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午后，盛丰羽毛球馆。
已经换好运动服的童杹坐在羽毛球馆外的休息区椅子上，等着还在更衣室的夏小溪。
昨天童杹接到夏小溪电话，说还有一天休息时间干脆去打羽毛球锻炼一下吧。本来童杹还打算趁着明天冬日高照和母亲一起去爬山，可夏小溪一脸认真地表示，除了锻炼，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童杹只好点头答应。可这会儿，不知怎么回事，她却磨磨蹭蹭的，半天换不好衣服。
童杹一会翻看手机，一会凝望着前面的草坪。
草坪上的地喷正在喷水，四散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七彩光。寒风仍然在，只是这个点儿像是跑累了，停下来躺在树叶上，让树叶安慰自己。树叶顺从地让寒风躺在自己怀里，温柔地将它摇着。
盛丰羽毛球馆，规模不是很大，有八块场地，馆内明亮宽敞，各项设施设备标准齐全，即使是专业运动员也挑不出太多毛病。馆外有休息区，是一个有玻璃顶的开放式空间，休息区前面是一片草坪，现在小草已有些枯黄。春天的时候它可是一片绿茵。羽毛球馆的整个环境幽静舒适，吸引了不少喜爱羽毛球运动的人成为会员。
童杹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唐卿仪生病后，她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个道理领悟颇深，决定“痛改前非”。现在每天没有特殊情况都会晨跑锻炼，一个月至少有两次大汗淋漓的运动。羽毛球的运动量和运动方式于她这样常常伏案工作的人刚刚好。运动就像阳光，能照亮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也让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健康的光彩。童杹很庆幸自己醒悟得早，能促使自己拥有更健康向上的生活状态。
“童律师！”一个意外闯入的声音惊扰了童杹的发呆。她抬眸一看，是天平律所的任律师。
“这么巧，任律师！”童杹站起来招呼。
“确实巧。怎么，你一个人？”
“没有，我在等同事。”
和任律师一起的是一个身材健硕像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年轻男子。
“我们也是趁着周末来锻炼锻炼，办公室待的时间太长了，身体受不了。”
童杹这才注意到任律师他们也穿了运动服，手里拿着球拍。
“任哥，不介绍一下这位美女吗？”年轻男子看着童杹问。
“对对对，遇见了是该认识一下。”任律师连声说，像是忘记了一件大事，“这位是我的朋友，远鑫外贸公司的钱总。”任律师介绍身边的年轻男子。
“你好，钱总。”童杹礼貌客气，心里却在想，这么年轻就是什么总，而且和任律师一道，能力应该不小吧。但转念又怪自己不该一眼下定论。
“这位是杰晟律所的童律师，别看她年轻，很厉害的。”任律师看着童杹对钱总说。
“了不起，了不起！”钱总送上连声赞扬。
“你过奖了，我还是小字辈，还要向任老师多学习呢！”童杹特意把“律师”改成了“老师”，一来是表明自己在前辈面前确实需要学习，二来任律师也是业小有友名气的刑事律师，称他为“老师”实不为过。
“童律师，你总是这么谦虚。你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任律师面对童杹也丝毫没有吝惜自己的赞赏。
“你同事还没有来，不如和我们一起开始吧？”任律师提议。
“对啊对啊，我们一起吧！”钱总积极附和。
童杹看了一眼更衣室方向，还是没有夏小溪的身影。“好吧，我也坐了好长时间，应该起来动动。”语毕，她拿起桌上的球拍和他们一起走进了馆内。
今天人不多，还有四块场地空着。任律师邀请童杹先来第一局，她没有谦虚，爽快地答应了。
白色的羽毛球在空中欢快地飞来飞去，已经二十多个回合了还没有落地，两人打得不亦乐乎。任律师在球技上略胜一筹，童杹则是反应快，动作敏捷。
羽毛球又继续飞了二十多个回合。期间，任律师俯身捡球的次数渐渐增多，衣襟都被汗水浸湿了，微胖的身体看上去有些难以支撑。童杹看到他喘息不停的样子即刻提议休息一会。
他们俩就一起到场地外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人近中年，如果不懂得锻炼保养，男人会变成大腹便便的油腻大叔，女人则提前进入“土肥圆”的行列。任律师应是有保养意识的人，不然也不会过来打球。将来我绝不会让自己变成不修边幅的邋遢鬼。哪怕我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也会让自己从容优雅。不为取悦别人，只为不辜负活着的每一天。童杹在心里告诫自己。
正想着，钱总把一瓶已经拧开的矿泉水递到她眼前。她抬眸看着钱总，他健康干净的脸庞含笑看着她。“谢谢你，钱总。”童杹道谢，接过矿泉水。
“不用客气。”钱总说，接着他也给任律师递去一瓶没有拧开瓶盖的水。
童杹喝着水，余光瞥见任律师脸上奇怪的笑，装作没看见，继续喝水。
“童律师，你经常过来打球吧？”任律师放下水瓶问道。
“有空的时候才过来，我也是好久没有打了。怎么样，我的球技还有资格成为你的对手吧？”童杹这回没有谦虚。
“太有资格啦！其实我打球也不讲究什么技术，纯粹是为了锻炼，所以，怎么舒服就怎么打，不能和专业的运动员相比。”
“你的技术已经很好啦，我才是不讲究什么技术，只求达到锻炼的目的。不过，任律师，和你对打，我的技术提高不少呢！”童杹轻浅一笑。
“童律师，一会和我来一局？”钱总有些按捺不住。
“可以呀，不过，等我再休息一会。”
“没问题，我等你。”高兴窜上了钱总的脸。在掩饰不住的喜色下，他又继续说道：“童律师，‘相请不如偶遇’，下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这个——我不知道我的同事今天下午是怎么安排的，现在不好答复你。”
“没事，一会等你同事来了问问，如果没有别的安排就和我们一起吧，也没外人，就我和任律师。”钱总说着目光投向任律师。
任律师心领神会，“是啊，童律师，相遇即是缘分，一起坐坐。”
这时，门口的光亮处投过来几个人影，“童杹，怎么也不等我。”夏小溪嗔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童杹凝眸，夏小溪来了，却不是一个人。蹇嘉睿和宁梓铭都一身运动服，和夏小溪并排走了进来。
童杹站起来，对着夏小溪喊，“我等到花儿都谢了，你在磨蹭什么呢？”
“我在等蹇董他们。”夏小溪如实招供。
待夏小溪他们三人走进，童杹只好向他们介绍了任律师和钱总。一番寒暄后，任律师说：“童律师，下午我们几个就一起吃饭喽？”
“怎么回事？”夏小溪看着童杹问，有点着急。
“今天偶遇任律师和钱总，他们约我们下午一起吃饭。”
“谢谢你们的盛情，夏律师已经答应了我们。”
夏小溪刚想张口，蹇嘉睿就已经代替她回答了。
童杹朝夏小溪瞪眼：怎么回事？
“一会再告诉你。”夏小溪凑近童杹耳语。
钱总嘴角含笑，“没关系呀，人多才热闹，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吧？”
“主要是工作上的事要和童律师夏律师商议，所以······”蹇嘉睿故意停顿了一下。
任律师听后了然，“是这样啊，没事。童律师，那我们下次再约。”
“童律师，我们一定要找个机会一起坐坐。”钱总补充道。
“真的不用那么客气，钱总。”童杹急忙回应。
“对了，你还欠我一局。怎么样，我们开始吧？”钱总扬了扬手里的球拍。
已经拒绝了吃饭，再拒绝打球就不合适了。
“小溪，蹇董，你们先打，我一会加入你们。”童杹语毕和钱总走进了场地。
夏小溪他们三个只好移步到旁边的场地。
蹇嘉睿让夏小溪和宁梓铭先开第一局，他先休息。他站在场地外，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看着宁梓铭他们，其实眼眸里尽是童杹跑跳的身影。
童杹和钱总你来我往，打得甚是愉快。钱总有时趁着捡球的机会停下来靠近童杹和她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蹇嘉睿能听见童杹呵呵呵的笑声。钱总毕竟比任律师年轻，几个回合下来也没有看见他气喘吁吁，倒是童杹的头发已经湿了。她今天扎了一个丸子头，有几缕头发在跑跳中垂掉下来，在颈后和耳际不停地左右晃荡，甚是可爱。
蹇嘉睿看着明艳可人的童杹和年轻帅气的钱总，心上竟像是被泼了一瓶醋，嗞嗞地冒着酸气和怒气。他从凳子上的袋子里拿出一瓶水，拧开了瓶盖，大声喊道：“童杹，快过来休息一下。”酸气和怒气最后让他憋不住了。
听见喊声的童杹停了下来。也确实有些累，就和钱总打了招呼，走向了蹇嘉睿。
蹇嘉睿贴心地先递过去一张湿纸巾，再递去矿泉水。
“谢谢蹇董！”虽然已不再陌生，但礼貌是不能省略的。
“童杹，以后私下里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蹇董，听着不舒服，叫我嘉睿吧！”蹇嘉睿敛眉，严肃的脸上写着期待。
童杹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就是再傻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这多不好啊，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让人听见了不太好。”童杹只好拿合作说事。
“这有什么，我不希望我和你之间太生疏。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呆会我们和宁梓铭他们双打。”他刚才已经计划好了。
童杹喝着水，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下，我还能反对吗？
旁边场地上，任律师和钱总已经开始了他们之间的对决。
夏小溪和宁梓铭今天仿佛不是过来打球而是来说话的。他们俩随便打几个球，就站着说好一会话。宁梓铭嘴角的酒窝里盛满笑意，夏小溪也满面春风。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暧昧亲密啦？童杹看着他们有些疑惑：以后定要“审问审问”夏小溪。
休息了一会，童杹觉得干坐着也是无趣，就站了起来：“蹇董，我们开始吧！”她随即朝着场地朗声一喊，“小溪——”
“什么？”正要发球的夏小溪停了下来。
“蹇董说，我们双打。”
“好啊，是我们两个一组吗？”
“你和宁梓铭一组。”蹇嘉睿大声接话。
夏小溪看着神色平静的蹇嘉睿会意一笑，“好吧，我可不擅长打羽毛球，你们俩要手下留情啊！”
“就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童杹加重了语气。夏小溪听出了弦外之音，却一脸洋洋得意，好像她做了一件大好事。
“谁输谁请客！”蹇嘉睿加了一个彩头。
“听见了吗，宁梓铭，谁输谁请客，一切靠你啦！”夏小溪的声音像暗夜里嗑开的嘎崩豆，脆生生的，引得场上的人纷纷侧目。童杹和蹇嘉睿不约而同地笑了。
场地中间的宁梓铭站在原地朝夏小溪挥了挥手，表示同意。
夏小溪的水平确实很臭，不是用力过猛打球出界就是打成倒栽葱的网球，好几次如果不是宁梓铭救场，他们真的会输得很惨。蹇嘉睿和童杹倒是配合默契，女的在前，男的在后，真的把夏小溪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不打了，不打了，我们认输。”夏小溪喘着粗气，竖立着球拍撑住自己，她累得够呛。宁梓铭更惨，蹇嘉睿好几个声东击西的长短球，打得他满场跑，累得他在一旁不停地擦汗。
“如果不是童杹手下留情，你们根本没有机会赢。”蹇嘉睿睥睨着宁梓铭和夏小溪，霸气回应。
夏小溪有些不服气，“蹇董，你的水平都快接近专业运动员了，我们可是业余的，这样打本来就不公平嘛！”
一旁的童杹用球拍煽着风，“小溪，你平时不爱运动，蹇董这是在帮你出汗排毒。所以，请陪练吃饭你是应该的！”
“这才多久呀，你就和蹇董形成统一战线啦？”夏小溪瞪眼，不客气的打趣。
“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倒说起我来了。”童杹说着，从蹇嘉睿背后绕过去，一球拍轻轻打在夏小溪背上。
夏小溪笑嘻嘻地转身跑开，童杹奋力直追，抓到夏小溪后，双手轻轻掐住她的脖子，“让你乱说话。”夏小溪一边咯咯地笑一边挡住童杹的手。
两个女人就在两个男人面前嘻嘻哈哈地打闹着。
蹇嘉睿和宁梓铭站在一旁，看着她们玩笑，眼眸流露出的尽是欢快和喜爱。
打闹够了，童杹过去和任律师他们打了招呼，四个人开开心心离开了运动场地走向了更衣室。
淋浴间水汽氤氲，热气蒸腾，只听见哗哗的水声，人影却是模糊一片。
童杹动作迅速，二十分钟后就已经拿着吹风机吹头发了。等她把衣服妆容收拾妥当，夏小溪才从浴室里走出来。
“我问你，蹇董他们是不是你叫来的？”童杹靠在门框上，盯着夏小溪，语气生硬。
“你可不要冤枉我——当然，事先没有告诉你是我的错，但这是蹇董约的——通过宁梓铭——还不让告诉你。”夏小溪理直气壮。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真是。”
“人家是怕你拒绝没面子嘛！”
“小溪，这种瞒着我的事情最好不要有下次——你动作快点，我在外面等你。”童杹还是不喜欢这样的“惊喜”。
“遵命。不过，姐姐，看今天的情形，应该不会有下次喽！”夏小溪摇头晃脑，言语调皮。童杹丢给她一个白眼，转身出去了。
蹇嘉睿和宁梓铭坐在大厅的休闲椅上说话。
男人洗澡通常都比女人快。女人嘛，头发是个麻烦事，他们不会不知道。看着他们，童杹犹豫了片刻。选择一个远一点的位置显然不妥当，只好走过去，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蹇董，宁总监——不好意思，小溪还有一会。”童杹一坐下就替夏小溪道歉。对面的两个男人连声说着没事，眼眸却停留在童杹莹润白皙似有两瓣桃花的脸上久久不肯离开。童杹打开手提包，垂下眼帘，在翻找什么东西。
“童杹！”蹇嘉睿的喊声里满是柔情蜜意。
童杹抬头，看到蹇嘉睿温柔的眼神。
“我今天定了一家很有名气的粤菜馆——夏律师说你爱吃粤菜。”
叛徒！童杹在心里把夏小溪骂了一百遍，这个靠不住的家伙。
“谢谢你，蹇董。”童杹面色平静地回应，“其实我不挑食，还是要看看大家的口味。真的不用特意照顾我——再说了，总吃一个口味也是会腻的。”
“有道理，那以后我们什么口味都尝尝。”蹇嘉睿的眼眸一直没有离开童杹，语气还是那么温柔。
十分钟后，他们等来了夏小溪。之后，四个人一起上了蹇嘉睿的车，来到了那家著名的粤菜馆。
下午的运动消耗了太多的能量，大家都饿了，不等菜上齐就开吃起来。一场运动仿佛是粘合剂让四个人彼此之间的陌生感渐行渐远，尤其是坐在童杹身边的蹇嘉睿，为她夹菜，找她说话，约她喝酒，童杹也只能礼貌地回应。
夏小溪和宁梓铭装作没看见，只顾吃饭和彼此说话。
不知不觉，四个人竟喝了三瓶红酒。红酒的颜色都妥妥地停留在每个人的脸上。童杹和夏小溪在黄色灯光里显得格外柔媚动人。
蹇嘉睿把手搭在童杹椅子的扶手上，靠近她：“童杹，我喜欢你，真的。今天下午看着你和别人打球的样子，我心里很不舒服。你是我的，我讨厌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虽是薄醉，童杹的心是清醒的。她也相信这些红酒不可能将“酒经沙场”的蹇嘉睿放倒。酒，是他表白的台阶。
“你喝醉了，蹇董。”童杹只能这么说。
“这点酒——我会醉？”他越靠越近，眼看就要贴到童杹的脸了。
童杹蓦地站起来。这一站，让蹇嘉睿的脸色尴尬又难看，只能靠回自己的椅子。
“宁总监，蹇董喝醉了，你过来扶他一下。”童杹朝宁梓铭喊了一声。
宁梓铭急忙过来扶住了蹇嘉睿。其实，蹇嘉睿自己已经稳稳地靠在椅子上了。
“宁总监，今天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你叫代驾送蹇董回家，我和小溪自己叫车。”
听见童杹说要走，蹇嘉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童杹，我送你。”
“蹇董，真的不用。今天我们都喝得有点多，还是各自早一点回家吧！”
眼前情形，蹇嘉睿也不好强求，只能按着童杹的意思结束了晚餐，各自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