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
李夜白问道:“为何如此认为?”
大将军道:“李道长莫再装傻,真当本将不知道吗,你进城用的可是钦天监路引。”
李夜白随即了然,原来症结是出在这。
他回答道:“李某并非什么钦天监之人,至于那路引,并非李某之物,而是李某下山前师父所授。”
“师父?你师父是何人?”大将军问道。
“恕贫道无法相告,贫道只能确定,我师父与那钦天监断然没有关系。”
“哼!口说无凭,本将一探便知,来人!”
大将军身边出现一个幽幽的身影,整个人裹于黑布之中,只有一双眼睛透着阴森的光。
李夜白能感觉到,此人就是这么多天来一直跟踪着自己的那人,也是刚刚射出那阴险一箭之人。
大将军对那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点点头,走到李夜白身后。
李夜白也不动,站在那儿等他搜查。
那人猛然扯下了李夜白的衣服,让李夜白赤裸着上身。
李夜白的身体就像是一块世间最无瑕的玉,肤若凝脂,肌如白雪。
那人站在李夜白身后,仔细地观察了李夜白的后背之后,朝大将军轻轻摇了摇头。
大将军眉头一皱,说道:“道长当真不是那钦天监之人?”
李夜白将衣衫穿好,点点头,面无表情。
大将军抱拳,洒脱到:“既然如此,那便是王某误会道长了,王某给道长赔罪了。”
李夜白淡淡地阻止了他,说道:“无妨,小道我只是想知道,为何将军对这钦天监之人如此戒备,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大将军听到李夜白发问,坐回位上,愤愤道:“这群臭牛鼻子,平日里拿着朝廷的俸禄,就知道做些夜观星象,推测晴雨的无用事,关键时刻还只会拿自己人下手,那年本将第三次发兵北蛮,誓要直捣黄龙,一路打到北蛮皇宫,为皇上永绝后患,哪知发兵没多久皇上便下令要我撤兵......”
这位大将军讲着讲着便陷入了回忆中。
当时皇上让他撤兵,他大为不解,自己大军士气正高,北蛮子节节败退,这才几日便已接连破了三城,如此下去,杀绝北蛮指日可待,为何撤兵?
他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为由抵抗了皇上的旨意,哪知皇上之后竟连发三道圣旨勒令自己撤兵。
他气极,前往京城与皇上理论,谁知皇上竟然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北蛮不足为惧,留其一命乃彰显我天朝圣德。
真是荒谬!
朝中重臣谁不知道,若是给了北蛮喘气的机会,他们定要发兵中原的,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谁不知道,北蛮是一只记打不记恩的恶狼!
居然妄想一只受伤的狼会记住你的恩情,愚蠢!
历史上诸多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当真要那后人哀之而不鉴之,后人复哀后人一语成箴?
皇上真不知如今对北蛮的仁慈,最后都会化为利剑刺在我们自己的身上吗?
他据理力争,可皇上却是不为所动,他看出皇帝如此行事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可他不明白,有什么理由比让自己皇位坐的更加安稳重要?
他无奈,皇帝昏庸,可君命难违。
自己总不能造反吧。
鸣金收兵后,皇上像是为了补偿自己似的,给了个所谓的虎符,封了个空有爵名的安国公,便将自己打发回了江州。
他始终不解,皇上不是傻子,为何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他开始命人秘密打探,甚至将探子渗透进了皇宫之中。
终于,他知道了那个让他心寒的真相。
原来是那钦天监观测天象,给出了八字谶语。
“北蛮沦陷,王氏称帝。”
真是荒唐!
自己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何来的称王称帝之心?
皇上竟是连这点信任都不愿给自己吗?
让自己的收兵居然还真是为了让他王位坐的更安稳,可笑可笑。
即便是在当时那极度心寒的情况下,王骥也从未有过造反的念头。
他恨的是那钦天监,那群弃江山社稷于不顾而只顾帝王一人之得失的愚蠢道士。
他向皇上上谏,说那钦天监是祸乱朝政的蛀虫,是蛊惑人心的妖邪,必须将其铲除。
可皇上却说这钦天监乃自古就有的一大机构,不可随意废除,爱卿还是莫要再提。
他知道,让皇上同意是断然不可能了,还是需要自己动手,让这钦天监彻底消失!
可那钦天监好似未卜先知一般,不论自己使用何等手段,它都能提前一步做好针对防范。
甚至时不时还会有些反击。
就这样,将军府和钦天监的暗中斗争开始了。
双方不断使用各种手段试图压垮对方,他们都知道,这场不死不休的斗争中,只有胜者能够存活下来,败者将会彻底消失。
所以,在怀疑李夜白是钦天监之人时,大将军才会如此防备小心试探,就是怕这又是钦天监的某种狠毒手段。
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的李夜白轻轻点头,他也没想到师父给自己的路引居然还有这种来历,也不知为何师父会有这钦天监所发的路引。
至于这钦天监,他也曾看到过,在上古蛮荒时代,这钦天监是类似风师雨伯之责,后来人间有了王朝,便设立钦天监将之综合。
其历史极为渊远,几乎贯穿了有史可考的所有年代。
不过如今的钦天监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已经没落成了一座看看星象,测测时令的普通衙门了,想必其中连真正的修道之人都不多。
李夜白又问道:“那将军是因何确定了贫道不是钦天监之人呢?”
大将军答道:“道长有所不知,这钦天监中人有一奇怪规矩,需在后背处打上他们独有的印记才行,这条规矩所有人都不可逾越,所以我看道长并无此印记,这才确认了道长的身份。”
李夜白点头道:“原来如此。”
大将军又道:“今日之事王某多有冒犯,还请道长莫要介怀。”
李夜白道:“无妨。”
大将军笑道:“李道长肯来我府上,令我等蓬荜生辉啊!”
李夜白摆手道:“客套话就不必说了。”
随即沉默一会,开口道:“将军,贫道略有拙见。”
“道长请说。”
“如果说真假对错一事乃将军所重视的,那贫道认为不妨将精力放于利弊二字上。”
“利弊?”
“没错,若是有利无弊,即便把假当真,将错当对又如何?若是有弊无利,即便真是对的,也不妨当成是错的,归根结底,无非是以‘自欺欺人’和‘顺水推舟’八字行事,好比如若李某当真是钦天监之人,将军不妨假装不知,如此便可顺水推舟,反客为主。”
大将军似有所悟,对李夜白抱拳道:“谢道长解惑!”
李夜白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正厅。
将军夫人不知从何处出现,站到了将军身边,轻柔道:“他当真不是钦天监之人?”
大将军摇摇头,开口道:“不是,但不排除被他师父利用了的可能。”
“至于他与那龙虎山的关系,无妨,往后再看吧。”
夫人轻轻点头,眼神幽幽。
李夜白出了正厅后却并未回炼药房,而是慢慢踱到了当初与徐书生所去的那个府上杂役所待的地方。
他进去之后,扫视一圈,没看到徐书生,但看到了那黄觉,便提步向他走去。
黄觉看到李夜白向他走过来,吓了一跳,战战兢兢。
如今府上谁不知道,这李道长是将军身边的红人,连将军都尊称他一身道长,自己居然还骂过他是江湖骗子。
难道他如今是来寻仇的?
黄觉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自己这张臭嘴!
在他自己杯弓蛇影之时,李夜白已然走到了近前。
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牙关打颤,双腿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去,慌张求饶道:“李道长,小的错了,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嘴贱,小的该死,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李夜白倒是被他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是如此胆小如鼠欺软怕硬之辈。
李夜白冷淡道:“你放心,我不是来秋后算账的,我问你,可知徐书生在何处?”
那黄觉一听到这李道长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欣喜若狂,连忙磕了几个响头谢恩,说道:“禀道长,徐书生现在应该在那六韬轩打扫。”
“六韬轩?该如何走?”
那黄觉殷勤道:“不如小的为道长带路?”
“不用了,你只说如何去就是。”李夜白拒绝道。
盏茶时间后。
李夜白到了六韬轩外。
这六韬轩其实就是将军府中的书房,是那将军想要附庸风雅又想不失沙场气概,便翻书察典找出了六韬这么两个字。
说来也巧,这六韬跟道家也有些渊源,《六韬》其实是一本历史悠久的黄老典籍《太公》中的兵法部分。
不过李夜白没有将这些小小的巧合放在心上,他的视线放在房中那个忙碌的身影上。
李夜白神色挣扎。
当真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