳房所做相差无几。”
“那师父多吃一些,莫要生我的气可好?”五儿端起糕点碟递到一清面前,睁着大眼睛笑着望向他,“糟糕,这汤冷了,我去热一下。”
她放下糕点,急忙端起汤与菜,一清道:“放下吧。”而后他将右手放在汤与猪肘上方,不一小会,汤滚烫起来,各式菜肴也散发出肉的浓香与梅花的清香,充斥着每一寸空气。
五儿甚是惊讶,居然有这种术法。她愣了一会,舀了一汤碗放到一清面前,“师父,您尝尝这个汤。”
一清悠悠地喝了一勺,仍是面无表情,她又往他碗里夹了块猪肘,时不时地偷偷看他的神情。
夹了一轮的菜,他都会一一吃完,但却没有说什么。五儿又想起橙花的话,便又往他碗里夹菜。
第二轮,第三轮……直到所有菜被吃光。她感觉一清似乎还在生气,便起身道:“师父,您稍等。”
她的脸晕着红,笑容是如此暖入人心,他为了不沉溺,点头后便随手拿起一册术法书看了起来。
五儿上前俯身,拿过他手上的术法书转了个方向,又放回他的手上,那细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手掌,一阵冰冷从指尖慢慢传入他的身体。
他仍记得以前她的手的温度,绝非,如此冰冷,便问道:“今日你可见过冷魁?”
“没有!”
又问:“可见过药王?”
“没有!”
“红姝?柠晴?”
“没有!”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甚至带着些怒气,“那你见过谁?”
“我与哥哥他们见了一面,问了凤荻师姐您的行踪后,便急忙来找您了。”她想了想,还是隐瞒了遇见橙花与紫叶一事,见一清浑身杀气,急忙说道:“师父,您稍等。”
她快速离开了无言殿,走回依梅殿取菜,还一边念叨着:“这是有多饿才会如此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