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孩并不好找，和老杨的事情对她的打击非常大，她很少来学校。有时候来了学校，她就在教室的角落里坐着，不跟人说话，鲜有目光交流。老师们对她更是置之不理，谁都不想被自己的学生诬告，尤其是男老师，绕着她走路，避之如瘟疫。和老杨交好的几位老师甚至有些嫉恶如仇，一提到她就咬牙切齿，想给老杨出出气，教有她的班还偶尔调侃两句类似于“你们不好好学习我可惹不起，万一让人投诉了可就坏了。”
在哄笑声中，有个别几个大胆的男生还扭头去看角落里的她。这个几个星期，揶揄和嘲讽早就万箭穿心，把她牢牢地定在耻辱柱上，逃不得，反抗不得。
依依是在一个放学的傍晚，路过她的班，看到她在做卫生。说来也奇怪，她平时很少做卫生，在学校里张牙舞爪惯了，和男生打作一团，下课大声地笑，大声地说话，大大咧咧，经常忘记做卫生，说她她也毫不在意。今天她默默地在学校做卫生，依依还是第一次见。
依依环顾了下四周，看到教室里就她一个人，于是依依走进去，离着她一米远的时候，开口道：“你好，我是黄依依。我想和你聊聊。”
那女生抬眼看了下她，没有说话，手里的扫把也没停下来。
黄依依又近了一步，放低了声音：“我想我大概知道你说的老杨的事情。”
女生停下来，盯着依依看了几秒钟，突然向门口走去。
依依有些灰心，却看见女生把班级的门关上又折返了回来。
那女生把依依拉到教室的墙边，前后窗户看不到的位置，小声地说：“你也被他骚扰了？”
依依没有点头，她说：“我不确定，所以我来找你。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袁苑。有什么不确定？他说话很露骨？还是他也摸你了？”
依依：“他很小心，并没有让我觉得故意为之。所以我不确定，兴许是个意外。”
袁苑冷笑了一下，把扫把立在桌边，双手合抱在胸前，打量了下黄依依。
“意外？男人对于女生，就没什么意外。”
依依盯着她，她继续道：“哪里有什么意外，会蹭到敏感的部位，又不是办公室里小到转不开身，就算是转不开身，一个男老师和女学生保持距离不是应该的么。身体接触不不是意外，说一些很暧昧的话也不是意外，什么你很好看，我作为老师很喜欢你，都是瞎扯淡。”
这女生越说越烦燥，自己就噤住了声音。
“你准备怎么办？”袁苑问，“你找我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依依说。
“对啊，我们能怎么办，我妈已经想办法让我转学，但是其他学校都不收我的学籍，老杨和校领导关系很好，他巴不得我烂死在这个学校，哪里给我机会让我带着他的丑闻乱飞。除非我们去外地，可好不容易走到这个省重点，我也不甘心。”
“你的日子很不好过吧。”依依关切地看着她。
袁苑把头扭到一旁，躲过了依依的眼神。
“没什么好不好，以前的好也都是装的，我学习一般，也就是人缘还不错。现在看看，这些人缘也都是虚的，有了这些事情，我感觉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觉得我不检点，挑事精。”
“先不要去管别人怎么想，而且事情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大家都不了解内情，所以都在观望。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家都会忘了。”依依宽慰她。
“都忘了……”袁苑沉下头，声音变得更低，“是啊，他们都会忘掉。”
依依把手轻搭在她的肩膀，“对的，都会忘掉的。”
袁苑用手捂住了脸，依依似是听不到她的呼吸了，过了好久。才听到手指下传来的一声呜咽。
“可是我忘不了。”
“我忘不了我爸听到我说的后的愤怒和羞恼，我忘不了他那一巴掌，我也忘不了那流氓长满毛的油腻的手，我忘不了哪些人看我时的目光躲闪和指指点点。”
她突然把脸抬起来，依依看到她满脸的泪水，涨红的双目有着恐惧和迷茫。
“我现在最怕黑暗了，一点声音都没有，感觉世界就剩下我一个人，除了雾茫茫的一片，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我多想感觉点什么啊。”袁苑说着，下意识的又往上拉衣服的拉链。
依依这才注意到，虽然是初秋，但是袁苑把自己包裹的十分严实，袖口被拉到最低，衣服的领子被拉到了最上面，刚才的动作又让领子更高了一些。
依依一把抓住她的手，快速地向上拉了一下，依依目光触及的皮肤上，大大小小的刀口，凌乱的横在胳膊上，有些已经是旧伤，结了血痂，有些是新伤，红色的肉翻出来，上面还有黄色的组织液固着在上面。
这些刀口虽然分布的很凌乱，但是能看出来每一刀都刻的精准又小心，好像要从这皮肤下找到什么东西一般。对啊，是要找东西，这是要找到自己。
袁苑把手马上抽了回来，拉了拉衣袖，无意识地把右手放到嘴边，开始啃咬了起来。看起来想和依依解释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依依抿了下嘴：“割的时候，很快乐吧。”
袁苑好像有些震惊，问她“你说什么？”
“割的时候很快乐吧！?”依依温暖地一笑。“是不是疼还挺爽的？疼的时候自己就能清醒一点，之前的那种没有感觉的迷茫会一下子少了很多。好像只有刀割的时候才能证明自己是活着的，我说的对吧。”
袁苑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依依，好像要重新看到她面孔后的另一个灵魂一般。刚才已经干了的眼中又慢慢地蓄满了泪水，这次，袁苑没有让它流出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依依再次拉过袁苑的胳膊，帮她紧了紧衣袖，拉着她的手，袁苑的手指尖没有什么温度，一直也都没有。
“我们出去说吧，我请你凯德茂喝奶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