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气,温和而惬意,即便是到了正午,太阳也和煦地叫人惬意。瓦蓝沉静的天空下,汀兰院里的丫鬟们正热闹地踢着毽子。
阿田怕裴昭看了难过,正准备去斥责几句,不过被裴昭拉住了。
她特别喜欢看这群丫鬟聚在一起这么快活地玩耍,虽然她只能坐在轮椅上,但她的心跟着她们脚上的毽子一起飞舞,自在极了。
“裴昭!”
原本正在一旁帮着数毽子数的裴昭听到这声音回头一看,裴管家十分恭敬地正领着三个人往这边走来。
裴管家向来是眼高于顶,病中来国公府探望裴昭的不在少数,裴管家正眼都不瞧一眼,都在前厅就将人给打发了。这次居然将人领到她院子来了,看来这三人来头不小啊。
走在最前面是个穿着朱红色衣裳,腰身紧收,步履飒飒有风。瞧见裴昭往她这边看过来,她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两个深深的酒窝在嘴边漾开,就像一朵明媚灿烂的向日葵。
她三两步走到裴昭面前,嘴边的笑意瞬间就凝固住了。
“国公不是贴了榜文,请来了天下名医吗?”她皱了皱眉,拿着马鞭指了指裴昭身下的轮椅,“怎么还没好?”
说话间,其余两人也走了过来,裴昭这才看清,这一男一女皆穿着湖蓝色衣裳,要不是长相有那么些相似,她就要把他们误会成一对了。
“这……还能走吗?”湖蓝色衣裳女子一脸忧色,说话声音轻柔且听,一看就是个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
裴昭的视线在红衣女子和蓝衣女子之间游离,对于这两个性子大相径庭的女子能成为好友,她深感怀疑。
裴昭的神情让红衣女子很是不解,她伸手在裴昭的眼前挥着:“你是不是从马上摔下来摔傻了啊,我来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倒是想有反应啊,可关键是,我根本不认识你们啊!裴昭在心里无声地喊冤。
挥着的手被蓝衣女子一把扯住,红衣女子直了直身子,凑到蓝衣女子耳边小声道:“你瞧她木讷的样子,不会是真把脑袋摔坏了吧?”
红衣女子的小声可一点儿都不小,不止裴昭听到了,就连站在身后的丫鬟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田听到了很是气愤,一下挡在裴昭身前,随身的剑被抱在胸前,在几个人眼前晃啊晃。
“阿田,不得放肆!”裴管家瞪了阿田一眼,瞬间脸上又挂上了笑容,伸手对着红衣女子比了比,“这是五公主……”
裴昭惊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同公主打上交道。
间裴昭还是一脸迷茫,阿田凑到她耳边解释:“是皇后的女儿。”
皇后?
裴昭这才后知后觉,皇后这不是她母亲的姐姐吗,那眼前这个五公主也算是她的表姐妹。
“原来是表姐啊,好说好说!”裴昭咧嘴一笑。
五公主的眼珠子瞪的比昨天裴昭吃的西瓜还要大,蓝衣女子则在一旁掩面偷笑。
阿田扶额:“小姐比五公主长两月。”
裴管家轻咳一声,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又看向蓝衣男女:“这是孟将军府里的大公子和二小姐……”
“哎,裴昭,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副模样。”孟大公子没心没肺笑了起来,“要我说,这爱情真的是让人改头换面,居然把云陵的混世魔王裴昭生生变成了小家碧玉,这要是告诉裴晖,他打死都不会相信。”
“哥,”孟二小姐用胳膊肘捅了捅孟大公子,“这个时候,你还取笑她。”
要按往日的裴昭,一定是一鞭子过去,打得孟大公子满地找牙。
可现在的裴昭,听完孟大公子的话,稍稍愣了一会儿,摸着鼻子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个,我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你刚刚说的裴晖是我大哥吗?”
这一下,孟大公子的笑容还停在嘴边,可表情却像被雷劈了一扬。
几个人在院子里坐下,裴昭这才知道,五公主叫萧筱,皇后的第二女,上面还有个亲哥哥叫萧珀。皇帝和皇后很是疼爱这位小公主,从不拿礼数束着她,因此行事率真随心。这五公主从小就常往国公府跑,和裴昭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比亲姐妹还要好,裴昭的劣迹里大多数都有这位公主的身影。
孟家兄妹,哥哥叫孟立远,妹妹叫孟立韵。孟将军和裴国公私交甚好,所以两家孩子也常玩在一起,五公主自然和孟家姐弟关系也就不错了。
“裴昭,真的假的?你不仅摔断了腿,还摔坏了脑子!”萧筱喝了口茶,压压惊。
怎么有人这么说话的,裴昭白了她一眼:“脑子没坏,就是好多人和事都记不得了。”
“哎,太可惜了。”萧筱一手支着头,肉嘟嘟的小嘴不情愿地翘了起来,“以后都没人陪我骑马打架了,人生太无趣,无趣的很呐!”
“呸呸呸!”孟立韵捏了一块豌豆黄就往萧筱嘴里塞,“净说些不吉利的。”
孟立韵转过脸对着裴昭道:“这腿伤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痊愈的,我爹行军打仗也常有个伤病,常与伤病打交道也认识了不少名医,明天我让哥哥请到府里来给你瞧瞧。”
裴昭点点头,很是感动。
“我哪是这个意思!”萧筱说着一把抓起裴昭的手,“裴昭你知道吗,听到你摔下马病危的消息,我被吓了个半死,连夜就从宫里跑来瞧你。”
“那个时候你啊,浑身都是伤,太医都说你没救了,就连你睁开眼睛说了一句话都被太医说成回光返照,还要国公给你准备身后事。我当时就想着,我们一起长大的,要是你死了,我干脆也跟你一起走好了,在地狱里也好和你做个伴。”
听着听着裴昭眼泪就涌了上来,没想到恶霸裴昭还会有一个这么讲义气的朋友。
她抹了抹眼泪问:“不过,为什么是在地狱里啊?”
说到动情处,萧筱也难过地瘪着嘴,强忍着眼泪,一脸严肃地说:“你想啊,我们做了那么多坏事,死了以后一定是要下地狱的。”
一旁不做声的孟家兄妹听到这句话,一下笑了起来。
孟立远伸出手,在萧筱额头上轻敲了一下:“所以说,以后还敢不敢为非作歹了?”
语气和动作里都透着亲昵,孟立韵朝着裴昭急使眼色。
“哎呀!”萧筱捂着自己的额头,气鼓鼓地看着孟立远,“只要裴昭在,我有什么不敢的,下地狱也有她陪着我!”
看着萧筱圆鼓鼓的腮帮子,嘴角那酒窝一深一浅,孟立远一下晃了神。
发现自己的失态,孟立远轻咳了两声,又恢复到之前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对于云陵来说,裴二小姐不能走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这可是造福百姓的大事啊,皇上都要感激你。”孟立远拍着衣袖站了起来,“看在你为云陵的百姓谋福祉的份上,明日我给你带点你最喜欢的樊楼烧鹅。”
“我哥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明日我陪母亲去清泉寺上香,要是还有什么想吃,我下次再给你带。”孟立韵悄悄对裴昭说道,然后就起身去追已经走了好几步的孟立远。
萧筱摸了摸流着口水的嘴角,着急地拍了裴昭肩膀一下:“改日再来看你啊!”
还没等裴昭回答,抬起脚就走:“孟立远,我们今天就去樊楼吃烧鹅,哎,你别走那么快!”
裴昭看着远去的三人,嘴角不自主地往上牵,真是一群有意思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