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男的脑子有病?
晏然瞪圆了眼,好半晌都没回过神,她以前只在一些分享各种奇葩事的公众号里听说过这样的男人,没想到今儿竟然让她碰见一个活的!
傅越微微皱眉,不明白身旁这姑娘怎么突然就像被点了炸药包一样:“怎么了?”
晏然咬着唇,一时没搭理他,事实上她的脑子里正在进行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她到底要不要向傅越开这个口?
一面是大学时代暗恋多年的男神,另一面是仿若从哪家诊所跑出来的中年油腻男——王先生一连发了五张自拍照。
除了一张被偌大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的照片可以勉强入眼,其余四张简直就想让人自挖双目!
尽管晏然知道这样以貌取人是很不对的,可这位浑身上下透露着骄傲自大的王先生,实在搞的她心情有些不愉快。
她还在纠结呢,王先生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希望晏小姐也能发几张照片过来,不要化妆,最好是素颜!我妈说爱化妆的女人都很败家,如果晏小姐想进我王家的门那就必须要听我妈的话!家里我妈管事儿,换句话说,你只要在家里做饭带孩子就可以了!】
得,感情这位三十多岁的王先生不仅是个狂妄自大的男人,还是一个妈宝。
事到如今,还需要犹豫吗?
晏然一闭眼一咬牙,转头问道:“不知傅先生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有多小?”傅越接过话茬儿。
“就……这么小?”晏然比了比自己的小手指头:“其实吧,你刚才可能都听到了,我妈要我回去相亲,可对面那人实在……实在不合我眼缘,所以恳请傅先生能不能行个方便,客串一次我的男朋友?”
“就这一次!”
似乎怕傅越不相信,晏然特意重复了这几个字。
这次换傅越没作声了,晏然一边提心吊胆地等着回复,一边在心里狂吼:快答应!快答应啊啊啊啊!
“可以是可以,不过——”傅越拖着话音,似在犹豫:“眼下这种时候带我去你家真的合适吗?”
晏然当然知道不合适,此时此刻那姓王的一家人都还在她家坐着等着她回去呢,就这么冒然带着傅越进门,明摆着要打人家脸么。
但晏然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她是真的被王政华发的消息膈应到了,其次就是这事儿多多少少也藏了点她的私心——这简直是老天爷大发慈悲赏给她的一个能接近这男人的机会!
“听刘彤说你家在金都附近?”
“嗯,所以咱们从老城区那边走可能会快一点。”
“你应该有段时间没回国了吧?”
傅越看她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又将车窗升了上去。这样一来,封闭的车厢愈发安静了,两人不说话的时候都能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有大半年了。”晏然看着窗外答应着,而后才反应过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越向她解释:“老城区早就重建了,那边要新建一条地铁,平时都堵得很。”
“这我还真不知道,也没见刘彤和我说过呀。”晏然顿了顿:“他近些日子怎么样?谈了朋友吗?”
算起来她有一两个月没和刘彤正式聊过天了,中午的见面仓促又慌乱,两人只匆匆打了个照面,互相点了个头。
“……”
傅越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不明色彩:“没听说有固定的。”
这话的意思很浅显,有,但不唯一。晏然作为少数知道那事的人,一时心里复杂万分。
刘彤是他俩大学时期的共同好友,既是晏然的同班同学,又是傅崇越在记者团交的好朋友。这人一向待人热情处事周到,尤其是他那大大咧咧的性格特招人稀罕,否则也不会与那个时候浑身带刺、沉默寡言的晏然处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在爱情路上不知道跌了多少次,只因为一个原因——他的性别。
刘彤是那种只要喜欢上就会付出全力对人家好的人——可那时付出的爱却没得到应有的回报与尊重。冰冷的嘲笑与讥讽让那时候尚未成熟的刘彤吃尽了苦头,虽说直至今日,刘彤在外人眼里依旧是一副成天乐乐呵呵的招人模样,身边傍家儿也没断过,可晏然能猜到他心里或许并不如他面上表现的那般轻松,至少在某一方面是。
晏然看着窗外飞快划过的绿植,一时思绪纷飞。
“对了,叔叔阿姨平时有哪些喜好?叔叔喝酒吗?”
傅越回忆着自己两个月前第一次上门拜访宋家父母时,貌似就拎着两瓶茅台及几件水果礼盒去的,东西不显眼但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他眼下这会儿却在犹豫,毕竟晏然中午才帮他一个大忙,怎么说他也不能让这姑娘面子上过不去。
“我爸他胃不好,平日被我妈管着也不怎么喝,不过话说回来,你别操心这事儿,待会你把车停一下让我买点东西,到时候直接拎回去就行。”
“不行,那样说不过去,”傅越的语气尤为认真:“做人女婿第一次上门哪有不诚心准备的。”
话一落地便让晏然心里咯噔一下,耳后红了一大片,就算知道这男人并没有那种意思,但她听见这话时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这人竟然比她想象中的更入戏。
最后两人抵达晏家楼下时,傅越手里提了满满的“八样礼”,吃的喝的一样不少,东西分量足,硬是让他两手没空地方,晏然伸手想分担一些,却被男人一个眼神给拨开了。
“外面冷,你把外套披上。”
为了方便拿东西,傅越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她,里面一件深灰色西装马甲,愈发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势不凡。
晏然听话地将外套接过来,目光却一直跟随男人的身影进了楼道。这人的身形比上学时期貌似要精壮不少,长腿宽肩,从背后看俨然是一个成熟男人。
晏家住在一栋老式的居民楼里,楼道有些破旧,台阶低矮,转角处镂空的窗沿边上沾灰尘,整面的墙都几乎被各种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所占领。楼下传来阵阵麻将碰撞声以及孩子们的打闹嬉笑声,很是热闹。
傅越提着东西走在前头,晏然傻不楞登地跟着,目光一动不动地粘在男人身上,仿佛要把他背后盯出一个洞。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光鲜亮丽的男人与这灰暗的楼道有些格格不入。
晏然读大学的时候就听人说过傅越家境不菲,那种“不菲”倒不是说他带着几十万块钱的表,开着几百万的车,而是世界上存在这么一种人,就算他什么事儿都不做,就这么单单地站在你面前,你就能感觉出来他的与众不同。
那个时候的晏然想了好久都没能找出来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去形容这个男人,但现在回想起来,说的好听点就是“彬彬有礼”“禁欲系”之类,不好听的就是“冷漠疏离”“难以接触”等等,可就算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他在进校短短几周便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只因他有一张极富冲击力的脸,一眼就能让人印象深刻。
晏然也不例外,直到现在她的脑海还会时不时跳出傅越第一次站在她面前时的场景。
——
晏然站在家门口,听着从里面传来忽高忽低的说话声,清了清嗓子。
“妈,我回来了,我忘了带钥匙,您帮我先开下门。”
晏母别具一格的大嗓门伴随着脚步声靠近:“怎么这么久?你是坐拖拉机到屋哩——”
大门被人从里推开,傅越与晏然两人并肩而立,齐齐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
空气瞬间凝固——
王政华与他的父母坐在客厅正中间,面朝大门,一抬头正好瞧见门口的景象,三人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这晏小姐怎么还带着一个男人回来?没听过晏家还养了一个儿子啊?话说回来这两人长的也不像啊?!
晏母的目光足足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十几次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同晏然大眼儿瞪小眼,两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诶呦……这是哪位啊?晏然你怎么带朋友回家都不提前说一声……”不知道今天有客人在家吗?最后这句话晏母可没有当场说出来,在生人面前她怎么着也会给她闺女留几分面子。
“妈,他是我男朋友,今天我不刚回国么,正想把他领到家里,给你来个惊喜,谁知道你今天请了客人到家啊!”晏然压低声音,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就会让她老妈当场发飙。
“……你……你你……”绕是晏母嘴皮子再厉害,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你再给我说一遍?”
晏然顶着晏母想要把人活活凌迟的目光,颤巍巍地重复一遍:“妈,这……这是我男朋友,姓傅,其实吧,我俩已经在一起有些日子了。”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见,晏父拿下看报纸的眼睛,目光开始打量门外站着的两人。
此时,坐在沙发上的三人才缓过神来,原来这家姑娘早就有对象了,那他们一家人从早坐到下午嘴皮子突突突的,茶都换过了一轮,感情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主任,你这是怎么回事儿?”王母第一个坐不住了:“不是说你家闺女没对象吗?感情你们一家子逗我们王家玩忽悠我们是吧?”
“哎呦,王老师,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可从没那样的心思,这事儿……这事儿实在不好说,”晏妈妈为难地转过头解释:“我和老晏之前也不知道,这丫头连我们都瞒着,您看这……”
不仅王母脸色不好,王父和王振国的脸色也都阴沉至极,尤其是王振华,盯着晏然的目光仿佛带着刀子,好像下一刻就会冲上前来。
晏然领着傅越进了门,顺手从一旁的鞋柜找出新的男式拖鞋放在他身前,而后转身面朝客厅。
“王叔叔王阿姨,这次真的对不住了。都怪我没有提前给我妈交代,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您看……”晏然干巴巴地笑着,搓着手一脸内疚:“改天我一定登门赔礼道歉。”
“哼,光嘴上说的好听,你专门挑这个时候带着男朋友上门,意思不就是相不中我们振华,看不上我们家吗?”王母忽然变了脸色,尖细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咄咄逼人。
晏母急忙解释道:“王老师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今天这事就是不凑巧……”
“我们今天是看在晏老师的面子上才肯与你女儿相亲的,谁知道你女儿是这副德行,穿得这么少还带着个男人回来,可算让我们老王家开眼了。“
晏父“啪“地一下放下手里的报纸,皱着眉头说:“李老师你这说的什么话?未免太不客气了。“
晏妈妈哪里听得别人这样讽刺她女儿,瞬间化身为暴怒中的水冰月:“什么德行了?你给我搞清楚点,我女儿还轮不到你来说,我还想着两家人做不成亲家结个朋友也不错,但你既然说这样的话,我看我们两家也没必要来往多少了。“
王母立马反唇相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晏小姐既然有男朋友,为何在微信上不和我说?故意吊着我逗我好玩?”王振华突然出声,打断所有人的话音。
忽然被点名,晏然偏过头,目光坦荡与之对视,语气平静至极:“王先生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