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其安本就有几分醉意，这么一听更加起劲，抖了抖广袖，对着墙壁就敲了起来：“敢问隔间是哪家公子？”
他这么一问，把正在偷听的几人吓得冒冷汗。
萧筱和裴昭都不约而同朝孟立远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孟立远清清嗓子，刻意压粗了声音：“无名小卒，不足道名。”
“哦？”窦其安摇头晃脑，扭头对萧琮笑道，“看来隔墙还真是有耳。”
萧琮一听，霎时脸色变得苍白。
“方才可有听到什么？”窦其安继续对着墙壁大声问道。
裴昭在心里暗暗地回答：一字不落，全部听到了。
萧筱和裴昭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两人一起掩嘴偷笑。不明所以的方柔璇迷迷糊糊，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一起偷笑了起来。
“琵琶声如诉如泣，让人闻之欲落泪。不知兄台是否与在下有相同之感？”说完，孟立远还自信满满地朝萧筱眨巴眼睛。
萧筱竖起大拇指，表示对孟立远信口胡诌的敬佩之情。
而，萧琮这边听了，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窦其安也端着酒杯盘腿坐下，他透过纱帘看向正在对面弹琵琶的霜儿姑娘，手指也跟着曲调打起了拍子。
萧理朝着帘外问道：“霜儿姑娘所奏是何曲？”
对面琵琶声一停，如黄鹂般婉转的声音传来：“君未归。”
萧琮低头，眼里是一双素净的小手，似是曲名触动了心底的一根弦，低叹一声：“归人未归，一曲尽相思。”
一曲琵琶奏罢，霜儿姑娘便抱着琵琶飘然离去。
此时，二楼隔间均坐满了宾客，众人都对着看台翘首以盼。不消片刻，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抱怨了几句，随后便有人高声附和。
“酒都喝了几盅了，这菀儿姑娘怎么还不出来啊？”
“就是，再不出来人都要睡着了！”
“莞儿姑娘已经有许久没有登台了，莫不是诳我们的吧！”
“酒钱花了不少，人却连个影子都没有见着！”
整个凤笙馆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管事们也纷纷出面安抚，可众人的情绪却越来越高涨。
萧筱瞧着热闹，也忍不住高喊一嗓子：“莞儿姑娘今日要不来，金锭都打水漂啦！”
梁莞尔之前对方柔璇有救命之恩，所以方柔璇便开口维护道：“你添什么乱啊，你这金子都是用来买酒喝的，与人家莞儿姑娘有什么关系！”
裴昭赶紧朝萧筱使眼色，萧筱吐了吐舌头，抓过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瞧热闹。
眼见事态愈演愈烈，管事们焦头烂额，快要压不住的时候，一记响亮的铜锣声让沸腾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屏息凝神，伸长着脖子，朝帘外望去。
轻微的脚步声，让众人热血沸腾。
有人高喊：“莞儿姑娘来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一处，一双月白色锦缎小鞋首先踏入眼帘，水红罗裙曳地，身形若杨柳般婀娜，似仙人飘然而至。三千青丝如瀑，垂至腰侧，裙上栩栩青鸟仿佛振翅盘旋于青丝之间，久久不愿离去。
在无数道炽热的目光下，梁莞儿已在琴后落座，轻纱掩面。却能见青黛娥眉，眼波流转，清冷如辉月。虽不是勾人的眼眸，只消一眼，便能让人陷入其中。
裴昭不禁感叹，这面纱之下的容颜，究竟会美到什么地步。
佳人素手一拨，那恍若从空谷里缓缓而来的琴声，叫人闻之沉醉。众人皆忘了交谈，闭上眼，倾听着这曼妙之音。
不知不觉，一曲已奏罢。隔间里有人深深抽了一口气，也有人喟叹一声。
窦其安胸口似小虫爬过般酥麻，全身毛孔都渐渐舒展开，眼里全是窈窕身影。
小厮走到门帘前，接过窦其安递出来的两锭金子，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请莞儿姑娘再奏一曲。”候在旁边的管事高唱一声。
琴声渐起，夜色渐浓。
“不愧是云陵第一美人，难怪有人要一掷千金为她赎身。”孟立远嘴里念叨着，眼睛却落在萧筱身上。
萧筱的小脑袋跟着轻晃，微红的脸蛋衬得人也愈发可爱，樱桃般的红唇微张，孟立远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呼吸一滞。
“孟立远，你看个美人，耳朵都看红了啊！”萧筱一回头，瞧见红了的脸孟立远，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调侃他的机会。
孟立远顿觉窘迫，连连往后退去。
裴昭和方柔璇闻声一看，也跟着笑弯了腰，都当孟立远是看了梁莞儿面露窘态。
虚惊一场的孟立远，又摆出了一副纨绔公子模样：“萧筱，都是你叫我来，如今害我得了相思，可如何是好。”
萧筱以为他说的是梁莞儿，扑哧一笑：“那你也得一掷千金，看看能否抱得美人归。”
说完，又转身去看佳人抚琴。
孟立远看着萧筱的背影，继而轻笑一声，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就怕美人是个木鱼脑袋。”
裴昭听得如痴如醉时，阿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拿剑柄轻敲桌面。
屋内几人都因这不合时宜的声音回过了神。
阿田将剑收回，淡淡道：“酉时已过，要回府了。”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裴昭一听，赶紧要阿田抱自己去轮椅上。
这时，一曲已终，梁莞儿也缓缓起身，向听众施礼便准备离去。
“莞儿姑娘叫我们等上许久，弹了三首曲子便走，未免有些孤傲。”窦其安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
梁莞儿停下脚步，与他四目相对：“窦公子这是何意？”
窦其安朝身后打了一个响指，他身后的随从捧着一个锦盒走上前来。
“云陵第一美人，百闻不如一见。”窦其安一把将锦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金闪闪的砖条，“不知，十块金条，可否让莞儿姑娘掀开面纱呢？”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十块金条足够买下这一整条街，可这窦公子却拿来买梁莞儿取下面纱。
明日这事便会成为云陵城街头巷尾的谈资，就连方家小姐和窦家小姐落水之事，与这件事比起来都不值一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