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一把将那个拦路的小丫鬟推开，嘴里还哼了句：“好狗不挡道！”
窦舒华望着裴昭的背影，心里好不得意，她做梦都没想到裴昭会有被她羞辱的一天，如今看来她倒是要多添点火，让这个“轮椅县主”声名远扬。
待走远一点，孟立韵小声道：“这个窦舒华平日从不与方家来往，今日一定是冲着你来的，她这人行事恶毒，遇见了我们绕着点就是。”
“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无妨无妨。”不过裴昭见这窦舒华气焰如此嚣张，很是好奇地问道，“窦太傅官职很高吗？”
被裴昭这么问，孟立韵怔住，忽然想到什么，复叹道：“你真是什么都忘了，窦太傅是窦贵妃哥哥，窦贵妃这几年势力越来越大，皇后都要忌惮她三分。”
“难怪……”裴昭还没说完话，身后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孟立远正站在她身后呲牙咧嘴。
“哥，我们还想着去找你，那边这么早就不投壶了吗？”孟立韵停下脚步，笑吟吟问道。
“名动云陵的梁莞尔姑娘要来了，谁还有心思投壶。”孟立远示意裴昭看去，果然原本玩闹的公子哥们都围在廊下，朝着湖边四处张望着。
裴昭斜睨了他一眼：“瞧你这如狼似虎的模样，萧筱要是看见了定要讥讽你几句。”
孟立远眼珠子四下一转，嘟囔着：“她又没来，再说我主要是没见过这云陵第一美人，他们又传得神乎其神，裴昭你别告诉我你不想睹一睹芳容？”
语毕，还拿胳膊肘搡了裴昭一下。
“美人嘛，自然是要看的，只是……”裴昭故意停顿了一下，“如此美人，你这云陵第一纨绔公子都没见过？我可不敢相信。”
孟立韵掩嘴一笑：“凤笙阁是什么地方，他要敢去还不被爹爹打断双腿。”
抓住这个机会，裴昭可得好好打趣一翻，几人便说说笑笑起来。
说话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丫鬟们鱼贯而出，将长廊和庭院的灯笼一一燃起。烛光在各式的花灯里跃动，流光溢彩，似舞动着的萤火虫，柔柔地给庭院蒙上了一层橘黄的轻纱。
忽然，人群沸腾了起来，裴昭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一片灰蒙蒙的湖中央。
琴声“叮咚”，似水珠落玉盘，击破了遮人眼的那一片昏暗。点点灯光由远及近，一簇簇亮了起来，一排竹筏腾云驾雾般撕开夜色，终于露出了半遮半掩的面容。
随着人群中传出的几声惊呼，如百灵般空灵的声音交织着清脆的琴音破空而来，时而如清脆如泉水，时而悠扬如清风，时而婉转如鸟鸣，时而低回如呢喃。月色皎皎，船上佳人清秀，虽轻纱蒙面，却似九天神女落入凡尘。
这一瞬间，裴昭觉得自己恍若置身于天上人间，飘飘乎如云端漫步。
肩膀被轻摇晃了两下，裴昭这才回过身，孟立韵正对着自己呵呵直笑，她才发现原本围观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孟立远也不知去向。
女宾和男宾都在左右两边依次落了坐，丫鬟们端着美味珍馐在庭院里穿梭，裴昭和孟立韵赶紧找了个地方坐下。
裴夫人同方姨母一道走了出来，裴夫人目光在女宾这边四处巡逡，发现了裴昭正和孟立韵坐在一块谈笑，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同时，她也看见了另一个膈应的人影，皱眉道：“窦家的人怎么也来了？”
方姨母也很不待见窦家的人，环顾了一圈道：“就来了窦舒华一人，想来是奔着昭儿来的，我派人盯紧些。”
过了一会儿，方敏之同方敏恒一道走了出来，二人在方姨母身侧停下。
方姨母偏过头看了眼方敏恒，压低了声音，郑重其事道：“婚姻之事便听长辈之命，皇后挑选了三位名门贵女，有大学士杜宏之女杜清欢，礼部侍郎曹廷玉长女曹月，光禄寺卿孟延之女孟妤。等会猜灯谜时，你中意哪家姑娘便将她名字写下。”
方姨母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方敏恒淡漠的神情，话到嘴边还是止住了。
“是不是贵女与我何干？”方敏恒自嘲一笑，他望着远处缤纷的灯火，眼中空洞无神，“但凭娘做主。”
方敏恒摇摇晃晃的单薄背影终是被喧闹的人群吞没，鼻尖一酸的方姨母咬咬牙，忍住了要冲出眼眶的泪水。
“我们是不是都做错了？”裴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旋即陷入深深的沉默。
溜了一天，裴昭早就饿了，桌案上的食物甚是合她口味，只是对面湖中仙乐还在奏着，她还是稍微注意了下吃相。虽然不能像孟立韵一般细嚼慢咽，但也被小舞和小菊夸了一顿。
一直不见踪影的方柔璇一下子跳了出来，大大咧咧地在裴昭身旁坐下：“表姐，你猜我方才做什么去了？”
裴昭并不关心她去做了什么，一面吃一面随口答道：“厨房偷吃去了。”
方柔璇刚拿起筷子，又着急地放下：“我呀，刚刚去看那湖中心弹琴的姑娘去了，她方才下船去换衣裳，我跟了她一路。”
忙着吃东西的裴昭差点没噎住，感情这个表妹去跟踪别人去了。
而孟立韵已经吃好，拿帕子拭了下嘴，在裴昭惊讶的目光中放下了筷子。
“一直瞧我做什么，那边已经开始猜灯谜了，你们快些着。”孟立韵催促道。
方柔璇见不远处丫鬟们已经开始收拾桌案了，赶忙往嘴里塞了几口，腮帮子一下被撑得鼓鼓的。
“诸位，既然是秋日宴，那必然要猜一猜灯谜。今日灯谜皆挂于环廊上，由小厮唱谜，猜中数前三者可从我手中这三样宝贝中选其一。”
裴昭抬起头，见方敏之立于廊下，与平日温和儒雅的贴心表哥不同，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大家之气。
三个小厮捧着三个匣子依次站开，方敏之将匣子一一打开，高声道：“赤金流蝶耳坠一对、元祁提字折扇一把、前朝苏骁秦山猛虎图一副。”
这三个宝贝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裴昭似乎还听到孟立远的声音。
激起了众人的热情之后，小厮取下一盏花灯，唱道：“南望孤星眉月升，打一字。”
众宾客都开始小声交流了起来，裴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什么字画、折扇她根本不懂，什么耳坠家里也多的是。更重要的是，她根本猜不来这种字谜。
裴昭正游手好闲四处乱望，就瞧见对面男宾那儿站起一人，起身后朝众人拱手一礼，自信满满道：“在下大学士杜宏之子杜清行，此字应是‘庄’字。”
“杜大学士之子果名不虚传！”方敏之一笑，挥挥手，小厮便取下挂在等下的彩条，将彩条送至杜清行手上。
喝彩和称赞声四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