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兔子么?实际上是一头饿狼罢了,真是个傻娃娃。
羲辞衣袖轻轻一挥,那边在浴桶里正洗得开心的萧月生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场景瞬间变得虚无,等到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天然的温泉里,泉水旁边的岩石上放着她的衣裳。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唯有那水的感觉是真实的,因为当她去触摸那本该坚硬微凉的石头的时候,她的手竟从岩石里穿了过去!
这下她便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幻境。可是她怎么会来这里?她不是在客栈的房间里洗澡吗?萧月生顿时警觉了起来,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偷窥,便赶紧抓起自己的衣裳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因为无处可去,也不敢乱走,便坐在泉边,明显在强装镇定。
羲辞嘴角勾起笑容,眼神里明显闪过了一丝玩味,他大约是知道了,他的小娃娃的每个反应的有趣得很呢。
毫不避讳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在她的眸子里读出了错愕与惊讶,然后她便仰着头试探地唤了一声:“师父?”
羲辞却不回答,只是离她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退,悄悄挪了挪屁/股,却被他一把擒住了下巴,叫她被迫扬起头来看着他。
师父还是师父,那张宛若谪仙般的容颜毫无瑕疵,每一处都是造物主的精心刻画,五官的比例恰到好处,哪怕随便单拿出来瞧,也是美学上所谓的艺术。
可是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师父,只是幻境罢了。想起刚刚那块她摸不到的石头,萧月生一咬牙,秀眉微微拧紧了:“你不是我师父!”而后用力一推,手竟就那么怼在了他的胸口,不能再前进一分。
和那石头不一样。
“虚无幻境,所见皆虚。但是你眼前的一切,不过都是你最想要的东西罢了。”羲辞微微勾起了唇角,他从未在旁人面前笑,几乎都有人以为大名鼎鼎的羲辞长老是个天生不会笑的面瘫,如今他却笑了,丰神俊朗,俊美无俦,可萧月生却提不起半点心思欣赏,而是暗自握紧了拳,心里细细盘算,来掩饰自己的恐慌。
她虽……垂涎师父的容颜,但她心里很清楚,像她这样的人,也就只配每日思念他罢了。
羲辞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他已经一千多岁了,这个小娃娃的年龄不过是他漫长的时光里的一点零头罢了,可他偏偏得上心着。他每天都在提醒自己,她是他唯一的药,须得保护好。
有了这样的提示,他做的许多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也就都有了缘由,他便也没有那么烦忧了,不必再懊恼因为某个人自己就变得不再像自己。
“没想到你心里最想的事情,竟是肖想自己的师父吗?”羲辞的声音好像是风拂过松柏略过深山里的溪流那般,动听又深邃,可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她心底激起了千层浪,久久不能平息。
怎么?难道自己心里最渴望的……是师父吗!萧月生垂下眸子,好像垂下的眼帘能遮挡住自己这般的心思。
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在看到师父的第一眼,她便听见了自己心头上那做城池沦陷的声音,那个名唤羲辞的仙,就那么宛若一阵难以抵挡的魔音一般,在她心里肆意掠夺,攻占她的每一寸土地。可她……从未想过啊!她深知自己总要离开,也知道师父那样的人不是她能有资格拥有的——难不成是原主,她心里其实暗恋的是羲辞长老?
羲辞知道她有些相信了,收回指尖揉了揉她宛若上好的绫罗绸缎的发丝,然后眸色微暗,轻轻一用力,她的额头便贴在了他的唇上。
萧月生只觉得有一朵云轻轻落在了自己的额间,等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才发现刚刚自己的“师父”竟吻了自己?!
“呵,这么喜欢我吗?”他道。
“不!你不是我师父!”她一把推开他,逃离了他的禁锢,指尖凝聚灵力,一大根冰棱就直直朝着羲辞射了出去。他也不躲,依旧云淡风轻,那根冰棱就在距离他心口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仍带着浅浅的笑:“你看,就算知道我是假的,只因我与他有着一副相同的皮囊,你便下不了手——就算出了手,这是你的冰棱,它知道你心中所想,你终归是,不忍伤我的。”
这下她是真的慌了,什么鬼的修仙界!什么鬼的虚无幻境!
她承认在见到师父的第一眼时的确是被惊艳到了,那一副宛若玉砌的容颜,那一身飘渺白衣好像来自九重天,还有那浑身不染凡尘好像置身于万物之外的气质,他心中毫无杂念,没有欲望,像个由内而外都绝对干净的仙。
这就是喜欢吗?
她从未谈过恋爱,她不知道。
羲辞收起了嘴角的弧度,罢了罢了,这个傻娃娃,可不能把她逗弄哭了。
衣袖一挥,幻境破灭,萧月生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只见玉球变成了孩童的模样,在她身旁看着她。
“喂,你终于醒了!”他说着,满脸嫌弃。
“我……我怎么了?”她刚刚不是还在那个幻境里面吗?
“你洗完澡就一声不吭地躺在这里,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不!你不是我师父!’之类的,当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玉球说道,而后瞧了她一眼:“怎么,你想你师父了?”
“没有!”她好像条件反射一般,随即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玉球面上不显,心里却觉得甚是有趣,帮她解释道:“徒弟依赖师父,是人之常情,你反应这般激烈作甚。”
对对对,人之常情罢了!萧月生也自我催眠道,而后看向玉球,试探着问道:“玉球,你可知道……虚无幻境?”
“虚无幻境?”他假装有些惊讶她竟会问他这个问题,然后解释道:“虚无幻境乃是高等妖族才会的法术,因为它对敌人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故而也很少会有妖去修炼它。只不过虚无幻境是个可以彻底勾起人心底最深处欲/望的东西,可是它却奈何不了意志坚定的人或者修为强大的修士,”他看了一眼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萧月生,“但是是对于你这种修为低下,意志力不坚定的人,最容易被那幻境迷惑了心智。”
他见萧月生不说话,便凑得近了些:“怎么,你心里有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哪个妖怪给套走了不成?”
“哪有秘密!没有秘密!”她矢口否认,然后用力抻开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闷声道:“还不早些睡,当心明天起不来!”
玉球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很听话地在她身侧躺下了。他知道今晚他会睡得很好,但是她就不一定了,这个傻子一定不会知道,刚刚那个的确是个幻境,但可不是什么虚无幻境。
他这般认真待她,她也得渐渐对自己上心才是,哪怕是以这种方式叫她日日夜夜想着自己,他才不算很亏,不是吗?
果然萧月生一整晚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满脑子都是刚刚幻境里的东西。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自己的师父有那样的心思,就像是隔着一层纸,她从来没有去猜想过那张纸背后是什么东西,如今被人一下子捅破了,她反而没有办法直观面对。
像师父那样的人,她怕是多瞧一眼,也算是玷污吧?
他修的无情道,注定不会有道侣,她……她在想什么!萧月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怎么越想越歪了!还道侣,你怎么不直接在这里成仙呢!还想着回家做什么!
次日一大早,南风本来想要去叫一下萧月生,可是他刚走出自己的房门,就看见一楼的桌子旁坐了一个人,他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萧师妹吗!
“萧师妹起得这么早?”他倚在栏杆上,居高临下地问道。
萧月生仰头,勉强露出了些许笑容:“是南风师兄啊,早啊!”她说着,打了个哈欠,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我可能有些认床,一时竟有些不习惯,故而昨晚睡得差了些,不过不耽误赶路的!”她赶紧解释道。
贺连州一言不发地从自己房间出来,走到楼下,看了一眼略显悠闲的南风:“还不出发吗?”
“出发!”南风说着,就从楼上下来,一行人便准备出发,飞向武阳城。
却全然没有发现,在他们御剑而起的时候,躲在暗处的那双眼睛。
萧月生抱着玉球站在贺连州前头给他挡风(其实是担心她掉下去了所以才让她在前边,以方便贺连州随时能捞一把),风吹着她的发丝,可她却没有半点儿精神,一路上昏昏沉沉的,险些就要睡着了。
贺连州看了她一眼,便指尖掐了一个诀打在她身上,萧月生便一下子扛不住,睡了过去。脑袋自然就靠在了贺连州的胸口,他赶紧一边扶住了她,一边专心御剑。
“没想到你竟对她如此上心。”玉球道。
“这样大的风都吹不上你的嘴,可见真正在她身边扮猪吃虎图谋不轨的,是你吧?”他罕见地反唇相讥。
“最起码,我不需要她那般费劲心思的保护。”
贺连州避而不答,而是道:“虽然不知道我何处惹到了你,但是你最好小心一点,莫要想着搅乱我们这次的任务,否则我一定得让她看看,她所谓的乖巧的兔子,到底是个怎样面目可憎的饿狼。”
玉球却笑了,那声音里也夹杂了些许的笑意:“没想到门名正派出来的公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自私自利的人。”
原来他只是担心玉球会影响他的任务,会打乱他要拜入掌门门下的计划。
贺连州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但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现在只能选择苟且,不过那些大义在他心里,在父母亲的谆谆教诲里,在他的每一滴血液、每一块骨肉里,他不会忘。
有朝一日他若称雄,站在修仙界的高峰,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一方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