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辞眸色微变,放出灵识,四处搜寻,没过多久,就找到了自己的徒弟。
萧月生正躺在一棵古树之下,一袭红衣在一片绿草之中甚是显眼,阳光透过层层的树叶变得斑驳,罩在她的身上,安静的就好像一幅静止的画卷。她睡得安稳,可是羲辞知道,她这是陷入了幻境。这个山谷中的幻境倒是与虚无幻境并无两样,他曾在古籍中读到过。千百万年来,进入裂空山谷却能回去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位列仙班,好在他留下的手记里有提及,刚刚进入裂空山谷,都会进入到一个幻境之中,那幻境与虚无幻境并无二处,都是能勾出人心底最想要的欲/望的幻境。
所以就算能有机遇进入幻境,许多人只在第一关,就迷失了。
怪只怪,他们的贪念太甚。
羲辞记得萧月生最想要的东西,好像是一个甜味的桶,他轻轻抚过她的发丝,这才发现,面前的少女,竟与刚刚自己幻境里的人,一模一样。
所以只是这一瞬间,时间竟往后顺延了若干年,不愧是时光裂缝里的幻境,竟有推移时间的威力。
他的徒弟,长大了。
刚刚那一瞬间,他记得很清楚,暗处的那道红光打过来的时候,他的小徒弟冲上来,想要帮他挡住那道红光。她都不知道后果是什么,竟就这样冲上来,这让他的心情略微复杂,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可以心甘情愿为另一个人,在千钧一发之际,以命相救。
不知为何,他突然便觉得心情甚好,指尖灵力微闪,羲辞整个人便消失在了这个峡谷中。而他此刻面前,尽是高楼大厦,柏油马路,还有车水马龙。
羲辞只觉得这样的场景甚是陌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人流如潮,所有人都穿着奇装异服,他眉头微皱,好在在这拥挤的人流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徒弟。
她穿着露着胳膊的衣裳,头发只到肩膀,发尾微微曲卷,她甚至露出了一双修长的腿,只穿了一条未及膝盖的裙子。她好像很高兴,耳朵里塞着带线的东西,随着人流往前走。
他跟着她进了一个高大的房子里,那里面有一进去就能把他们带到四楼的小房子,还有成排成排的书籍,她拿了一本《时**史(时间简史)》,寻了座位细细读着,背包里还带了奇怪的可以开合的东西,她在那块屏幕下边敲了敲,又握住了个手掌大小的黑色东西划了划,盯着那块发光的东西,她看了许久。
羲辞心中不悦,他千百年来没有什么欲望,他的幻境是与她结为夫妻,这暴露了他此刻最想要的东西,竟是这个。
可是她呢?她最想要的,为什么不是他!
他面色不悦,衣袖一挥,自己的小徒弟面色微变,身边的场景也全都消融,又重新组合了起来,只是片刻,她就到了一扇门前。
她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竟身着喜服,而推开门,第一眼瞧见的那个高大的身影,与她一样穿着吉服,那人微微侧脸,萧月生便忍不住惊呼:“师父!?”
“月儿见到为师很诧异?”羲辞眉目间似是染了笑意,“月儿过来,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所以,这又是幻觉?!这该死的能勾起人内心最想要的东西的幻境!
那么刚刚自己回到现代,其实是假的?!本来一眨眼发现自己竟回到了现代,她还兀自高兴了好久。
萧月生暗自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开始打坐,试图破了这个幻境。
羲辞却被她这举动逗笑了,他坐到她身边,偶然间瞥到了她小巧圆润的耳垂,便坏心思地凑近了:“月儿在想什么?”
“不用你管。”她没好气儿道。
他却笑了,站了起来,开始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她眸子猛然一睁:“你做什么?!”
“洞房。”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别!”她赶紧站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瞅见了门,便拔腿就往门口跑。
羲辞淡淡笑着,挥手在那里设下了一道结界。
萧月生一下子就被弹了回来,撞到了他的怀里。
一瞬间,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绽放了。
萧月生率先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了他,不停地念着清心咒。
羲辞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的那双眼睛,清澈如涓涓细流,璀璨若点点繁星,可她的眼睛里,那么一瞬间,他只看到了自己。
羲辞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他一直不喜欢旁人接近自己的徒弟,他只觉得那是他的徒弟,那便是他的东西,旁人是染指不得的。
何况他还很需要她。
但是眼下这种莫名又陌生的心悸是什么?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指尖暗自掐了一个诀,眼前的幻境便瞬间消失了。
萧月生缓缓睁开眸子,那个自己幻想的人就这么直接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洁净的衣袖无风而动,侧脸淡漠如冰,站在那里犹如一幅不真实的画卷,叫人不敢相信竟有如此天人存在世间。
“师父。”她唤了一句。
“嗯。”他应道。
风突然起了,吹起她的发丝,还有他的,只是她的发丝吹向他,而他的却飘向与她相反的方向。
“走吧。”他只说了一句,便率先抬脚朝着峡谷深处走去。
留下手记的人说,须得遇到机缘,才能走出峡谷,那他势必得寻上一番了。
萧月生赶紧起来跟上。
萧月生师徒二人在法阵的边缘,被传送到了未来,而贺连州一行人,在法阵中央,则是被传到了过去,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自己的过去,自然,也知道了许多秘密。
峡谷是有尽头的,但是萧月生没想到,尽头竟是一座火山。
怪不得越走越热,她的袖子浸满了汗水,鬓角的发丝也都湿哒哒地粘在脸颊上,可是反观羲辞,他好像丝毫不受那火山的影响,一滴汗水也没有便罢了,连那身洁净的衣裳也依旧飘逸出尘。
“师父,这山好高。”萧月生感叹了一句,这么高的山横在这里,这可怎么过去啊!
“御剑。”羲辞扔下两个字,他身后竟凭空出现了一把剑,那剑出现的瞬间,闪烁着金耀般的光芒,叫她不得不眯上眼睛。剑通身是淡淡的金色,剑刃看上去锋利无比,她甚至能在剑上看到自己的样子。
这把剑并不花哨,只在末端刻了“悲阳”二字,再除了那通身淡淡的金光,旁的再无什么特别之处了。
萧月生细细回想原著,好像并没有提及悲阳剑,但好像又提到了,果然不管做什么——就算是读一本小说,也得认真才行。
“走吧。”羲辞说道,便率先踏上了剑,萧月生也赶紧踩到剑上,可是前边的人换成了师父,她便不敢太放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紧张兮兮的,生怕一会儿剑起的时候自己出丑。
“抓住。”前面的人声音淡淡的,萧月生一愣,抬头便见自己师父宽大的衣袖,后知后觉地抓住了那不知名的料子,待反应过来,她又忍不住弯了眉眼,偷偷看了一眼师父的侧颜,又赶紧像做了什么坏事的小孩一样收了回来,只期盼他没有察觉。
他怎么可能没察觉,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坏事。羲辞嘴角微微下沉,他是记得他作为一只兔子与她一起御剑的时候,她心里很害怕,似乎是不太擅长御剑,也不知道如何用术法去抵挡迎面的劲风,罢了,羲辞想,左右他在这里,索性,挡在她前面好了。
师父御剑四平八稳,萧月生心中渐渐放松了下来。
那座火山之所以被萧月生称为火山,是因为山上没有一草一木,那些裸露的砂砾也好,岩石也罢,上头都燃烧着凶熊熊火焰,看上去就觉得很可怖。这个奇怪的山谷,并没有在原书里提及过,故而萧月生也不敢太过放松,她一个穿书者的金手指,竟就这么被天道大大掰折了。
剑越飞越高,可是那炙热的感觉越越来越强,萧月生怀疑她和师父成了那烤架上的羊,就差一点孜然粉和辣椒面了。
就在她走神的瞬间,本来四平八稳的剑竟急剧地抖动了一下,羲辞的眉罕见地蹙了起来,萧月生紧紧抓住师父的袖子,下意识回头一看,这一回头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的身后竟跟着一条巨大的火龙!
只见那火龙身长数十米,通身火红,每一片鳞片上都带着熊熊的烈火,五爪成钩状,面目凶悍可怕,神身形却灵动如蛇,正在后面急速追赶着他们。
“师父!”她忍不住想要提醒一番,可羲辞比她早发现那条火龙。
“抓紧了。”他只说了三个字,萧月生便觉得剑的速度立刻快了起来,也不再平平稳稳的了,而是像耍杂技似的,做出了许多高难度的动作。
终于在羲辞一次为了躲开火龙喷出的火焰的时候,悲阳剑急急一番,萧月生终于站立不稳,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就搂住了师父的腰。
他的腰很细,但是很硬,应该有姑娘们垂涎的腹肌,但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没时间多想。
羲辞一愣,但随即心情便觉得烦躁,他不喜欢这样陌生的感觉——更不喜欢这样陌生的喜悦。
那火龙许是发现了羲辞的走神,奋尽全力朝着他们喷了无数火球,面积之大叫人无处可躲,羲辞眸色变得狠厉,轻点脚尖,萧月生便不得不松开他的腰身,悲阳剑带着她远离了战场,羲辞却留在了原地。
她回头,看见师父一个人对着巨大的火龙,掌心汇聚、输出巨大的灵力,不仅悉数抵挡住了那火龙全力喷射出的火球,还叫那火龙吃了苦头,不敢再小看这个人。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放松,眸子就骤然睁大:“师父!”声音声嘶力竭,羲辞甚至听出了几分悲伤的味道。
他没有注意身后,听到徒弟的这句话,他才猛然发现,这火山之上,竟然不止一条火龙。
第二条火龙就在他身后,只不过他太专注于对付第一条火龙,竟一时不察,叫它钻了空子,有机可乘。
火红的光离他越来愈近,羲辞身上怎会没有保命的东西,这畜生蓄力一击不过是叫他好好休养几个月罢了,他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