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彼岸花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花相映不见叶,叶叶相衬不见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呜、呜、呜”的声音连绵不绝,烟瘴遍布,前路迷茫。整个空间无边无际,只有无尽的凄冷与阴森。
“来、来、来······”远处传来幽咽的呼唤声,声音由远及近,仿佛这声音能穿透人的身体,被这声波所及,只感到心寒刺骨。
突然被这夺人心魄的靡靡之音惊醒,慕容烈揉揉惺忪疲惫的双眼,满脸疑窦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四周诡秘寂静,没有半点生气,烟尘飞扬,黑云翻涌,寒气逼人,偶尔传来阵阵乌鸦的鸣叫。
慕容烈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尽数痊愈,身体上的剑伤、刀伤创口早已全都不见了踪迹,好似从未发生过大战。但那沾满血污的战袍和那满是空洞的铠甲却赫赫在目。慕容烈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他自从伤势过重昏迷之后就不记得往后发生了什么。慕容烈右手紧紧握剑,谨慎地准备应对敌军的突然袭击。
但周围四野却悄然无声,宛如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慕容烈的一举一动。慕容烈开始心跳加速,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东西心存畏惧,正因为无法探究,所以对其心生恐惧。如果是真实的敌人,尚可与之决一死战,哪怕战死;可是对于未知的敌人,要处处防范,以备不虞。
与充满敌意的黑暗对峙了好久,慕容烈终于败下阵来。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行动起来,他要去保卫龙城外城;他要去寻找开始恨他的芷儿;他要去见那个他最爱的人,慕容烈加紧脚步,企图尽快走出这片黑暗。
越往前走,慕容烈越来越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慕容烈说不上来那是何种味道。甘而不浓,酸而不腐,咸而不减,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这种味道慕容烈从未闻到过,对于一国之主,大千世界的光怪陆离,百味美馔都曾经见识过,品尝过,仅此他未能辨明究竟为何物。
前路仿佛没有尽头,一片黑暗之后又是无尽的黑暗,慕容烈在这片空间中不知目的的走着。辨不清方向,分不清南北,时间也似乎静止了一般。慕容烈开始慌乱了起来,他好似掉入一个奇怪的磁场之中,黑暗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他在这里左右徘徊。慕容烈加快了脚步,他要逃出这里,他要重返人间。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前面出现了点点亮光,虽然微弱,但对于慕容烈而言,却是生的希望。慕容烈拼命地奔跑,他害怕这光亮可能会突然消失。如果光亮消失,他将永远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永远陷于没有终点的循环往复之中。
在力气即将耗尽的时候,慕容烈终于来到了光亮所在,持续的奔跑让他不得不弯腰休息片刻,浓重的喘息声、发白的嘴唇、通红的脸颊昭示着他刚刚的经历。歇息过后,慕容烈开始审视周围的一切,发现那光亮原来是一种散发着淡蓝火焰的庭燎所致,那火焰跳动着、翻腾着,虽然微弱,但似乎蕴藏着巨大的力量。慕容烈盯着那淡蓝色的火焰,火苗烧蚀着上方的空气,火焰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变得扭曲变形起来。火焰之中分明有一个声音,细细听,确实有一个声音。慕容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世五十余年,这样的事他闻所未闻。慕容烈挨近那火焰,倾耳相听,的确有一个幽怨的声音,仿佛在诉说些什么。
慕容烈被这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又向前挪动了几步,离得火焰更近了,淡蓝的火焰映在他的脸上如同鬼魅一般。“鬼门关,十人去,九人还!”“鬼门关,十人去,九人还!”“鬼门关,十人去,九人还!”起先慕容烈以为是自己耳误,但现在却听得真真切切。他不由地冷汗一出。突然那火焰之中一张恐怖的脸显露出来,直直地盯着慕容烈。慕容烈只得与它静静对峙。这张脸生的着实奇怪,牛头马面,鹿角狗耳,紫色的眼睛睥睨万物;它没有嘴,但却一直发出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这张脸与慕容烈两两相对,面面相觑,都好像在试探对方的底细。这张脸毫无表情,无悲、无喜、无欢、无忧、无嗔、无怒、无哀、无怜,只有那双眸子证明这确实是个活物。慕容烈也丝毫不敢大意,密切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那张脸并不急于动手,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阴风过境,地上的枯黄落叶漫天飞舞,烟尘弥漫,慕容烈很难辨明发生了什么,努力去探寻目光所及之处的状况,但终究是徒劳无功。
“来人可是慕容烈?”一个空灵的声音凌空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那张脸紫色的眸子中充满着惊悚与恐惧,如闪电一般回归到那淡蓝色的火焰之中,那火焰也瞬间萎靡了许多。慕容烈顾不上寻求其中原委,拱手向空中拜道:“敢问尊驾大名,既然就在此地,何不现身示人,故意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哈哈哈哈······”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此言差矣,装神弄鬼,错矣错矣,吾为阴帅,非汝所言之神使。”
慕容烈听完,心中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想:什么,阴帅,难道我已经死了,难道此地竟是冥府。结合刚才的诸多经历,那张脸,慕容烈已经预感到事态的严重,他可能真的已经薨逝,可能真的已经与亲人阴阳两隔。但慕容烈不愧是一代君主,虽然内心忐忑不安,但表面依旧古井无波,镇定自若。
“随我们走吧。”话音刚落,突然慕容烈感到身后一阵阴风拂来,两只肩膀上不知何时搭负上两只惨白的手,冷风吹得慕容烈后脊背发凉,慕容烈并未回头,淡然说道:“敢问尊驾何人?”
只听得身后空灵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二人乃十大阴帅之牛头马面,今日你阳寿已尽,我二人奉命将你带到冥界受审,或堕入无边地狱,或转入六道轮回,皆是你之造化,善恶因果,皆有报应。”
“两位使者我阳间尚有未完心愿,可否容我先去了却阳间之事,再来受审,到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慕容烈满怀期待地问询道。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吾等奉十殿阎罗谕旨,前来勾取你的魂魄,片刻都不敢有所耽误。你已是鬼魂,难道不知人鬼殊途,阳间之事已与你无关,这就是你之宿命。”
“好吧,我随你们走。”慕容烈恋恋不舍地回头眺望来时的路,奈何看不到尽头。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来到一座城门面前,城墙都由黑色的岩石层叠而成,城上角楼雕画巨兽飞鸟,统是黑色色调,城门也是由两扇黑漆漆的门板构成,门板之上布满狼牙钉。城门入口处有鬼差把守,气派庄严。
“可有路引?”一蛇身人首的鬼差向慕容烈问道。
慕容烈一脸茫然,全然不知路引为何物,自己何时拥有此物,没有一丁点记忆。
“摸摸胸口为何物?”身后牛头马面提醒道。
慕容烈摸到胸口处,果然感觉有东西。他探手到胸甲之下,果然掏出来一张黄纸。该黄纸长三尺、宽两尺,上面印有“为丰都天子阎罗大帝发给路引”和“天下人必备此引,方能到丰都地府转世升天”,上面还盖有“阎罗王”、“城隍庙”、“丰都县太爷”三枚印章。
慕容烈将此路引递给那位蛇身鬼差,鬼差应查验无误后,挥手示意慕容烈方可入关。
慕容烈踏进鬼门关关门,鬼门关两旁站有十八个鬼王和无数的把门小鬼,十八鬼王形象各异,生的狰狞可怕,牛首人身、羊首马身、人首蛇身等等。
他们把守于鬼门关口,严防恶鬼作祟,盘查入关鬼魂。这座鬼门关森严壁垒、铜墙铁壁。牢不可破。当慕容烈经过时,这些鬼差纷纷向牛头马面低颔示意,牛头马面身为十大阴帅,在冥府也声名远播。
慕容烈过了鬼门关,便由牛头马面在前引路。过了鬼门关,便踏上黄泉路,在前行之间,慕容烈看到在这条路上有很多孤魂野鬼,这些鬼只能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他们是那些阳寿未尽而非正常死亡的,他们既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更不能到阴间,只能在黄泉路上徘徊,只有苦苦等候阳寿到了后才能到阴间报到,听候阎罗的发落。
黄泉路上盛开着只见花,不见叶的彼岸花,连绵不绝,构成了一片花海,这些彼岸花颜色火红,远远看上去宛如鲜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为其火红似火被称为“火照之路”,它同时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慕容烈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黄泉路上无客栈,一路向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