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天台上，人头攒动，现场的秩序已经有些难以控制了。
小米拉住米乐的衣角，紧紧靠在护墙上。
小女孩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人，变得怯生生的，她死死揪住米乐的衣角不放，并不知道她的米乐哥已经是一具没了灵魂的躯体。
……
虚界——
无尽的黑暗永远是虚界的主题，天使落静静沉浮在黑暗里，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她天使的面孔已经斑驳不堪，瓷器碎裂般的裂痕像一道道蜘蛛网蔓延，从她的银色战甲上一直蔓延到她高大的翅膀上。
从远处看，她就像是一件即将崩坏的玻璃艺术品，让人感到可惜的同时又期待她崩坏时的美丽。
天使落已经放弃了挣扎，她亲眼看到了荧的孩子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这就够了。
只不过，她发现自己心里还有一点不甘，落自嘲一声，“身体本能的求生欲吗？看来连神也逃不过对死亡的恐惧啊。”
她闭上美丽的眼睛，裂痕已经弥漫到她的全身，也许下一秒她的存在就会被虚界湮灭。
突然，一团耀眼的金色光芒出现在天使落面前，光芒消散，露出里面的缇雅和米乐。
缇雅还是那身古典的红色长裙，因为奋力“赶路”的缘故，她和米乐的身体已经再次被虚界侵蚀，裂痕已经布满了她们全身。
“快！抱住她！”缇雅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对米乐说。
米乐惊愕，即使是缇雅这么说，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怎么会（敢）去抱一个天使？
他愣在原地，看着缇雅，认为她一定是说错话了。
“现在能活着逃出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完成二次缔约，她的身体已经临近湮灭，不能自主操纵神力缔结契约，抱住她！我来协调她的神力和你完成二次缔约！”缇雅满脸严肃，现在一丝一毫成功的有利条件都不能放过。
可是缇雅也明白，如果是她和天使落共同完成二次缔约还有一丝丝可能成功，但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她和米乐缔结一次契约的时候，她的灵魂力量就已经很虚弱了。
现在就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缇雅紧紧咬了咬牙，如果不尝试，她终究是不甘！
米乐看着缇雅的神色，他知道现在缇雅要殊死一搏，米乐知道照着缇雅说的，不让她有一丝分心，这就是他能做的最好的事了。
他扭捏地抱住天使落，但感受到银色战甲传来的温热，少年的脸第一次变得如此之红。
他深吸口气，把心中的杂念抛弃干净，米乐清楚害羞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
他看了眼缇雅，发现她闭着眼，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应该是开始了那让人绝望的尝试。
米乐也闭上眼，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
天河联盟基地，宏伟庄严的审判庭里，主位的暄神和冥神已经离去，天使之王艾亚端坐在左边主位上，目光紧紧盯着大厅的投影。
身为天使之王，艾亚当然有着天使之王该有的样子。
美丽，强大，威严，以及……温柔。
她有一张冷峻的脸，但从她那双金色圆瞳里却能看出她是一位温柔的神，只不过，此刻那双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暄神和冥神或许看不出天使落现在的状态，但落可是她的十三翼护卫，她当然知道天使落的灵魂已经前往了虚界。
“阿落，你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要承受选择的代价，连我也救不了你。”
……
虚界——
缇雅忽然睁开眼，苍白的脸上尽是沮丧。
“失败了？”米乐轻声问。
缇雅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她紧抿嘴唇，想要再试一次，但……
咔嚓！
一块碎片从天使落的脸上剥落，她的翅膀跟着开始破碎，就像在空中飞舞的柳絮一样，洁白且美丽。
连再试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缇雅，我有个主意。”米乐忽然说，
他想了很久，虽然或许并没有那么久，但在虚界，每一秒都可能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在虚界，米乐发现他的思路无比清晰，大脑可以无比集中地想一个问题，于是，他想到了……
“如果两个人能逃出去的话，你和她先走吧。”
这一瞬间，缇雅愣在原地，她想找出米乐在说谎的证据，但缇雅看到米乐那满怀歉意的表情，她知道了，这个十四岁的家伙内心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
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好似装满了星河，连死亡都好像不畏惧了。
米乐松开天使落，既然已经没有办法，那他真的不好意思再抱着一个“女孩”，即使这个“女孩”可能是活了数百数千年的天使。
他挠着头，不好意思地傻笑着说：“本来就是我的错嘛，哈哈，不好意思啊，给你和她添麻烦了。”
“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
这句话并没有说错，要不是因为米乐疯跑到没有避雷针的楼顶，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也都是原来平凡且普通的样子。
米龙会继续喝酒，米乐会继续自己的学业，日后考个好大学，找个老婆，买豆腐、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洗衣服，生个孩子……他可以幸福快乐地过完一生，不会和天使与她有任何交集。
人生会像那本书里写的一样，过成一地鸡毛，人生只剩下生活的琐事。
想到这儿，米乐神色一黯，要是这次能活着回去的话，他的生活应该会发生改变吧。
“啊！你这么一提醒我才想到，原来两个人就可以出去了哈。”缇雅忽然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那就你们两个先出去吧，你是来救她的，总不能扔下她不管吧。”
“你……”
“……而且我是龙啊，龙和神是不能缔结契约的。”缇雅不给米乐插嘴的机会。
“你不是说过你是天使之王的女儿吗？”
“谁说天使之王的女儿就是天使啦？没听说过基因变异啊。”
基因变异？基因变异会把天使变异成龙吗！？真是拙劣的谎言。
咔嚓！
缇雅那张美丽的脸上也有一块碎片剥落。
没有时间犹豫了！缇雅脸色一正，纤细的眉像一道剑，虽然细但坚韧。
她的金色竖瞳再一次为她带来威严，缇雅想要先剥离她和米乐之间的平等契约，这样才能促和米乐和天使落离开虚界。
但当缇雅想要毁坏她和米乐之间的平等契约时，她发现那道契约坚不可摧，她疑惑地看向米乐，发现从他的身上发出一阵好看的红色光芒，那光芒就像一团火焰包裹住米乐，温暖却无法熄灭。
“这是……神性。”缇雅惊讶，正是这团火焰阻止了她毁灭契约，而这也正是她被米乐吸引来的原因。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缇雅紧盯着米乐的火焰，忽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冒险的方法。
“聚变能产生巨大的能量，但同样的……裂变也能放出巨大的能量。我会裂解我的灵魂，产生的能量足够带着我们一起离开虚界，而你要做的，就是在现实世界里用你的火焰包裹住我的裂解产生的灵魂碎片，等着我复活，这样我们三个都可以活着回去！”
“轰——”缇雅并没有给米乐多说一句话的时间，她的灵魂快速崩坏、溃灭，碎片变了一道道金色光芒，绽放、夺目，宛若一颗颗太阳在虚界爆炸！
米乐只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传来，一股巨大的能量推着他和天使落的身体直冲出虚界大门！
筒子楼上，当米乐努力睁开眼，他看到空中一道道花火炸开，一朵朵烟花散落飘零。
他知道，那来自一个他认识不久，但扬言和他不离不弃，至死相随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