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张除非已经迫不及待地向我追问见面之后的情况。我提不起任何兴致地说，觉得一切都特别的没意思。本来认为是自己的诗打动了李雅婷，才会有这个会面。谁料到，实际上是因为李雅婷看到我的诗觉得这根本不能称之为诗，不仅教育了自己一番，临走前李雅婷还送给了自己两本书，一本是《唐诗三百首》，一本是《席慕容诗选》，嘱咐我多读书，以后肯定能写出优美的诗。
我把两本书随地一扔，心想过几天再找机会把书还回去，我和李雅婷这个女人之间也就不再有什么关系了。
张除非看着我垂头丧气的样子说：“怎么了，莫非你想占人便宜被人拒绝了？”
我没说话，张除非继续说：“我一向认为你是一个智者一个好人，我现在遇到一个问题想听一下你的意见。”
“说。”
“是这样的，如果有一件东西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突然有一天降临在你的面前，你该怎么办？”
“是女人？”
“不是，是一件物品。”
“你不是偷不是抢的？”
“都不是，不违法。”
“天上掉馅饼的事？”
“对，对，就是这种事。”
我说：“那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占为己有呀。”
“你真这么想的？”
“当然了，又不违法。”
这时张除非笑容灿烂地从被子里拿出一部手机说：“这部手机就是我的了。”
“谁的手机？”
“捡的。”张除非说，“刚才在市委大院里捡到的。”
我看了看说：“还是三星最新款的。不过是女士的呀，你要拾金不昧才对呀。”
“我本来是想物归原主的，可听了你的一席话我就不想这样了。”
“这样可不行。”我说，“你不能把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
两天之后的晚上，我给李雅婷打电话打算要把书还给她。电话一接通还没等我说话，李雅婷就在电话那头哭了，听那声音不像是假的，而且哭得十分伤感，有点悲痛欲绝的味道。
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雅婷也没有说话。情急之下，我说你先别动我这就去你那儿。
打开门二话不说，李雅婷就泪流满面地抱住我。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我感受到了一个异性身体的温暖和淡淡的香味，这一切都让我很享受，于是，我便双手抱着李雅婷的背拍打着，“别哭了，没事的。”
等李雅婷情绪稳定之后，她才道出实情。原来是狗失踪了。下班之后，李雅婷回家的时候发现狗不见了，往常狗都会乖乖地在家里不会随便出去的。她四处去找也没找到，后来下楼发现楼下窗户底下有摊血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上窗户，狗跳下去了。这还没什么，更可恶的是狗的尸体不见了。李雅婷猜想一定是环卫工人把狗的尸体收走了，现在她哭的不是单纯因为狗死了，还因为一想到心爱的狗死掉之后会和生活垃圾一起被扔掉，这才是她最无法接受的。
李雅婷躺在床上还在默默地哭着，我坐在床边听着她在讲，这狗就像是她的亲人一样，是她感情的寄托，就这么死掉了，甚至尸体也不见了。
我安慰道：“再抱养一只就是了。”
“你知道什么。”李雅婷说：“你们男的就是这样薄情寡义，根本不明白这种感情，你们就知道移情别恋，你们没良心。”
我眼看李雅婷把一件事情说成了另一件事情，忙开脱道：“喝点酒吧。”我打开上次带来的红酒，递给李雅婷一杯，她一口喝光，深呼吸了一口气，眼泪总算是止住了，“再倒一杯给我。”
等一瓶酒喝光之后，躺在床上的李雅婷脸部红润起来，这种从白皙细嫩皮肤中散发出的红光让整个房间的气氛暧昧起来。我看着床上的这个女人，肢体行动有些不自然。我借口去厕所走出门外，椅子差点被我碰倒。卫生间在房间的东北角，我站在里面透过窗户看对面居民楼灯光透明，一个个窗户里有各色的人从事着各种事情，这就是居民的生活。我掏出一根烟对着窗户抽了起来，深吸几口之后心情才平静。甚至用手指按住手腕动脉的位置检查了一下脉搏，平稳有序。我决定走进房间之后就和李雅婷告别，至少现在我还不想取代那条狗的位置，成为李雅婷感情的慰藉品。
根据张除非的回忆，那天晚上我一夜未归，第二天晚上也没有回去。我再次出现的时候神情颓废，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第一夜未归的时候张除非心想这家伙肯定和李雅婷发生了性关系，第二晚我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张除非有些担心了，但担心也没用，我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这让事情显得很不妙。
我走回房间的时候，李雅婷已经把衣服全部脱掉了，胸罩和内裤放在床边上。我没看见裸体，李雅婷在被子里对着墙壁呼吸着。我凑过去看了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对方便说：“今天晚上你留下来陪我吧。”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她又加了一句，“我一个人害怕。”
“好吧。”
李雅婷说：“你可以玩电脑。”
我没有玩电脑，甚至连打开都没有。我把手伸进被子，接触了一下李雅婷的背部。由于冬天气温很低，我的手很凉，接触到皮肤的刹那，李雅婷的身体轻微颤动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我往前挪动，在李雅婷的胸口停了一会儿。
“你要是觉得冷可以上床躺下。”
“可以吗？”我的手还在被子里。
“嗯。”
我脱掉衣服躺在床上说：“真暖和。”从后面抱着李雅婷，她并没有因为一个异性身体的突然闯入而表现出任何的不适，甚至有些无动于衷，脸依然对着墙壁，头发遮住脸，你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我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我开始相信张除非之前说过的关于李雅婷的事情。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我说，“事情发生在法国，有个妇女居住在靠近铁路的房子里。最近她发现一个问题，只要有火车经过，她的床就颤动得厉害，根本没法睡觉。无奈之下，她给设计房子的工程师打电话，说这房子的结构有问题，让他来看看。工程师来了，就躺在床上等待着火车经过，看看会不会出现颤动的情况。这时候妇女的老公回来了，看到躺在床上的工程师便问：‘你在我老婆的床上做什么？’工程师说：‘我说我是在等火车，你相信吗？’”
讲完了，李雅婷没有任何反应。
“不好笑是吧。”
李雅婷的身体颤动了一次，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后来索性坐在床上继续笑了一阵子。
“有这么好笑吗？”我问。
“嗯。”李雅婷的上身完全暴露了，我趁机用手握住了她的手臂，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下她的手腕，有道浅浅的疤痕。
“你说我们两个躺在床上等待什么呢？”我问。
“带安全套了吗？”
我离开李雅婷房间的时候心情很复杂，有些感慨万千，在床上的时候我的下体已经变硬，但又不得不离开。我很后悔怎么事前没做准备，可也不能随时把这东西带在身上。这样的情形不由让我想起大学的时候和女友第一次去开房间的事情。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是个例外。我现在的心情十分的急迫，我几乎是跑下楼的，出了小区向西边走去就是一条商业街，这条街上有很多KTV洗浴中心，一定也有很多卖保健品的地方。找到保健品店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我身上只有五块钱。站在琳琅满目的保健品柜台边，我问道：“最便宜的那种多少钱？”
“这个，十五。”
“能零售吗？”
“不能。”
我说：“我这儿只有五块钱，能给我一个吗？”
老板说：“不可以，这样我剩下的怎么卖？”
我懊恼地走出来，焦急地站在大街上。我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上楼找李雅婷借钱；二，去公司宿舍找张除非。前者节省时间，但我还是选择了后者，这是虚荣心在作怪。不管怎样，我是没办法再回去找李雅婷拿钱的。我向市委大院跑去，街上车流汹涌，车灯刺眼，这些我都没有放在眼里，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就是快去快回。街上前几天下的雪还没有融化，有些已经结冰，路面有些滑。这些我都顾不上了，我跑起来像是一个飞速行动在冰面上的大箱子。结果这个大箱子还是摔倒在地，像是一块木板在冰上摔得七零八落。我迅捷地起身继续狂奔不止，为了节省时间，我决定从市委大院正门走。
在进门的时候，如其所料，保卫人员把我拦了下来。我迅速从口袋里拿身份证，空的，我又掏了掏，还是什么也没有。“我带着的，我记得我随身携带着的，可能是刚才在路上摔了一跤掉在路上了，我这就回去找。”我竭力辩解着。
保卫人员抓住我的大衣说：“先别走，还有话要问你的。”
“我们认识的。我经常三更半夜从这里走，你是知道的，我们见过，你知道我是住在里面的。”
“我想不起来了。”这时候从屋子里又走出来三个保安，穿着军绿色的制服，脸上有着莫名其妙的笑容。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说着他们一起把我往屋子里拉，我不情愿地被拉扯着，身子向后倾斜着，一边略带挣扎一边说：“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做。”
一个领导派头的保卫坐在办公桌后面对我说：“你来市委做什么？”
“我在这里面住。”
“你跑得这么急做什么？”
“我赶时间。”
“为什么赶时间？”保卫又说，“请如实回答问题，保卫的工作重如泰山，如实回答。”
“这是我个人隐私。”
“事情重大，要以全局为重，没什么个人隐私可言。刚才你说你住在市委，谁可以证明？”
我看了眼周围的保安说：“我打电话叫人来给我证明。”我刚拿出手机就被保安夺走了。“这样说吧，前几天市委里发生了一件抢劫事件，你知道吗？”
“不知道。”
保卫头头拿着我的手机左右晃动着说：“市委领导的夫人夜晚走在市委大院里，包被人抢了，刚买的手机就这么没了。领导很生气，说还有没有王法，竟敢在市委大院里面胡作非为。”保卫头头拍了下桌子又说，“性质太恶劣了，这不是示威吗，这不是公开叫板吗？罪大恶极，太放肆了！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市领导对这件事情非常重视，要严查严办，决不姑息。”
“这不关我的事情。”我说。
“和你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是组织上决定的，这一点你要搞清楚。”
“大哥。”我发现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开始委曲求全，“你知道的，我经常从这里走的，我不是坏人。”
“是吗？”领导问了一下身边的年轻保卫，“他经常从这里走吗？你见过吗？”
年轻保卫笑着说：“没印象。”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领导看了下屏幕说：“李雅婷是谁？”手机在他的手里发出阵阵响声，过了一会儿手机不响了。
“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
“男女朋友。”
保安看着我说：“这么说吧，为了配合调查，今天晚上你什么地方也不能去，留在这里接受调查。”
我说：“我还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比查案重要？”
我说：“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是我女朋友的电话，我们相恋很多年了，今天好不容易从外地过来找我，而且她现在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了，请你放我走吧。”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一条信息。“那女的给你发信息。”保安看着手机说，“信息上是这么说的，我给你念念，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保安关掉手机继续说，“本来吧我们没打算关你这么久的，可听说了你的事迹，我们必须让你在这里，寸步不离。”
“为什么呀？”
“这还不明白，为了不让你去逍遥快活呗。”
我失落地坐在椅子上说：“你们这样做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没什么好处。”保安说，“不过看见你痛苦就是我们的幸福，有句成语是怎么说的？见死不救或者是冷眼旁观。”
我怒火中烧地站起来要破门而出，刚走到门口，背后就被一根电棒顶了一下，感觉自己的全身在抽搐。
“奉劝你还是老实点，到天亮你就可以走了。如果还不老实，我们就说你半夜三更在市委大院作案。”接着，保安扭头对另一个保安说：“小王，前几天那个盗窃的案子不是还没人顶嘛，不行就安在他身上。”
“我告诉你，在我们这里你已经算是走运了。你要是真到了拘留所，他们的手段可比我们更黑，到时候你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一个保安说：“有可能是喝水死。”
另一个保安说：“或者是粉刺死，说不准是玩躲猫猫的时候死的。”
被击中后的我躺在地上，头脑眩晕，眼前有很多星星飞来飞去。一会儿手机又响了，保安进来说：“又是你情人发来的信息，她说你要是还不回去她就自杀。”
我说：“真要出人命了，她是敢想敢做的，以前她自杀过。人命关天呀，你们不能这样做。”现在的我没有被捆绑住，但已经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刚才被电击的后背还在酸痛，像被火烧过一样，不仅是后背，我的四肢还没从刚才的电击中恢复过来，有点发麻，连拳头都无法握紧，这种情形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的。在几个电棒的照看下，我束手无策。
“以前自杀为什么还没死？”
“不是不想死，是真没死成功。”
“这都是女人的雕虫小技，死不了的，你老实在这待着就成。”保安把我关进里面的小屋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保安推开门高兴地对我说：“你情人刚发来的信息，她说她改主意了现在不自杀了，说要把你给杀了。真搞不懂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