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完毕整个丧仪的琐事，已经是傍晚了，整个京城华灯初上，沉浸在一种温和的美好之中。
经过了这冗长的丧仪，赵元佐早已身心俱疲，卫国夫人冯茜蒙见夫君赵元佐如此疲倦地从皇宫返回，立刻柔声细语道：“妾身准备了热水，郎君可敷敷腿，再喝一盏参茶。”
“嗯。”赵元佐目光已经有些迷离了，冯茜蒙急忙上前，轻轻为赵元佐捏着肩膀。
“说来官家让您主持丧仪，说明官家心中还是挂念您的。”冯茜蒙依旧是一副端雅贤惠的神色。
“爹爹不过是在意储位罢了，”冯茜蒙按捏的力度恰到好处，赵元佐不由得半闭了眼，“听说你妹妹有些不适，你倒不如趁这几日去看看。”
“是，”冯茜蒙依然十分温顺的模样，似无意般道：“这府中琐事有陈娘子和嫃娘子帮我料理，我也是清闲了许多。”
“你是正妻，就算是她们帮忙你也不可把所有管家的事情都交给她们。”赵元佐有些蹙眉，他虽然很怜惜大陈氏和庞嫃，但毕竟她们都是妾室通房，管家大权他是断然不会交给她们的。
“是，妾身明白了。”冯茜蒙脸上划过一丝得色，很快便又消失不见了。
“不好了王爷，”潘惟熙知道赵元佐定下的规矩——赵元佐已经进了夫人的房间便是无事不可打扰，但此刻潘惟熙却顾不得什么规矩，急慌慌闯了进来，“安国公主的尸身在御湖中被发现了。”
“什么？”赵元佐手中的茶盏一下子跌落在地，四散的碎瓷片在潘惟熙的脚边散开，仿佛绽开了一朵洁白的莲花。
“赵元佑你个畜生！”得知赵丽质的死讯，赵元佐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赵元佑，因为这件事当年李怀玉对他是有所吐露的。于是赵元佐不顾冯茜蒙的劝阻，立刻就驾马冲到了陈王府。
李怀玉和赵元佑被赵元佐踏马入门的举动吓得不轻，李怀玉知道赵元佐一定是怀疑到了自己头上，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悲戚道：“楚王你听我说，都是我的错，与人无尤，陈王对此真的毫不知情啊！”
“你的错？”赵元佐下了马，双眸死死盯着李怀玉，眼中说不清是恨意还是悲伤，“元傑七岁那年，亲眼看着我们的阿娘被熊熊大火烧成灰烬，自此以后他便不爱见人也不爱说话了，若不是有三姐和孙贵妃的尽心照顾，他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如今你们杀了三姐，你去看看！看看我那可怜的弟弟到底成了什么模样！李怀玉，你告诉我，到底是怎样的魔力？让你一次次帮助这个人渣？”
“他是我的夫君啊，不是什么人渣，”赵元佑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李怀玉死死抓着赵元佐的衣袂幽幽道：“楚王您说话要注意分寸。”
“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赵元佐看着眼前痴心不改的李怀玉，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冲百会穴，他痛苦地抚了抚额头，几秒钟便失去了意识。
“听说益王请旨去游历蜀中了？”自得知了赵元佐在陈王府因病昏厥后，心里着急的刘绮雪也突然患了风寒，如今的时日总是裹得厚厚的侧靠在软塌上。
“是，而且听说这三公主的骨灰也被益王偷偷带走了。”林宝甄徐徐摇着手中的扇子，目光却游离在那沸腾的药罐子上。
“这倒是不意外，毕竟这姐弟两人感情笃深。”刘绮雪原本拿着一卷古籍，听到林宝甄的话立刻将手中的书缓缓放下了下去：“听孙贞衍大人说，前几日官家殿中似乎多了一个美人相伴？”
“是啊，我也听郎君说了，”宋语嫣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喃喃道，“听说那美人正是朱洞的第五女朱婉君，今年十八岁，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呢。”
“朱洞的第五女？”刘绮雪的眉头都快拧成一股了，“那不就是三房次媳的妹妹？”
“正是，”二人说话间，赵元休和龚美挑帘入内，赵元休明媚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刻也没耽误地打开那热热的食盒递到了刘绮雪面前，“这朱洞的第五女也是他的幼女，小字德儿，最值得注意的是，这田夫人的母亲朱氏便是这朱洞的姑娘，也是孙家三房庶子媳妇的妹妹。”
“你来了。”看见赵元休，刘绮雪心头莫名平静了许多，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一些，下意识便伸手取了盒中的糕点吃了起来。而赵元休也不顾什么男女之防，十分心疼地坐到了刘绮雪身旁，试图用自己手中的余温去温暖刘绮雪冰凉的双手。
“这朱婉君进了后宫，可算是给长房一个很大的助益了。”龚美也是第一时间走向身怀有孕的妻房宋语嫣，“这孙绯月多年没能嫁出去，不过是因为她‘克夫’，但若是官家亲自赐婚，恐怕也无人敢拒绝。”
“不，”赵元休摇了摇头，“长房的心思绝对没有这么简单，贵妃离世才几日，她们就送了女子入宫，我是见过这女子的，神态之间颇有些神似我阿娘，这样相似之人怎能一日两日便寻得？可见她们早就在准备了，只是一直在等机会，可巧这时候贵妃就生育难产，母子俱亡，不觉得奇怪吗？”
“这一切果真是太过巧合了，”刘绮雪点了点头，“先是贵妃难产离世、随之这名女子便入宫得宠、而后安国公主意外身亡，现在楚王也因为这件事突然抱病，这一连串的局很是精密。”
“我看长房老夫人现在也没那么大能量了吧？”宋语嫣微微迟疑，“田家没什么人在朝堂，韩国公如今也是如履薄冰，孙大人只是荫封官儿啊。”
“可毕竟还有个陈王呢，”龚美眉心微曲，“这也算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冀王虽不是李夫人所生，但任氏因为生育冀王难产，冀王自小便与李夫人的孩子一般。但陈王却不是，他的母亲是前朝昭容，虽无名分却也在宫中活了十数年直到陈王成年方才离世，如今陈王孤立无援，保不齐他们有什么勾连。”
龚美所言句句涉及宫闱秘事，可见赵元休是把龚美当做亲信来培养的，这样机密的事情竟也没有瞒着龚美，原本让龚美去做韩王府的记室参军刘绮雪是有些担心的，担心赵元休只是为讨自己欢心给龚美一个虚职，眼下刘绮雪看这情状却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了。
“孙绯月已经没机会成为陈王夫人了，若是他们两家合作，必然还有别的企图，将孙绯月嫁入皇室大约只是其中一步罢了。”林宝甄轻轻地笑了，笑容之中却说不尽的冷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