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宇哲看了看愤怒的颜知恪，又看了看对面镜子里的云栖梧，然后沉声说道：“他是在试探。”
“试探？”颜知恪皱了皱眉头说道，“虽然他云家是西崇第一大家族，但我颜家也是南肆第一大家族。我爷爷和云老爷子都是同期成长起来的，份属同辈，并不存在谁高谁低的问题。若论起家族实力和地位来，我颜家也并不怕他云家。都是百年大家族，他摆这个谱给谁看？”
慎宇哲说道：“云老爷子并不是傻子，他也知道云栖梧此行谈判阻碍重重。前段时间我们在东川，给他埋了几个雷，想必这段时间定是炸的他顾东不顾西。这才着急地派了云栖梧到南肆来谈合作。但是云老爷子怕是并不确定，南肆到底有没有跟东川通上气儿。若是南肆早就已经跟东川联手，那么云栖梧这次南下，就不光是谈合作的问题了，一个不小心就会将性命都留在南肆。为了保住云栖梧，也为了确保接下来的商战能够继续顺利的进行。云老爷子必须确定，南肆究竟有没有跟东川联合，有没有跟北岭联合。甚至颜老爷子对这场商战到底要持什么样的态度……只有知道了这些，云老爷子也才能放开手去做……”
听慎宇哲说了这么多，颜知恪的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你是说，刚刚云栖梧提到慎家当年的事情，也是在试探颜家的态度？”
慎宇哲点了点头：“毕竟当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云老爷子也知道，久经商界的人都是以利字为先，他虽然知道当年我母亲的事情会对颜老爷子产生影响，但是事情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并不确定这件事情的影响还会有多大。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这件事情会给颜家和慎家的关系造成多大的影响。因此他才会让云栖梧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些话。”
果然跟颜知恪的反应一样，镜子那边的书房里，颜老爷子听到云栖梧的这话，也是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云小子，我实话告诉你，东川和西崇的商战，我早就看出端倪来了。对于你今天的来意，我也早就已经清楚，刚刚问你，不过是想让你实话实说。没想到你依然跟我说了这么多没用的东西。我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无论是当年的事情，还是如今商战的条件，都是在试探我颜家的态度和底线，我告诉你，我们颜家的态度就是谁都不帮。我们颜家的底线，就是绝不损害自家和南肆的利益。所以云小子，收起你爷爷教你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如果你是来谈合作的，实打实说出你的要求和你们能出的价格。其他的，如果你再有一句废话，我立刻让人把你扔出南肆！”
云栖梧被颜老爷子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了。他突然间觉得有点蒙，感觉自己谈判的打法和节奏完全被打乱了。本以为颜老爷子既然已经松口，可以跟自己谈合作的条件，这个合作就是十拿九稳了。没想到在条件都谈妥了，在谈到合作的细节之后，居然还能谈崩！
云栖梧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他作为云家的继承人，跟许多人都打过交道，习惯了绕着弯子说话。如今遇到了如此直白的颜老爷子，一时间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看到如此情景，镜子那边的三个人却乐了。
宁可笑道：“从小就听说，颜老爷子性格直爽，说话直白。在商务谈判的时候，也是妙语连珠，经常怼的谈判对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常常都在想，那到底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景，没想到今天有缘一见，果然厉害。”
慎宇哲也跟着笑道：“外公已经把云栖梧都聊蒙了，想必云栖梧从商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直白的谈判方法。”
颜知恪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扬着下巴傲然说道：“云栖梧这种人，就得让他尝尝厉害。他不是自恃是云家的继承人吗？他不是从小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吗？这次来南肆谈判，他爷爷不是教了他很多吗？我倒是要看看那云老爷子能够教他谈判的方法，能够教他谈判怎么说话，到底有没有教他，如果在谈判的过程中遇到没有跟着自己节奏走的谈判对手，到底应该如何应对？”
云栖梧就在原地愣了半天，没有说话。颜老爷子也不着急，就坐在那儿，等着他回过神儿来。
过了好一会儿，云栖梧才说道：“颜老爷子谈判的气场果然不同凡响，晚辈佩服。”
“你自然是该佩服我的！我这种谈判能力，当年连你爷爷都甘拜下风。”
颜老爷子的一番自夸，噎的云栖梧又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颜知恪看到这一幕也不禁笑道：“我是不是应该私下告诉爷爷，以后跟云栖梧谈判的时候不要这样直来直去，稍稍的委婉一点，否则云栖梧吃不消这场谈判。本来是可以很快结束的，现在看来，这大好的时间都浪费在云栖梧发愣上了。有这个时间，我们陪爷爷打打高尔夫球，下下棋，喝喝茶不好吗？”
慎宇哲听如此说，不由得在心中笑道。原以为这个大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甚至还纳闷儿过，大舅舅这么一个不拘礼法的人，怎么会养出大哥这样一个严肃的人了？没想到相处了一段时间，互相熟悉之后才发现，原来颜知恪的内在性格跟颜老爷子和舅舅都是一样的。外表沉稳可靠，内在潇洒不羁。
云栖梧在与颜老爷子的谈判过程中，连续两三次都被云老爷子打断了，完全丧失了自己的谈判节奏。一开始云栖梧还尝试着在云老爷子的干扰中找回自己的节奏。但是后来他发现，颜老爷子带节奏的能力实在是太强了，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跟着它的节奏往前走，最后完全丧失掉自己最初的目的和底线。
为了保持清醒，云栖梧不得不抛出了云家谈判最终的底线：“如果颜家愿意提供资源，那么云家可以以市场价出资购买。”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东西，颜老爷子这才慢慢笑开来，然后缓缓地对云栖梧说道：“若是云家想出资购买我们的资源，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个价格总是要谈的，市场价怕是不行吧~怎么也得高那么一点点……”
云栖梧暗暗皱了皱眉：“所谓市场价就是行业标准。颜家既然愿意以资源来跟云家合作，我们没要求颜家以成本价提供资源，已经是很给颜家面子了。如今我们云家愿意以市场价购买你们的资源。为什么你们还要得寸进尺？”
颜老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就是你们云家合作的诚意？小子，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们云家在求我，不是我求你们！”
云栖梧心中一惊。在西崇与别人谈生意的时候，自己习惯了掌控主动权，也习惯了别家对云家无条件的退让和尊敬。说起来，这还是云栖梧第一次跟云家平起平坐的家族谈生意。其中分寸的把握，云栖梧总是会找不准。
“对不起，对不起！颜老爷子，晚辈不是这个意思……”云栖梧开口便向颜老爷子道歉，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快到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当话说出口之后，云栖梧才反应过来，合作是双方平等的地位，就算是自己提出的条件对方接受不了，也可以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继续谈判。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向颜老爷子道歉。
云栖梧定了定自己的心绪，然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市场价购买南肆的资源，是我云家能给出最大的诚意。不知颜老爷子意下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