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清晨,天空却一片灰暗,乌云黑压压地聚积在天边,饱含湿意的冷风吹的人心慌意乱。赵有轶抬头仰望天空,眼神一片阴郁,似乎是在期盼着这场暴风雨能够尽快过去。
这场酝酿已久的倾盆大雨终于倾泄而下,天空灰蒙蒙一片。赵有轶皱起眉头,不耐烦的目光落在陆逸瑶的身上。
现在,关于唐纪柔作法害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原本赵有轶想将此事紧紧捂住,可没想到自己的亲外甥女执意要让唐纪柔命丧黄泉,这件事越闹越大,他担心上峰会怪罪下来,原来想让柳苏州欠自己一个人情,可这样做反而会把自己拉下水,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四天了,若是再不给民众一个交代的话,只怕会影响自己在百姓中的声望,可若是真的愿望了唐纪柔,可是会得罪柳苏州,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划算,偏偏他又有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外甥女。赵有轶进退两难,他自认为自己算不上一个正人君子,但也绝非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官多年他一直寻求平衡,讲究中庸之道,因此顺风顺水,从未有过任何纰漏,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面对了。
“走吧!”赵有轶看也不看陆逸瑶。
陆逸瑶静静扫了他一眼,缓缓扬起了笑容。
赵有轶看得心里一紧,看来这一次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了,想到这里,赵有轶在心里对柳苏州说了一声抱歉。
经过众人的商议之后,唐纪柔被判以水刑,也就是沉塘。赵有轶还是头一次沾染这种人命案,心里面少不了有些忐忑不安,刚走上审讯台时就被台阶绊了一跤,台下围观的百姓掩面偷笑,站在人群中的柳白氏也是一阵冷笑,她知道赵有轶这是在玩什么样的把戏,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柳苏州这个救星罢了。
“笑什么笑!”赵有轶十分不满地冲人群中嚷了一嗓子,继而使了一个眼色给自己的下属。属下心领神会,知道赵有轶心里的盘算,这是在给柳苏州拯救唐纪柔的机会。
地牢之内。
今日的天气格外清冷,虽有阳光,但依旧寒风料峭,几乎已经见不到雀鸟的踪迹了。
唐纪柔起来之后,管守卫要来了洗漱的用具,即便是在死亡的这一刻,她也一定要走得体体面面,要走得有尊严。走出地牢的那一刻,有一抹阳光照射进来,这让显得阴冷肃杀的地牢多了几分柔和。
唐纪柔已经站在树下矗立良久,花飞满天,白雪缤纷,簇簇落下的雪花洒在她的肩膀上,发梢上,还有她的衣襟上···她伸出手接住在空中翻飞的那几片雪花,似乎有着花瓣的淡淡芳韵,是大自然的味道,她的手背被磕破了一块,裙摆处又被蹭上了一些泥巴,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一身简单的一群,发间单单只有一支银钗单簪,然而却衬得发丝更加乌黑明亮,肌肤雪白,红唇轻轻抿着,难掩一抹弱不胜衣的动人。
“咱们走吧!”唐纪柔微微侧着身子,看向负责押解自己的那名守卫。
“不打紧地,即便是晚些时候去,也没什么,那边有赵有轶顶着。”守卫艰难开口。
唐纪柔勉力一笑,朱唇微启,只说一句”谢谢“。
那守卫愣了一下,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在为她感到惋惜,唐纪柔自嘲的笑了笑,在这个时空里,她所经历过的一切也算是轰轰烈烈了。以往和柳苏州相处时的种种甜蜜皆在这一刻一起涌上心头。
终于到了,她人生头一次接受人民的审判,可她是愿望,当真是比窦娥还要愿望,也不知道等到她的鬼魂被带去地府之后,十殿阎王会不会看在自己被人愿望的份上对自己网开一面,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比较不错的差事做做。
赵有轶看在柳苏州的情面上没有让唐纪柔跪下,她就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之中,接受所有人怨毒,责怪还有不解地目光。赵有轶因为担心百姓之中会有人煽风点火,朝唐纪柔投掷那些污秽之物,因此命自己的手下严防死守,一定要死死地堵住他们,不能出任何乱子。
唐纪柔是何许聪明之人,当然知晓赵有轶的一番好意。她冲他感激的笑了笑。
柳白氏站在人群中率先开口,杨潇然她杀不了,唐纪柔嘛,绰绰有余,她没有了柳苏州的庇护,一切都成为空谈。等柳白氏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官差已经押解唐纪柔去了河边。
白水红林,是淇县的一大特色。白色的砂石,红色的树林,淇水河蜿蜒穿过整个淇县,因为是寒暖流的交汇地带,所以淇水河常年不会结冰,唐纪柔的生命即将在这里终结。
终于到了。
周益寿一路相随,看着唐纪柔。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阳光扑落在她的眉宇间,有笑色丝丝蔓延,她此时竟然是笑着的,笑得那样宁静美好。周益寿担心这美好纯净的笑容自己再也看不到了,尽管他心中清楚,这笑容不属于自己。周益寿转身望向官道,白色苍茫,覆盖了整个官道,风雪中,没有一个人的身影,此刻,他多么希望柳苏州能够及时出现。
很快,用刑开始。唐纪柔显得波澜不惊,这大大超乎了柳白氏和柳芝州的意料,也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唐纪柔在人群中细看了一眼,终于看到了柳白氏单薄瘦削的身影,柳白氏看着唐纪柔,唐纪柔没有想到她竟然有勇气胆敢和自己对视。
唐纪柔对柳白氏笑了笑,这笑容纯净无害,可在柳白氏看来,却觉得寒颤,她脊背一僵,分明是感觉到了身后冒出的阵阵冷汗。
唐纪柔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微博上流行的一个段子,吊死在你的床头。于是,她阴森森地笑了一下,笑得深不可知,这世上真真是存在着因果报应,只不过或早或晚而已。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不知为何,唐纪柔心里忽然有了这样的感慨,在这个时代的这种死法,她可真冤枉!
为了不让唐纪柔有任何可以逃出生天的机会,这些人在唐纪柔的手腕处捆了几圈麻绳,是猪蹄扣,顾名思义,就是也连猪也无法挣脱的环扣,唐纪柔在古树上看到过古代绳结的相关记载,因此才会认得。
这是要浸猪笼吗?唐纪柔在心里这样询问自己,不,她不能够允许这的事情发生,她清清白白,从未害过任何人,这是她不能接受的。可没有人理会她的呼喊,即便是有赵有轶在场,他也还是默许了这样的事情,于是,唐纪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像牲口似的被塞进了笼子里。
水,很凉,冰冷刺骨,这让唐纪柔想起她穿越过来初次梦醒前的那个梦,真实却又不真实。纵使任由酸楚充满心,唐纪柔仍然笑得灿烂。终于,冰凉的水没过了她的鼻子,唐纪柔呛得说不出话来···
会是个什么样的死法呢?尸体被水泡得发白发胀,难以辨认,还是要忍受水生动物的啃食,最终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柳苏州还会认得自己吗?他一定会心疼死了,姥姥和妈妈她再也见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钱教授,因为那幅让她格外倒霉的灞桥风雪图,这样光怪陆离的事情怎么会让她遇到。
唐纪柔明显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变得越发渺远,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因为双手被捆绑,她的头在水里剧烈地挣扎着···
这时,她感觉到有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究竟是谁呢?好疼,她感觉自己的脑壳都要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