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殿携着一狐一行尸来到忘川河畔,正赶上御华在河里尽情扑腾,扯着嗓子叫魂儿:“阿芙,阿芙——”
孟姑一身红衣,站在一株巨大的鬼火树下,双手绞着衣服下摆,见战神驾临,双膝一哆嗦跪了下去,战战兢兢道:“二殿下,您瞧北海神君他——”
“无妨。”
妄染将白晓越自怀里掏出来随手一扔,白狐化为少女形态,自鬼火树下悠悠直立起身。
幽冥鬼火冒着绿光,照见少女纤细的足,柳叶腰和媚态十足的面庞。
行尸后卿面色一变,察觉到战神投来的目光,很快又低下头去。
却仍难掩见到少女之后内心的波涛,那张脸,除却神态气质完全不同之外,和她简直如一个模子印出来。
白晓越站到妄染身后,一副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模样,轻轻叫了一声:“殿下”。
“你在此等一会儿,不许乱跑。”战神殿将缚神索往树干上一绑,开始施展搜魂阵,随着他双手结印,忘川忽然激起千层波浪,无数孤魂野鬼的嚎哭声此起彼伏,显得阴森又恐怖。
御华见此情景也不急抽身,而是埋头扎入河中,借助这股力量,更加仔细的搜寻起来。
他性属水,忘川再凶险也伤不到他分毫。
整个河面就是一个巨大的阵眼,水波翻腾起来,所有魂魄都无所遁形。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阿芙。
白晓越只见一名女子漂浮在忘川之上,与四周的可怖鬼怪相比,她的身体仍是完好的,甚至维持着人形。
只是她七孔都在流血,一张脸被撕咬得模糊不堪,头皮整个都被掀掉了。
唯一能辨识得出的,只有她的身体,竟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御华拎起她飞身而来,面色紧绷,对妄染道:“幸好有软件护住心脉,魂魄并未受损,肉体上的伤,再想办法修复吧。”
战神殿薄唇微抿,伸出右手召唤,便见一件幽蓝色的网状纱衣立时脱离出阿芙的身体,漂浮在空中。
他转向白晓越,下命令的语气:“穿上它。”
白晓越瞧了眼阿芙,她如同一个残破的娃娃,瘫软在一身白衣的御华身上。
过去在青丘,她看到过很多被同族撕裂的同类,死状一个比一个凄惨。
弱肉强食是六界通用的法则,她本身亦是被残害对象,亦鲜少有多余的同情心对别人。
可是此刻看到阿芙,她心里突然有些发冷。
再瞧那软甲,虽才从忘川中捞起,却依旧光彩熠熠,完全未受到任何侵蚀。
妄染神情已有几分不耐,她再不敢犹豫,伸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终于将冰丝软甲穿在身上。
这件软甲外观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有本人能感知到,心脉处有一股暖流汇入,安全而踏实,她自然的看向战神殿,心脏忽然噗噗直跳。
“记住了,不论何时,都不得将其脱下。”妄染神色认真,一字一句叮嘱,末了不忘蹙着眉头,捏了下她的脸,问:“你脸怎么这样红,莫非是穿上有何不良反应。”
“没,没有,真的没有!”白晓越摆摆手,接着乖顺的道:“我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不将它脱下来。”
“喂,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御华一手抱着阿芙,一边不满的嚷嚷,“人家这边刚死了小妾,你们倒在那儿你侬我侬。”
“魂魄尚在,你若是不能放手,自是能够再让她回来。”
“倒是不必了,我只是不愿她这么生不生,死不死的飘着,没个着落。”御华面上像是染上了几许悲伤,语气悠悠道:“如今既然找到了,我便替她念七天往生咒,亲自超度了吧。”
得上神超度,来世投胎也必有大福缘的。
妄染冷淡的瞟他一眼,解下缚神索,继续牵着行尸后卿。
御华适才发觉多了这么一号人,待仔细辨认过后,立时跳起来骂道:“这厮怎么还没死,还变作这副模样,实在太过恶心!”
后卿的眼光一黏上来,白晓越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又往战神殿的身侧靠了靠。
妄染亦察觉到魔星后卿对小狐狸的窥视,将绳索收得更紧些,冷声道:“你一身杀孽,唯有斩月台的寒泉才能洗净,三月后血月之夜,本尊便亲手送你归天。”
先受寒泉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涤荡魔气,再待血月之夜以青霜剑斩裂他的元神。
如此,才能使这上古魔星彻底湮灭,再不为祸人间。
“可怜,可笑——”后卿的面容是清隽的少年人,目光却透着一股堕落至极的邪恶气息,同时身体散发出阵阵腐臭。
“当初若非神族狡诈阴险,我魔族怎会落入下风,你们这些天族的乌合之众又算得了什么!”说着,他又直直盯着白晓越,盯着那张酷似她的脸,胸腔中涌起阵阵怒意。
神族多狡诈,她更是诡计多端的那一个,可是,他却唯独不能对她动手。
十万年了,居然会有如此相像得一张脸,且跟在战神身边,得他如此相护,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胸腔中爆发出一阵冷笑,但接着,他发现自己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的五识突然被封住。
他再看不见任何东西,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三人都未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御华看着白晓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让你这小丫头见笑了,不过,你也真是听话,阿染让你穿什么,你就穿什么。”
“我这条命都是殿下给的,自是要听他的话,何况殿下是为了我好。”白晓月本能的抱大腿,抬眼见战神殿面色稍霁,稍微安下了心。
她不过一只活了三百年的狐狸,比之那个浮游精,又有何特别的,如今殿下稍微看自己顺眼一些,是她的福分,却不能放任自己多想,否则便是大错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