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霍大郎先开口说道:“鲍兄弟,虎兄弟,你们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紧急事情?”
那个头戴豹巾的大汉,因饮酒而泛潮红的脸上现出些许凝重之色,只听他开口回答道:“霍大哥,我和虎兄弟此次前来,乃是教中出了一件大事。”说到句末,却是声音越来越轻,似是以防隔墙有耳。燕赤霞更加小心地收敛气息,以防被下面人所发现。
“这里没有外人,鲍兄弟但讲无妨。”那霍大郎故意洪亮讲道,似是对他言语畏缩有些轻视之意。
那姓鲍的大汉讪讪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教设在江浙分坛的坛主,于日前被人所杀,尸体血肉模糊仅从衣着上能够辨认,分坛据点也被官府所抄,教众四散。”
“哦?”霍老伯一直没有开口,听到此也不由惊奇出声,“这杭州坛主我记得是胡无魉吧?他可是教主亲传弟子,精通法术,寻常官府中人能杀得了他?”
“这正是我们诧异之处。”另一个虎姓大汉开口发话,声音粗犷,“我和鲍老弟受总坛委派,来江浙探查此事,并被教主赐下灵符寻找凶手。但我们调查了几日,并没有发现官府有任何奇人有此能耐。所以,我们怀疑不是一般人所为,就赶忙来找霍大伯,想请教下,这江浙地面有哪些身怀异术的人物,有可能做下此事,我们前去侦查一番?”
“我已久不参与教中之事了,”那霍家大郎刚想开口,却被霍老伯抢先打断道,“我一家人在此隐居,就是想远离是非,对于江浙一带的人物,并不怎么了解。”听他语气,似乎并不想参与此事。
那鲍姓大汉见此情形,却是嘿嘿一笑,然后说道:“霍伯父谦虚了。您在此隐居数载,对于这附近的奇人异士,就算不认识想必也多少听说过一些;更何况您老一向是出了名的急公好义,喜欢结交朋友的脾气呀!”
他看霍老并不答话,又继续说道:“其实本次总坛派我俩前来,除了查清楚这件事情外,还有就是为江浙分坛推荐新的坛主,霍老归隐山水自是没有兴趣,但霍家大郎正是壮年,正是担任坛主的好人选。若是大郎可以在这件事上立些功劳,我二人再向总坛力荐,那坛主之位定然花落霍家。”
霍家大郎突然从桌旁站起,怒声说道:“这坛主你们爱让谁当让谁当,我才没兴趣!而且,你没听我父亲说吗,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人杀得胡无魉!你们还问什么!”说到这里,他不禁哼了一声,语带轻蔑地说道:“话又说回来,那胡无魉,在这江浙一带胡作非为,也做了不少缺德事,若不是看在同为一教的份上,我也早就把他给宰了。他死了,也是给教中清除了败类,还查什么!”
那虎姓大汉听他如此一说,也怒然起身,横眉立目,却被姓鲍的伸手拦住。那鲍姓汉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好,既然霍伯父对此事并无任何线索,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告辞!”拉起虎形大汉,走出了客房,越墙而去。
“唉!大郎,你又何必忍不住和他们翻脸呢?看来,我们只能再换地方隐居了!”霍老伯双眉微拧地说道。
“父亲,就凭他们两个,没有必要吧!”霍家大郎语气不屑,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他们两个,自然是不足为惧。”霍老伯微微摇了摇头,起身在客房里踱来踱去,“可是他们今日敢如此说话,全是依仗背后有教中势力撑腰,我们纵使本事再大,也难逃神教的势力范围啊。”霍大郎听到此话也是眉头深锁,沉默不言。
燕赤霞趴在房顶上,暗暗好奇,心想他们口中的神教到底是什么组织,竟能让霍家父子如此忌惮。突听霍老伯叫道:“燕小友,请下来一叙如何?”燕赤霞心里一惊,也只好硬着头皮从房顶上飘下,走进屋内,向他们两人行礼道:“晚辈一时好奇,才伏在房顶偷听,请伯父恕罪。”
霍老伯却并不生气,还出言赞道:“燕小友好高明的功夫,隐在房顶全无气息,若不是我酒杯倒映光影,还真发现不了小友在房顶之上。”
燕赤霞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所揭瓦片之处恰巧倒映在霍老酒杯中,心里不禁佩服他心细如发。想到刚才他们的谈话都被自己听去,燕赤霞连忙出言保证道:“我向伯父保证,今夜所听到的事情,我绝不向外透漏半句。”
霍老点了点头,坐回了座位上,然后示意他坐下,斟了一杯酒递给他,并说道:“燕小友,一定听说过白莲教吧?”
白莲教!燕赤霞心中一震,对于这个名字那是如雷贯耳。继而心思电转间,他连忙出口问道:“霍伯父和刚才那两位都是白莲教中人?”霍老伯点了点头。
燕赤霞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刚才谈话小心翼翼,又如此地愁眉不展,想要搬家离开了。这白莲教,起源于南宋时期,由茅子元所创立,本是佛教的分支,以“敬奉阿弥陀佛,往生极乐净土”为教义。后来,随着底层教众的不断壮大和时间的变迁,教义逐渐演变为“敬奉弥勒佛,崇尚光明“,教派也从修持念佛逐渐发展为暴力反抗当权统治的组织。
由于白莲教教义简单,极易吸纳底层百姓为教众,发生大规模暴动,如南宋的杨幺、元代的韩山童、刘福通,都严重威胁当朝统治,一直被当权者视为心腹大患。即使是曾出身于白莲教组织的明朝太祖朱元璋,在取得天下后,也立刻采取措施严禁白莲教的传播。而白莲教虽然被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所打击,却一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谓是教门不灭,战斗不止。燕赤霞尤其感到奇怪的是,白莲教似乎并没有什么民族或朝代的归属感,元朝时就“反元复宋”,明朝时“反明复元”,清朝时就“反清复明”,就差直接举旗反人类了,可以说是活脱脱的古代“恐怖主义”组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