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邦县一个比较偏远的小村子,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村子后靠几座大山,大山内部有丰富的煤矿资源,我们村子每一家不可能会超过五口人。
虽然如此,但是有些人不去拉煤,凭借自己的本领也能生活得下去,我们村的老陈家就是如此。
老陈在我的印象里,不论天冷热,他都始终会戴着一顶帽子,有时候是草帽,有时候是藏青色的老者帽(我们那里一种方言的说法,也就是上了六十的人才会戴的帽子),有时候是紫黑色的毛线帽。
总之一年四季他都是戴着帽子的。
那时候老陈已经六十多岁,帽子下是一双饱受生活摧残的深邃的眼睛,有些花白的胡子上拖着酒红的脸颊。
老陈生平爱喝酒,喝酒以后不是和他妻子吵一架,就是和他八十岁的老母吵一架,又或者与他儿子,儿媳吵一架。
因为如此,他这个人,一生都不受村子里面人的待见。
家里人也不待见,大儿子腿不方便,早早就被妻子接着离开村子,二儿子很少回家,三儿子要不是因为妻子怀孕也不会在家,四儿子脑袋有点问题。
记得见他最后一面是哪年夏天,我家门口的树上飞来一群蜜蜂,他赶着牛,肩上扛着几圈麻绳,看见我们在捣鼓那群蜜蜂。
他停在那里一会儿,嘟哝了几句,赶着牛回家,不一会儿就带着家伙回来,把那群蜜蜂收了回去。
每有人从他身边过问他从哪里收的蜜蜂,他都会笑露出那一口残缺不全的大黄牙,停下来,转过方向,指着我家方向说,
“田老哥家门口!”
我家姓田,鼻祖辈的时候就迁到了这个村子,而他老陈家也不过是老陈上一代迁过来的,无论是资历,影响力,还是年龄,他都必须称我爷爷作老哥。
当然我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当时奶奶还在世。
望着他那得意的样子,我和我的几个堂兄弟都不甘心,我们可是被蛰了好几下了,原本说让哪个亲戚来收,他倒好,路过就当白捡一样。
我那堂哥一边捞着被蛰的地方,一边骂着老陈,
“老东西!”
此后再没见过他,也没听到他的吵闹声,我堂哥还开玩笑说,这老东西是不是死在什么地方了。
再听闻有关于老陈的消息,是在他失踪的第四天。
听人说,老陈的妻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半夜总是迷迷糊糊的听到家里面有脚步声,但是起来开灯看,又什么都没有,她觉得老陈一定出事了。
老陈的妻子姓高,五十多岁,平时与我们家基本没有什么来往。
有一段时间经常和另一个姓赵的老妇人来看望我的奶奶,我奶奶因为疾病,下半身早就不能行走。
早些年人们都不注意身体,她的脚有问题她都没去看过医生,直到不能正常行走,我叔叔他们才带去医院,可那时候已经晚了。
虽然晚年不是在床上度过,可是行走得依靠拐杖,有几次去她家,都看见她在默默的流泪。
也许赵姓老妇人和高老妇人希望她好,所以隔三差五的回去奶奶家,劝她信奉“神”,当时我觉得那是基督教。
也具体不知道什么教派,总之就是每天要祷告,早上起来要跪着祷告一次,吃饭要祷告一次,睡觉要祷告一次。
更离谱的是,说生病不用去医院,只要祷告就会好,我奶奶信过一段时间,为此我还在我屋子里跪着祷告过几次。
可能是因为老陈妻子信“神”的缘故,她就感觉到老陈“回去了”,只是人还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