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在不知不觉间即将从吃芦柑和坚果的嘴里溜走了。不过在结束之前,林小异收到了封信子发来的一条短信,她说前两天跟家人一起去到附近城市,那里有家新开放的室内滑雪场,滑雪的感觉很棒,她推荐小异也过去玩儿。
身为南方人,小异对于北方人司空见惯的雪花和白色,似乎有着如同朝圣一般的向往。
但是滑冰不在此列。小异在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踏进滑冰场,她就对滑冰鞋底部的那排刀锋,和有如棋盘一样光滑的冰面,产生了一种生理上的畏惧,那种冰冷坚硬又严酷的感觉,仿佛丝毫没有宽容和妥协的余地。
而雪地带给小异的印象却是不同的,它虽然冰凉但质地柔软,踩在上面还能听到悦耳的声响。要是能在雪地上滑行而过,一定会是很有趣的体验。
小异想要任性一回,她计划让父亲林秋民当司机,又叫上了弟弟林大同,还通知了连想,说要一起开车去隔壁城市滑雪。
谁能料到林秋民和连想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去游玩的路上。
虽然连想考虑到不能扫了小异的兴致,而且南方的孩子听说要滑雪基本上都会欣然前往,但陪同人员中居然还有女朋友的父亲,这样的场景即便随和如他,心里也难免会产生隔阂。
然而前往这家室内滑雪场究竟还是驱车更方便些,因此连想决定配合到底。
林秋民这边的心理活动相比起连想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小异没说一起去的是男朋友,但大过年的难道会和普通男同学出去玩吗?况且这个男生还不是小异的同学,而是已经上高三了。
林秋民一直尊重女儿的意见。他知道小异从初二开始就有交男朋友了,但他从来没有对小异说过诸如禁止谈恋爱这样的话。
他认为只要不伤害到身心健康,这类成长的甜蜜和苦涩,小异都可以去尝试,他也不会采取过多的干涉。他相信女儿跟他一样是一个拥有智慧的人,可以明辨善恶是非。
暗流已然在两个男人之间涌动起来。但夹在中间的小异还真以为他倆已经达成了默契的协议。
这次短途旅行需要一早就出发。小异在前一天晚上跟连想沟通过,她让连想早上早一点到她家这边来集合,由于大同已经提前在家里住下了,这样可以一起出发。
作为连想肯定是不同意这个计划,他还没有这个胆量直捣黄龙,气定神闲地来到女朋友父亲的地盘。要是让林秋民误以为这个黄毛小子如此不自量力,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连想的方案是在半路载上他,上车的地点是开往隔壁城市的一条必经之路。小异听得懵懵懂懂的,虽然她去过那座城市好几次,但她只是一名乘客,对行车路线并没有很熟悉。
真有这么一条路开车肯定会经过吗,能顺利接到主唱吗?小异心存疑虑,不过还是同意让连想先单独行动。
第二天一早,林秋民先行下楼倒车,却没有在小区门口和路上发现预料中本该出现的身影。直到小异坐上副驾、大同上了后座准备出发了,他才略带烦躁情绪地发问:“那个男的不去了吗?”
“他说在彭埠那条路上等。”小异复述了连想跟她说的地点。
“他知道路吗,别让我绕路,如果看不到人,我可就开走了,不会等他的。”林秋民的脾气跟加速的油门一样上来了。
“他说了那条是必经之路,肯定是知道路的啊。”小异的爆脾气也只会是青出于蓝。
虽然嘴上是犟着,小异却仍然忧心忡忡。她不熟悉路况,要是连想所谓的必经之路,和父亲脑海中的不是同一条线路,那么这趟旅程势必会不圆满。
你可一定要出现啊。小异在心里默念祈祷。
不一会儿,车子似乎已经来到东站附近了,连小异都晓得马上就要右转上高速了。她一路上都在注视着右手边的公交站台和路口,但那张熟悉的面孔都没有出现在她视线里。
这下连坐在后排的大同都有些着急了:“他是不是没注意到我们的车啊?”
“我肯定是把车牌早就告诉他了啊。”小异满心焦急,她不想让连想在这个紧要关头还被质疑。
“是不是前面那一个在招手的?”一路上闷声不吭的林秋民突然指着右前方说道。或许他才是内心最担忧又最专注的那一个。
车子打了右转向灯停靠在了一处公交站台,在前方不远处就可以看到高速公路的入口。
“叔叔好。大同你坐后面啊。”连想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黑色羽绒服,一身休闲却一脸紧绷地打开车门坐上了后座。
林秋民“嗯”了一声,就径直挂了档位开车出发了。
小异透过后视镜跟连想打了招呼,但她发现主唱的耳朵和鼻子都通红,她马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短信问他:你脸色不太好,外面很冷吗?
后视镜里面的他低头发来回复:没事,车里暖和一下就好了,早上出来太早了。
两人又通过镜面对望了一眼,小异马上神情闪烁地低下头吸了一下鼻水,把心疼的眼泪往肚子里咽。
开往冰雪世界的汽车上,坐了林秋民一家三个“闷”人,把开朗健谈的连想都压抑得闭口无言了。但气氛倒也不至于尴尬,因为有广播里锣鼓喧天的春节背景乐作为缓和的良方。
到了目的地,林秋民作为司机和监护人似乎自定义地完成了任务,他不打算进入到雪地里,而是选择坐在休息室里喝茶。于是三个生龙活虎的高中生立马换好了滑雪服和器材,准备好尽情享受滑雪初体验带来的乐趣。
只要是运动都需要考验到身体的平衡力和协调性,作为运动白痴的小异,特意找了一块雪质松软一些的初学者场地,她滑行的速度也仍旧和乌龟一样慢,但这样有个好处:即使摔了跟头也不痛。
而大同和连想的运动细胞都还过关,他们很快就掌握了原理和技巧,居然在短时间内就晋升到高位的赛道上去了。不过连想还是担心小异的安全,他让大同上去挑战自我,自己留了下来在平地上等着晃晃悠悠在向下滑行中的小异。
小异在练了几次之后自我感觉变得良好了,在雪道上也确实可以平顺地滑下来,但她属于不经夸的类型,到了平地上却翻车摔了屁股,而且正好倒在了连想的身前,连想赶忙俯身扶了一把。
小异以为连想跟大同去上面的赛道了,当她坐在地上抬头看到连想冷峻又暖心的脸庞时,她一下子就笑开了花。既是笑自己丢脸丢到了家门口,又为连想没有抛下自己感到开心。
连想也一边拉起小异,一边笑吟吟地说:“你是要摔多少次屁股才长记性啊。”
林秋民所在的休息室就在两人抬头能看到的地方。小异摔了几次,也就抬头了几次,她瞧见了上面有几个人影,但不确定其中有没有父亲。
要是林秋民看到了连想扶起小异的画面,他会作何感想。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尤其是在父亲、女儿和她的男朋友之间。
这一整天真正最开心的,可能也就只有身为局外人的大同了。