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东方良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西厢房，这几日母亲总是明里暗里给自己讲那套道理，实在是不胜其烦。
东方良想到：事情总是要解决的，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况且，娘又在父亲面前又哭又闹的，父亲对亲事也开始动摇了，如此，如何能拖得起！
务必得跟娘坦白说清楚，让母亲尽快去定下亲事。
“你还知道回来呀？”周姨娘说道。
东方良陪笑道：“娘，你这说的什么话？”
“哼，你嫡母好，你做她亲儿子得了？”周姨娘瞪着眼睛说道。
“娘，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娘，永远都是，母亲自然是比不了的。”
周姨娘的眼中涌起泪水，说道：“儿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娘这一辈子作妾室，受尽了嘲笑白眼。”
东方良深知母亲不易，握着周姨娘的手，说道：“娘……”
“儿啊，你是娘的指望，你是娘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娘指望着你出人头地啊！”
“娘，我知道，我小时候你就说过很多次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只是，只是……”
周姨娘皱眉：“只是什么？
东方良道：“娘，这门亲事儿子是真心欢喜。”
“哼，你欢喜，你嫡母更欢喜？她巴不得你早点儿娶过来。”周姨娘怒道。
东方良站起来，走几步道：“娘，你是我亲娘，你以前事事关心我，现在怎的百般阻挠我婚姻之事。”
周姨娘瞪大眼睛，咳嗽一声道：“儿啊，你还小，不知世事艰难，人心险恶。你嫡母哪里是在帮你呀，她是在害你？她若是真心爱你，就应当为你求取高门嫡女，为你的前程搭桥铺路！”
东方良道：“令浠是孩儿自己喜欢的姑娘。”
周姨娘苦笑道：“儿啊，这么多年了，娘在这府里熬油一般地熬着，容易吗？若不是娘比你嫡母早些进府，怕是你都没有机会出生？”
东方良的眼里闪烁着泪花，情不自禁道：“娘……”
“你嫡母进府之后，我可有再生过孩子，这，这就不说了。娘只盼着你出人头地，建功立业。”周姨娘流着眼泪说道。
“儿子，再等等，聘个高门大户的贵女，对你前程也有助益。”周姨娘恳切道。
东方良忍着眼泪，说道：“可是，令浠……”
周姨娘擦了擦眼泪：“夫人佛口蛇心，她看上的也不见得多好，焉知那许三姑娘不是有意勾引你？看上了你的身份。”
“这不会。”东方良冷着脸说道。
“儿啊，你还不知道吧？听说那许三姑娘很得二皇子青睐。”
东方良闻言，如遭雷击，浑身都开始颤抖。天呐，这，这怎么可能？
东方良摇头道：“不，不可能，不……”
“儿子，不该争的，争不到的，还是趁早放手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周姨娘语重心长地说。
“不，这不可能！”
“这怎么不可能？当日金府家宴，二皇子不是亲手救下了她，还对她分外怜惜？”周姨娘抚着儿子的肩膀说道。
东方良眼中含泪，呆呆地坐着。
“儿子，我们虽是侯府，可二皇子是什么人？我们能争得过吗？良儿……”
东方良缓缓站起来，举起手，说道：“不，娘，不要再说了……”
东方良一步一挪地走出西厢房，只觉心口疼得厉害，好似心被剜走了，鲜血都快要迸溅出来了。
周姨娘看着东方良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拿起帕子使劲儿擦了擦眼泪，瞪着眼睛看向房顶。
许府，梅馆。
初升的日头斜斜地照下来，花坛里还有几朵菊花傲然挺立，虽是站得笔直，花瓣却已经微卷干枯，有些低垂。
令晖站在花坛旁，看着这几朵残菊，心中愁绪更添一层，心想：自己也是这傲霜秋菊，高贵清雅，奈何无人欣赏，难不成真要在这无人问津之地自生自灭，零落成泥？
自己这般美貌，这般才情岂能被白白辜负？
令晖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为何没托生成嫡女？
雪姨娘倚门而站，看着令晖紧皱着眉头，眼泪泫然欲滴，扬眉一笑，说道：“傻丫头，你就这点儿出息吗？就只知道伤心落泪？”
令晖道：“姨娘说的好轻巧，爹爹要为我定寒门子弟，我有什么办法？”
“岂不知事在人为？”
“我也想人为，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以前去郑国公府读闺塾，还能见几个公子少爷，如今困在这府里，我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用！”
雪姨娘冷笑一声，说道：“你以前也不见得多有本事，哪家的公子喜欢上你了？”
令晖撅起嘴巴，偏过头去。
雪姨娘叹口气道：“女儿啊，明年春天你就及笄了，眼看着吴家就要来下定礼，你……”
令晖的眼泪滚滚而落，雪姨娘看了不忍，道：“穆家为谋反罪臣，穆凌云至今流浪不知何处，他是再也不能了。东方公子倒是不错，不如……”
令晖道：“他只是个庶子。”
雪姨娘道：“庶子？那也是侯府的庶子，吴家倒是个嫡子，能比吗？”
令晖擦了擦眼泪，说道：“娘，东方夫人看上令浠了，恐怕不行。”
雪姨娘从容地笑道：“傻丫头，东方夫人是嫡母，她得为她自己的儿子打算，所以不嫌弃三丫头的庶女身份。既然如此，她自然也不会嫌弃你。”
令晖一脸茫然，说道：“啊？”
“你要做的是抓住东方公子的心，他若是执意要娶你，谁能拦得住。听说东方侯爷极是疼爱这个长子，寄予厚望。”雪姨娘的眼中精光闪烁。
令晖咧嘴一笑，忽又说道：“可是，东方公子好像更喜欢令浠，还亲手为她簪过木槿花呢？”
雪姨娘冷笑道：“令浠那丫头简直就是个木头，哪里懂得讨男子的欢心。东方良对她能有多少真情？”
令晖看着雪姨娘一脸笃定从容的样子，心里渐渐有了底气，问道：“娘，你有什么高见？”
雪姨娘轻敲了下令晖的额头，凑到她耳边说了些许话。
听完之后，令晖满脸喜色，说道：“多谢母亲大人。”
雪姨娘翻个白眼道：“这就让你得意忘形啦，将来要真嫁进侯府，那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令晖笑道：“娘，不是要，是一定会。我一定会嫁进侯府，令浠那贱丫头算得了什么？”
雪姨娘看着女儿那意气风发的神情，满意极了。
令晖一把扯掉低垂的残菊，手指用力揉搓，片片金黄的花瓣随风飘零，掉落在地上，潋滟一地碎金。
令晖看着满地的花瓣，开心地笑了，抬头看天，只见那轮旭日突破厚厚的云朵，光芒万丈，在心里道：我许令晖要嫁得自然是顶天立地的贵公子！
雪姨娘看着令晖那踌躇满志的样子，心里亦是得意，仿佛自己已经看到了他日贵婿临门，风光无限的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