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老槐树叶子都快落光了,在飒飒的秋风中,老槐树打着盹儿,看着一片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落了满地。
树下一位清秀公子,峨冠束发,腰间绑着石青色卷云纹玉带,走上两步挂在腰间的碧色玉佩似泉水叮咚,手中一把折扇似扇非扇。只见他伸手拍落肩上枯叶,白皙的手指比女子还要纤细几分。
“孟立远,怎么的,从宫里拐出来一个俊俏‘公子’?”裴昭刚一到院里,便瞧见孟立远身边还站了个面熟公子,小菊一眼瞧过去也躲在后边偷着笑。
那个‘公子’一听就急了眼,折扇一收,凑过来惊奇道:“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啦!”
“萧公子,”裴昭伸出一指将凑到面前的大脸戳开,“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
萧筱又得意了起来,张开双臂绕了一圈,青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怎么样,我这个扮相能不能迷死云陵城的小姑娘?”
孟立远双手抱胸,一脸认真:“俊秀有余,阳刚不足,倒像是唱曲儿的伶人。”
“孟立远!你骂谁呢!”萧筱一听就炸了毛,举起扇子往孟立远身上重重一砸,砸得孟立远呲牙咧嘴。
孟立远揉着火辣辣的胳膊,扔给裴昭一套衣裳,赶紧对裴昭道:“你也赶紧换上!”
“换这身衣裳做什么?”裴昭拿起一瞧,正是男子的衣裳。
“去凤笙馆。”
凤笙馆外,立着四位身着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中间有位坐着轮椅的公子。
馆主透过阁窗一瞧,觉得这几位公子面生,不过但从穿衣打扮上来看,非富即贵,便命两个小厮在门廊下相迎。
看见换上男装的方柔璇满脸欣喜,裴昭有一瞬间的后悔带上她,换上男装之后的裴昭才知道,今日梁莞儿唱曲,难怪那两人火急火燎。
两个小厮一拱手,恭敬问道:“请问几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
萧筱从兜里掏出一锭金子,挥袖一扔,那金灿灿的金子就骨碌碌滚了几个圈,直挺挺地停在了小厮的脚边。
“废话这么多,还不快迎本公子进去?”萧筱刻意将声音压低,双手负在身后,摆出一副大爷的姿态。
阁窗后的馆主放下帘子一笑,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公子’。
这么大一锭金子落在脚边,两个小厮却丝毫不为所动,仍重复刚才那句:“请问几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
见扔金子都不好使,萧筱立马就慌了,她总不能说是萧府的公子。诺大的云陵城,除了那高墙里的皇子公主,还有哪家敢姓萧呢。
裴昭眼珠子一转,这里除了孟立远是个正儿八经的公子,她们几个都是身份不能见光的。
没想到连进青楼都有门槛,孟立远悄悄要了裴昭身上的玉佩,趁着小厮不注意,悄无声息地将玉佩挂在自己腰间。
一切妥当之后,孟立远态度自若地走上前几步,摘下自己腰间的玉佩:“吾乃裴国公府上长公子,裴晖。”
其中一小厮一个激灵,赶紧接过玉佩,匆匆进了屋。
裴昭在心里咒骂,孟立远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怕被孟将军责罚,居然拿裴晖出来做挡箭牌。
“那,另外几位公子是?”仍留在门廊下的小厮态度客气了几分。
裴昭左思右想之际,盯上了方柔璇那副天真的面容,于是,一个名字张口就来,“城西方家,方敏之。”
裴昭的玉佩已经被孟立远拿走了,身上值钱的也只有阿田的这柄剑,料定小厮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于是,取下阿田的剑扔给那个小厮。
当萧筱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裴昭已经指着她道:“乃兄,方敏恒。”
又在孟立远震惊的目光中,一一指着阿田和方柔璇:“这两位是上月才来云陵的表兄,方敏华、方敏琪。”
听完裴昭的话,萧筱和方柔璇在心里拍案叫绝。
小厮抱着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方才进屋的小厮拿着玉佩走了出来,他恭敬地将玉佩递还孟立远,侧过身,躬身道:“诸位公子请进。”
萧筱推着裴昭,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道:“裴昭你简直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用方家这些表哥的名号呢。”
方柔璇也跟着连连点头,看着裴昭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佩。
小厮领着几人进了一个雅间,几人刚落座,一个衣着光鲜,打扮有些妖娆的男子提着瓶子走了进来。
这个男子扭着曼妙的身子,歪身坐下,替他们将杯中一一斟满:“几位公子,这是馆主替你们点的‘落春’。”
孟立远提起杯盏放在鼻尖一闻,轻呷一口,点点头:“茶虽好,可馆主为何独独点这壶‘落春’?”
妖娆男子将瓶子放在桌上,捏着帕子掩口呵笑:“花落鸟啼春已尽,却是一年思君时,便如几位公子一般,人才来便想着再见之时。”
天哪!来一趟青楼,就连端茶倒水的小厮都能出口成诗。
自知胸无点墨的裴昭、萧筱还有方柔璇,很识趣地闭上嘴,举茶对饮。
孟立远往后靠了靠,可那个妖娆的男子并无离去的意思,眼巴巴地看着裴昭几人。
阿田一见往桌上丢了几个银锭,男子看都不看一眼,把帕子一挥,就势挨着裴昭坐下。
“几位公子第一次来吧。”他伸出一根手指,轻敲了敲瓶身,“这么点银子,可是不够付这花茶。”
萧筱将一锭金子拍在桌上:“这个够不够?”
男子将金子收入袖中,脸上笑意渐浓:“几位爷若还有需要的,再唤奴家。”
说着,细腰轻摆,起身便要走。
“慢着!”付过金子的萧筱将小身板挺得笔直,拿着折扇往大厅一指,“等会梁莞儿小姐可是在这个台上唱曲儿?”
男子一听,笑得花枝乱颤,差点站不住。
这男子突然的一笑,让裴昭几人更加云里雾里,觉得这个凤笙馆里的侍役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笑够了男子在他们的注视下,五指一摊,那细长的手指在昏黄的灯光下,就是一只金灿灿的抓钱手。
财大气粗的萧筱,又丢了两个金锭之后,裴昭几人火速被安排上了二楼。
这里视野更加开阔,也更加隐秘,几人坐在里面可以将外面发生的事一览无余,而外面却一点儿也瞧不见里面的光景。
方柔璇小声咬着裴昭的耳朵:“表姐,这里喝口茶就要一锭金子,要坐楼上又要两锭金子,难怪我爹爹不准哥哥们去青楼。”
这一点,金主萧筱更是深有体会,连佳人的面都没见着,金子倒是花出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