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空本应该被降落未落的残阳映射的如血般艳丽,而且因为有丝丝缕缕的残云点缀,更是极为赏心悦目的美景的美景。只是这美景在连续下了一个多月的雨曜国来说,却是显得有些难得一见。
天空铺了厚厚的云层,云层看起来就像是被水浸过的棉花一般,随后被滴入了墨汁,那墨汁在蓄满水的云层中扩散,将明亮的天地渲染的极为阴沉。不多时,细细的雨丝飘落,雨丝很是轻柔,落在身上就仿佛绒毛温柔的拂过,但这样轻柔的雨丝却极易勾起人心头的哀愁。
洛城,皇宫。
“娘娘,您再用力些!”一个焦灼的女声响起。
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鬓角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她想要睁眼看一看眼前的情形,但是就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对于此时的她来说,仿佛都是极为费力。她双眼微睁,视野一片模糊,只影影绰绰的看到几个人影在晃动。
“叫侍女再去换一盆水,还有取些鸡汤来,有那参片取些来给娘娘在口中含着。”一旁的产婆一直关注着床上女子的情况,吩咐道。
有侍女连忙从外间取来了东西,那产婆看了眼侍女端着的托盘,只见上面一只小盅并一方小碟子,她伸出手去在小盅的盖子上探了探,温的,旁边小碟子中的参片那成色看起来也是上品。
她挥了挥手,“快去把鸡汤给娘娘喝上几口。”
床上的女子被轻轻扶起,在寻常人喝起来味道香醇的鸡汤在她喝来却是极为油腻,但是想到腹中快要落地的孩子,她强撑着,忍着恶心喝了几口鸡汤便撇过了头去,又张嘴让侍女在口中放入了几片人参片。
产婆皱眉,“娘娘您再喝一些,不然会没有力气的。”
侍女闻言连忙将鸡汤又端到了女子的嘴边。
女子的鬓角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她已经连张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要做不出来了。
另一个产婆围上来,从侍女手中端过鸡汤,将碗沿贴到女子唇边,碗身微微倾斜,鸡汤顺着女子微启的唇流入口中,女子费力的吞咽着汤水。
产婆看着女子又喝了一些鸡汤,微微松了口气,“这样娘娘就有力气了,您莫要叫,若是疼的厉害了,便咬住这块布,可千万要把力气用在生产上。您再用力些,宫口已经开了两指了,再忍忍小殿下就能出生了。”
这厢殿内女子产子,在生死边缘挣扎。而在主殿内,还坐着几个衣着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女子。
“娴妃姐姐什么时候能把孩子生出来,她的声音听着好痛苦啊。”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女子忍不住问道,她声音中和面上是满满的焦虑与担忧。
坐在最上首的女子端起身边的茶盏轻啜一口,方才慢慢开口道,“凡是怀了孕的女子都是要走这一遭,娴妃向来看得开,也没生过什么病,平日里身子骨也还算康健,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是……”年龄小的那女子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人打断。
那人皱着眉,“柳昭仪,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
被唤为柳昭仪的女子面上露出了几分委屈的神色,却还是听话的起身向坐在上首的女子行了一礼,“是妾身失礼,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神色淡淡,“无妨。”
坐在皇后下首第一个位子的女子笑道,“柳昭仪到底是年纪小心善,怕是深闺之中未曾见过生子的场景,自是对娴妃有些担心。”
皇后没有说话,虽然面上表情淡淡,但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她的心不在焉。
“娘娘,娴妃娘娘从寅时就开始生产了,现在还有一刻钟就到午时了,您在这儿坐着也快半个时辰了,总归这儿血气重,万一冲撞了娘娘,那可就不太妙了,您看,要不娘娘您先回宫去,等小殿下出生了,奴才立马去跟您汇报?”一旁站着的一个太监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后没有说话,她瞥了那太监一眼,才缓缓开口,“这生子的事情本宫也不是未曾经历过,这血气还不至于冲撞到本宫。”
之前说话的那太监浑身一抖,“噗通”一下在皇后跟前跪了下来,“奴才罪该万死,还请娘娘赎罪,都怪奴才这张嘴。”他边说边抬手往自己的脸上扇去。
皇后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就连旁边的几个妃子也都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像是对眼前的事情熟视无睹,只有那先前说话的柳昭仪面露不忍,但到底也没说什么。
眼见着十几个耳光闪过去,皇后才开口道,“行了,起来吧,本宫知晓你是为本宫着想,只是这有时候说话,也要看清楚情况再说话,这次就先罚你一月俸禄,如若再有下次……”
太监浑身一抖,虽然皇后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其中的意思他却是明明白白,若是再有下次话语不当,只怕他这脑袋是别想保住了。
他连连磕头,“多谢皇后娘娘饶奴才一条狗命,多谢皇后娘娘饶奴才一条狗命。”
“下去吧。”
“是是,奴才这就滚。”他一骨碌爬起来向皇后行了一礼就急急忙忙向殿外走。
待回到住处,他四下里看了一番,才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哎哟——”他叫了一声,将手伸到眼前,只见抹了一手的鲜血。
他从抽屉中翻出一面镜子,清楚的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那红肿起来正在往外渗血的额头。他连忙找了盆打了水将帕子浸湿,轻手轻脚的将伤处擦干净,又拿出一瓶伤药涂在额头上。
在涂药的时候他回想起在殿内的情形,不是说天子的后宫都明争暗斗的吗,怎么今天看那殿里面可一点都不像啊,那皇后,怎么说也是皇帝的正妻,娴妃虽然顶个妃的头衔,但到底还是个妾,这妻和妾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真是搞不懂。
而被念叨的皇后几人坐在殿内,那架势看起来像是不等娴妃的孩子出生就不打算走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似是看出了皇后的焦急,也许是这人心中焦急,坐在皇后左边下首第一位的妃子询问道。
站在她身后的侍女立马上前回到,“回娘娘,现在已经午时了。”
“午时了啊……”她低声重复了一遍。
“德妃莫要多想,娴妃虽说是头一胎,但定能平安。”皇后轻声道。
德妃没有再说话,只是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声在副殿响起,虽说因着副殿和主殿有些距离,但这在一片寂静中,就算是再小的声音,都能被无限放大。
“生了?!”皇后刷的一下站起身来。
其他妃子愣了一下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接着一群人跟在皇后身后走到了副殿门口,正巧遇到抱着一个襁褓出来的产婆。
“男孩女孩?”皇后紧紧盯着产婆,没有给她行礼的机会。
产婆愣了一下,但好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将怀中孩子的脸露出来,面带微笑,“恭喜娘娘,母女平安,是个小公主。”
“是吗?”皇后看了一眼襁褓中尚闭着眼的婴孩,“可是我怎么瞧着这像是个男孩?”
“可不是吗,我也瞧着这面相像极了男孩子,怎么你这产婆净说瞎话,难不成是有什么心思?”说话的是之前的德妃,她一改先前沉郁的样子,笑吟吟的道。
只有年纪最小的柳昭仪,面色迷茫的看着眼前笑眯眯说着话的人,产婆接生应该不会错,但是为什么姐姐们都说是男孩?但直觉告诉她她此时要么安静,要么随着众人的话说,只是她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闭嘴安静的看着众人道喜。
“娴妃姐姐此时如何,可还好?”柳昭仪想着先前听到娴妃的惨叫,就算是产婆说了娴妃平安她也还是忍不住再问一句,确认一下娴妃的安危。
产婆见这人瞧着面嫩,但能跟着这几位过来的想来地位不会低到哪里去,于是笑道,“娘娘放心,娴妃娘娘底子好,生小殿下的时候也是有惊无险,只是这会儿正在休息。”
送走了产婆,皇后才开始着手安排事情,她坐在最上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杯,掀开茶盖轻啜一口,“传本宫旨意下去,娴妃娘娘为皇上诞下麟儿,先将本宫库中那支百年红参送去给娴妃补补身子,本宫库里还有那金丝掐的牡丹首饰一套……这几样东西也一并赏下去。”
待侍女领命去取东西了,她抬眼去问坐在下首的女子,“那产婆你可处理干净了?”
“臣妾办事,娘娘放心,保证处理的干干净净,只是小殿下这奶妈……”
皇后笑了笑,“本宫已经寻了几个,正巧等下要去看看那孩子,顺便就把奶妈一起带去,淑妃有心了。”
“如若姐姐不嫌弃的话,可否让妹妹一起同行?”淑妃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没有说话仍低垂着头的德妃,道。
皇后微微颔首,“自是可以,只是不知德妃妹妹可还有别的什么事,没有的话也一起来吧。”
德妃闻言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低低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