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修好之后,工匠们便离去,白晓越见里头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布置得极妥帖,心里又有几分发虚,其实她住山洞就挺好的,不必这么麻烦。
大门口一块梧桐木刻成的牌匾,题名曰揽月居,其实这个名字就是工匠们自行取的,与战神殿下并无关联。
兔儿精人间画本子看多了,联想起自己叫月饼,忽然茅塞顿开:这是那位天神特意为自己修筑的住所呀!
甫一进去,她便挑选了最大的一间说要住下,老虎头劝了她半天,也劝不住,白晓越不在意这些,让虎头不要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这宅子这么大谁住不是住,只管让她挑便是。
话虽这么说,可老虎头那日看得分明,那位天神就是专程为了白晓越而来,这宅子也是为了她才修建。
是以他仍旧居住在自己原来的山洞的,不管月饼如何邀约,都坚决不肯搬进去。
且妄染留下了一个叫空竹的小仙童,每日里跟在白晓越屁股后头,监督她是否按照二殿下布置得任务按时进行修炼。
白晓越试了试半天不吃东西,好像真不觉得饿了,倒也能沉下心来,看几页书进去。
奇怪的是战神留下的修炼心法,皆是以防御为主,尤其针对魔君的赤月刀法,写了满满几百页的防御和破解之道,生怕她以后会有幸和魔君对上似的。
每日午饭过后,空竹便谨遵殿下之命,挥舞着一把仿赤月刀而造的兵器,追着白晓越漫山遍野的跑,若是她一时不慎,便会被真坎上一刀,虽不至于留血受伤,也够狠疼一阵的。
兔儿精吃饱了撑的,每日也跟着他们一起闹,在梦中,她就是为了救战神,被魔尊的赤月刀劈死的,然后战神因为自己的死伤心难过,最后竟入了魔,是以她每日修炼得比白晓越还认真。
无奈月饼的底子太差,往往都是沦为被空竹嘲笑的境地。
这日,一仙一灵狐一兔子精,你追我赶累得气喘吁吁的仰卧在山坡上,看着天空飘得悠悠漫漫的五彩晚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小竹子,你们家战神殿下,平素有没有提过我啊?”月饼坐在草地上,双手抱膝,笑得一脸娇羞。
白晓越和空竹对视一眼,彼此皆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心知这是兔子又开始发花痴了。
这半年来同样的话她几乎隔几天就要说一遍,什么战神心悦于她啊,为了她修宅子又让她修炼啦,生怕她被魔君杀了巴拉巴拉一堆,如今苏摇山上的生灵们,就连后山那棵被战神整棵移走又重新生根发芽的老桃树,都知道苏摇山的兔子精想男人想得疯魔了。
胆敢肖想九天之上的战神,传到天界上去,是要被那些仙娥们一人一口唾沫淹死的。
空竹从最开始的震惊愤怒,到现在已渐渐转化成同情了,比如现在面对发病的月饼,小小年纪的竹笋仙童收敛了当初像看神经病的眼神,而字一句苦口婆心道:“小兔子乖,那只是一场梦,我们家战神要在苏摇山收房,也是白晓越那样的妖媚狐狸机会比较大,你就好好的,别添乱了好吗。”
正在啃桃子的白晓越闻言差点噎到,转头对上月饼红的要掐出水的眼睛,不禁尴尬的笑笑,说:“我将来是要报恩的,战神殿下若真要把我收房,我可万万不能拒绝,否则不成了白眼狼了吗?”
空竹听得连连称是,冷不防头顶一凉,接着便听到一个冷冷的,熟悉的嗓音道:“是谁要收房,我怎么不知道。”
妈呀,见鬼了,白晓越一回头,吓得赶紧丢了手里的桃子,弱弱缩在一侧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月饼平素能侃侃而谈,真见了战神殿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跪在一侧,行了个标准的叩拜大礼。
“你,跟我来。”战神随手一指,便祭出飞剑,率先站了上去。
白晓越见他没有追究老桃树死而复生的事,稍微放了下心,颤抖着双腿也跟着站上飞剑,心想这便要收房了吗,也不知自己能不能一举报恩成功。
终究还是有几分害怕的,战神总是铁青着一张脸,从来不笑,一点也不好相处。
不过,这是要去哪里——
二人在云层中穿梭一阵,一会闭月障目,一会儿烈日炎炎,当然,神仙是不会感觉到热的,白晓越站在战神殿背后,双手用力抱住他的腰,脸儿红红的,憨憨问道:“殿下,这日头太大了,我快要被烤焦了。”
接着,飞剑急转直下,白晓越脑子一晕,整个头脸都扎进战神飞扬的紫色衣袂里,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冷不丁往下看了眼,见脚下是一大片海湖,她猜想是不是要去抓虾子,随即又摇摇头,战神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听闻北海神君新得了一件金丝软甲,能抵伤御害,我带你去寻了来,滴血认主。”战神的嗓音凉凉的,却并不冷酷,而是带着极淡的温醇。
飞剑落地,化为一道紫光消失不见,二人并排立在北海边上,白晓越侧目看去,只见妄染上神五官比她所见过的任何异性都要英俊立体得多,不由吞了下口水。
随即才反映过来方才听到的话,什么金丝软甲,滴血认主。
是战神殿又要送她东西了吗,下意识摸摸自己腹部,据说那里窝着一颗幽冥玄珠。
这些日子,虽然时常仍会觉得心口空空的,自己却实实在在能凝气至丹田,增长修为了。
“北海中珊瑚珠刺目,你小心些。”妄染甫一潜进水下,便想起了这一事,然终究是提醒迟了,白晓越惊叫一声,下意识便躲进了他怀里,两只手紧紧捉住他的衣襟,惊呼道:“惨了,要瞎了!”
战神饶是修养再好,此时也忍不住道:“你好歹是只千年灵狐,别总这么一惊一乍的。”
“哦。”白晓越委委屈屈的点头,努力克制下情绪,却仍不敢将头从战神殿衣服布料中抬起来。
一边在心里挽尊,自己哪有一千岁那么老,明明才三百岁啊三百岁——
战神殿尾音上挑,带了几分威严:“你在青丘的一千年,就是这样浑浑噩噩渡日?”
白晓越一阵心虚,犹豫要不要把白胡子老道扔给她一千年修为,逼着她化形之事告诉战神。
“到了,你可以睁眼了。”战神单手拎起她,挑眉打量这只总状似无意往自己身上贴的灵狐。
白晓越今天随意挽了一个松垮垮的丸子形状发髻,几率碎发因被烈风扫过拂落下来,更添几分风情。
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他修行上万年,定力早非寻常的神仙所能及。
窥天镜中那一幕,也绝不会发生,。
“啊,对不起。”白晓越记起空竹说过,战神最不喜主动贴上来的女子,天宫那些恋慕战神的,一个都没能入得他法眼,赶紧跳开离他一尺远。
接着,便被目光所及之处的瑰丽奇伟深深吸引住,睁大她的狐狸眼,连大气也忘了出。
“这里是北海神君的住所,你也不必大惊小怪,我的紫云殿比起这里还要雄伟得多。”战神殿话一出口,便觉有些怪怪的,他干嘛要拿这里和自己的寝殿比。
却见小狐狸一脸兴奋的看过来,两只琉璃般的眼睛正闪闪发光,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期待道:“真的啊,殿下。”
莫名其妙,他便又多说了一句:“改日,带你去见识见识。”
说完双手握拳,目光看向别处。
小狐狸则高兴的围着他上蹿下跳起来,丝毫不记得平素空竹告诉她的,战神殿不喜喧闹的女子。
“阿染!”一道清冽如山涧甘泉的男声,透着十分惊喜,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先闻其声,北海神君瞬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